禮部爲慕府定下了大罪沒多久,吏部的官員就找到了寇季的門上。
吏部官員想讓寇季出手,一起痛打落水狗。
寇季思量了許久,拒絕了吏部官員的提議。
六部如今可是實權衙門,一起出手對付慕府,有點太看得起慕府了。
幕府只是一個商人世家而已,又不是什麼官宦世家,朝裡有人在做高官。
寇季雖然沒有答應吏部官員的提議,但爲了避免吏部離心離德,就吩咐吏部官員走一趟慕府,收繳了慕府皇商的資格。
吏部官員走後,寇季坐在偏廳內的座椅上,喃喃自語,“慕崇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幹出這麼蠢的事情?”
慕崇又不是那種蠢的無藥可救的人,他經常跟官場上的一些人廝混,該有的政治嗅覺,還是有的。
他不應該在滿朝文武爲他斗的正凶的這個節骨眼上,去接觸西夏的。
寇季一臉的疑惑不解。
傍晚的時候。
寇府的僕人匆匆出現在了寇府後院,向寇季稟告,“少爺,劉亨少爺到了……”
“劉亨?”
寇季有些意外,“請他到偏廳敘話。”
寇府僕人出了偏廳,引領着帶有一身風塵僕僕氣息的劉亨進入到了寇府偏廳。
劉亨一見到寇季,面色十分沉重的道:“慕崇丟了……”
寇季一臉愕然。
劉亨咬了咬牙,繼續道:“慕崇的兒子慕容,也丟了……”
寇季臉上的愕然更勝,他盯着劉亨,有些難以置信的道:“你們明裡暗裡,那麼多人盯着慕府的人,怎麼能將人給丟了呢?
刑部和兵部率領了三千兵馬,包圍了慕府。
慕府的人還有能力跟三千禁軍精銳想抗衡?”
劉亨沉聲道:“刑部和兵部率領着人馬包圍慕府的時候,慕崇和慕容已經丟了。”
寇季臉色一沉,“你給弄丟了?”
劉亨搖頭,“盯着汴京城內慕府的人的是武德司,我和曹佾盯着的是一字交子鋪和蜀中慕府的人。”
寇季皺起了眉頭道:“武德司的人,將慕容父子弄丟了……還真是……”
寇季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
武德司雖然創立沒多久,可人手皆是從皇城司調遣過去的能手。
那麼多能手盯着慕府,居然還能讓兩個大活人給丟了,寇季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盯着劉亨道:“孟府可有異常?”
劉亨沉聲道:“我們在發現了慕崇父子丟了以後,立馬帶人去了孟府。孟惟仲倒是沒有丟,但我們在孟府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誰?!”
寇季追問。
劉亨面色凝重的道:“高處恭……”
寇季眉頭一挑,“高處恭拿到了孟家在一字交子鋪的份子?”
劉亨鄭重的點頭,道:“孟府的人我們已經控制起來了,但一字交子鋪的份子,已經落到了高處恭手裡。”
寇季皺眉道:“若不是西夏突然插手,爭奪一字交子鋪份子的角逐,不會這麼快落幕。”
寇季瞥向劉亨,問道:“官家是如何看待這兩件事的?”
劉亨搖了搖頭,苦着臉道:“我剛從蜀中回來,還沒來得及到宮裡去覆命,官家就派遣陳都都知傳令給我,讓我帶着人去了孟府。”
寇季皺着眉頭道:“慕崇父子的蹤跡,可查過?”
劉亨點頭道:“已經查過了,並沒有查到他們父子離開汴京城的痕跡。”
寇季略微一愣,思量道:“你的意思是,他們父子二人還在汴京城?”
劉亨緩緩點頭道:“有些推斷,但不好證實。”
寇季疑惑的看向劉亨,“有何難處?”
劉亨嘆了一口氣道:“有些地方,我們的人進不去。”
寇季聞言,聲音略微有些冰冷的道:“西夏驛館?!”
劉亨點頭道:“慕崇在失蹤前,和西夏人接觸過。我們在汴京城四門處,並沒有查到慕崇父子離開的蹤跡。所以慕崇父子很有可能是被西夏人給私藏了。”
寇季盯着劉亨道:“你們怎麼確認,慕崇父子沒有離開汴京城?能離開汴京城的道路,可不僅僅有四門。若是隻有四門的話,夏竦也不會在八王叛亂的那一夜,逃離了汴京城。”
劉亨咬牙道:“就是因爲有夏竦這個例子在前,所以汴京城內凡是有人能出去的地方,皆有皇城司的暗探在。一些人不能出去,但卻能貫穿城牆內外的小洞小道,也被我們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此事是我帶人親自去做的,不會有任何差錯。”
頓了頓,劉亨還補充了一句,“在此過程中,我們還捉拿到了近千在水道內拐賣嬰兒的柺子。”
寇季沉吟着道:“你做事我自然信得過。既然你確認慕崇父子沒有離開汴京城,那慕崇父子還真有可能藏在西夏驛館內。”
寇季瞥向劉亨,吩咐道:“你派人盯着西夏驛館。我入宮去見官家。”
劉亨點點頭。
二人一起出了寇府別院。
跨上馬,入了城。
入城以後,劉亨往皇城司所在的方向去了,寇季則策馬奔到了皇宮門口。
到了皇宮門口,跳下了馬背,將馬繮繩扔給了金水橋邊上守着的將士,亮了亮腰牌,進了皇宮。
寇季一進皇宮,就撞上了正準備去傳喚他的陳琳。
陳琳臉色十分難看,見到了寇季以後,也沒有多寒暄,張口便道:“雍國公,官家召您在資事堂見面。”
寇季略微點點頭,沉聲問道:“官家心情很差?”
陳琳一臉苦澀,沒有說話。
趙禎第一次佈局,就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還是他手底下的鷹犬出的紕漏,他心情能好?
陳琳一路默不作聲的帶着寇季到了資事堂。
寇季一進資事堂,就看到了趙禎、王曾、呂夷簡三人,臉色難看的坐在堂內,垂着腦袋,一言不發。
“臣寇季參見官家……”
“不必多禮……”
“見過呂相,見過王相……”
“不必多禮……”
趙禎看到了寇季,沒有了往日的熱情,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呂夷簡和王曾二人皺着眉頭,同樣心事重重。
寇季見此,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後開口笑道:“你們三位是怎麼了?跟霜打了的崑崙紫瓜似的?”
趙禎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一句話,只是濃濃的嘆息了一聲。
呂夷簡橫了寇季一眼,也沒有說話。
反倒是王曾,瞪了一眼寇季,略帶埋怨的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
“什麼什麼時候?”
寇季故作驚訝狀,“西夏和遼國聯軍打過來了?”
趙禎無奈的瞥了寇季一眼。
呂夷簡、王曾,齊齊衝着寇季瞪眼。
王曾沒好氣的道:“西夏和遼國聯軍若是打過來了,我們還能在這兒靜坐着?”
寇季好奇的道:“既然不是西夏和遼國聯軍打過來了,那你們有什麼好憂愁的?官家是天下第一人,您二位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在大宋朝,還有事情能攔得住你們三人?”
王曾盯着寇季道:“慕府的事情,你可知道?”
寇季緩緩點頭,“略有耳聞。”
王曾瞪着眼道:“慕崇父子失蹤了,很有可能就藏在西夏驛館內。”
寇季假裝愣了一下,然後十分自然的道:“那還等什麼,派人去包圍了西夏驛館,仔細搜尋一番就是了。”
趙禎、呂夷簡、王曾三人略微一愣,然後齊齊皺起了眉頭。
呂夷簡不悅的道:“我們今日若強圍了西夏驛館,那西夏人一定會怨恨我們。以後少不了跟我們大宋作對。”
寇季有些好笑的道:“我們今日不強圍西夏驛館,西夏人就不會跟我們做對了?據我所知,我大宋禮待西夏使臣多年,可我大宋的使臣到了西夏,可沒遭受過一點兒禮待。
此外,我大宋一直對西夏禮待有加,可西夏從沒停止過跟我大宋作對。
所以西夏跟不跟我大宋作對,跟禮待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呂夷簡張了張嘴,愣是被寇季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寇季有些不依不饒的繼續道:“我大宋對西夏禮待多年,並沒有換回西夏忠心耿耿的追隨。既然如此,我們幹嘛還禮待他們。
而且,我大宋早已今非昔比,已經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也不需要跟比我們弱的西夏,虛與委蛇。
今日我們就派兵圍困了西夏驛館,西夏又能拿我大宋怎樣?
西夏若是不服氣,跟我們打一場就是了。
如今的西夏,比起青塘,都少有不如。
青塘尚且對我大宋恭敬有加,對我大宋唯命是從的。
西夏憑什麼跟我大宋叫板?”
趙禎、呂夷簡、王曾三人聽完了寇季的話,愣愣的瞪起眼。
他們覺得,寇季的話很狂妄。
但卻十分的提氣。
我大宋禮待番屬多年,也沒有得到番屬的真心投靠。
以前大宋不願意擅動刀兵,所以跟他們虛與委蛇。
如今可以動刀兵了,那幹嘛還對他們客氣?
我大宋又不是什麼小角色。
普天之下能跟我大宋一教高下的,唯有遼國。
其他的,有什麼資格跟大宋叫板?
西夏倒是喜歡叫囂,可被教訓了兩次以後,你看他們還叫嗎?
趙禎、呂夷簡、王曾三人,一瞬間想了很多。
趙禎、王曾二人,有些意動。
可呂夷簡卻皺起了眉頭。
呂夷簡盯着寇季,沉聲道:“圍困西夏驛館倒是容易,可一字交子鋪的份子,恐怕已經落到了西夏人手裡。若是我們跟西夏鬧僵了,一字交子鋪的份子,可就沒有那麼容易拿回來了。”
“哈哈哈……”
寇季笑了,笑的很大聲。
呂夷簡瞪着眼,喝斥道:“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寇季大聲笑着道:“因爲呂相你講了一個特別好聽的笑話。西夏人不講規矩,隨意插手我大宋的事務,那我們幹嘛還跟西夏人講規矩。
他們拿了一字交子鋪的份子,給他們就是了。”
趙禎、呂夷簡、王曾三人,疑惑不解的盯着寇季,靜等下文。
寇季笑着道:“朝廷承認,一字交子鋪的份子,纔算是份子。朝廷若是不認,一字交子鋪的份子,就是一張廢紙。
所以,他們拿到一字交子鋪的份子,有什麼用?
又不能參與到一字交子鋪的管理當中,也不能參與到一字交子鋪的分紅當中。
那他們手裡的份子,還算是份子嗎?”
趙禎三人聞言,神色各異。
王曾臉頰略微有些羞紅的道:“我堂堂大國,行無賴之舉,會被人看輕的。”
寇季搖頭笑道:“我們會不會被人看輕,在拳頭,不在禮儀。禮儀是我們用來招待朋友的。對付那些豺狼,只能講拳頭。
我們沒有教訓西夏之前,西夏人對我們什麼態度?
我們教訓了西夏之後,西夏人對我們又是什麼態度?”
趙禎三人沉默不語。
寇季自問自答道:“我們沒有教訓西夏之前,西夏對我大宋,沒有半點重視之心,只想着從我大宋撈好處。不僅僅是西夏,其他番屬皆是如此。
我們教訓了西夏以後,西夏對我大宋恭敬了不少,獻上的歲禮,也比往年豐厚了五六倍。
其他的番屬,對我大宋也恭敬了不少。
比如青塘、大理等等。
歲禮皆比往年獻的豐厚。”
寇季盯着趙禎三人,繼續道:“朝廷給那些番屬們講禮儀,講了那麼多年,既然沒用,那就直接講拳頭。”
趙禎和王曾聽完了寇季的話,陷入到了沉思。
呂夷簡皺着眉頭道:“脣亡齒寒的道理,你應該懂。我們若是重兵圍困了西夏驛館,其他各番屬恐怕會因此產生恐慌。
明年還會不會來我大宋,那就很難說了。”
呂夷簡刻意頓了一下,瞥了趙禎一眼,又道:“官家已經取締了厚賜番屬回禮的規矩,所以今年的歲禮,我大宋能進帳一大筆。”
寇季聽到這話,一臉愕然。
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