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趙頊商定整個計劃之後,張斐立刻就書信一封,派人送去河中府,交給元絳。
而在這事上面,他能做得也就只有這麼多,到底他也變不出錢來,熙河拓邊,是肯定會給財政添加負擔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能看王安石、元絳他們怎麼去調整。
而公檢法的作用,就是設下一條護欄,確保官府不能無底線的去盤剝,從而導致內憂外患,情況進一步惡化。
這也是王安石願意妥協的原因。
忙完此事後,張斐便將重心又放在京城,而趙頊、富弼將他留在京城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夠兼顧京東東路,同時,完善京城的公檢法。
其實富弼說得很對,汴京是大宋的核心,如果你在京城做不到政法分離,那麼地方上也只是曇花一現。
到底封建社會,是一個自上而下的政治系統。
今日,張斐便要去檢察院上任。
清晨時分。
“今兒可是你第一日上檢察院,可是得安分一些,與同僚好好相處,凡事可先請教爹爹,千萬別衝動。”
許芷倩一邊細心幫張斐整理着衣領,一邊輕聲細語地叮囑道。
張斐瞧她一臉幽怨,眼眸一轉,故作嘆道:“要是你能跟着我一塊去,那該多好,我根本就不需要擔心這些。”
許芷倩撅着小嘴道:“我也想去,可惜爹爹不允許,幫不了你什麼忙。”
張斐呵呵笑道:“得了吧!你呀,就是在家待不住,羨慕咱能去檢察院。”
許芷倩俏臉一紅,啐了一聲,“誰羨慕你了,我只是不放心你,平時你這麼不安分。”
張斐笑道:“我要是安分了,只怕你會更加不開心。”
許芷倩輕哼道:“那也得看什麼事。”
張斐呵呵一笑,輕輕摟着她,安慰道:“到底這檢察院可不是河中府,咱們夫妻可以說了算,就算你沒有懷孕,我也不敢輕易帶着你去。
這樣,你先安心在家等着,等你夫君在檢察院打出一片天地,讓他們心悅誠服,估計你也做完月子,到時夫君一定帶上你。”
許芷倩欣喜道:“真的嗎?”
張斐道:“當然是真的,咱們夫妻多麼合拍,我上哪找這麼好的搭檔。”
許芷倩頓時眉開眼笑,稍顯得意道:“你知道便好。”
又開始幫張斐整理起來。
張斐趕忙道:“行了!行了!你高姐姐剛幫我整理好的,你又給整的皺了起來。”
許芷倩定眼一瞧,還真是如此,趕緊撫平。
張斐笑道:“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先出門了。”
許芷倩一怔,瞧了眼天色,“哎呦!這都什麼時辰了,你這人就是拖拉!”
“喂,不是你拉着!”
“還說,快些出門吧。”
“你好吧!”
張斐一拍腦門,便出得門去。
雖然這北宋已經沒有門閥制度,但能在京城做官的,基本上都是出身官宦世家,如王安石、司馬光、富弼、文彥博他們,祖上都是當官的,所以很多官員之間那都是世交,或者世仇,還是有一張張無形的關係網,以張斐的身世,最多也就只能在底層混混,根本混不進這些圈子的,不過他娶了許芷倩,這身份就變了。
這個身份其實對他是很有幫助的。
成功的道路上,必然是要有貴人相助,就是看你能否抓住這個機會。
當張斐來到檢察院,裡面的官員,對他也是非常客氣,沒有辦法,他岳父可就是頂頭上司,這背景有點硬。
許遵也不避嫌,去故意跟張斐保持距離,因爲張斐的能力,都已經展現出來,他能來檢察院,那就是檢察院沾光,不需要他靠關係將張斐弄進來。許遵直接將張斐叫到大堂來,給張斐一一介紹檢察院其他的官員。
目前檢察院的編制,比最初要更加規範,但還是比較粗糙的,下面就三個部門,一個公訴院,專門負責公訴,官名爲檢控官,之前一直都是蘇轍掌管這些事務,如今蘇轍走後,便是由一個名叫陳琰的人負責,但由於資歷不夠,所以是副檢控官。
這還真不是專門等着張斐,只是這個公訴院,以前是完全沒有的,都不到對應的官署,就沒幾個懂得起訴的手段,陳琰也是蘇轍給帶出來的。
督察院,就是專門負責調查,以及督察警署的立案、審訊,還有配合公訴署進行起訴。督察長是一個名叫齊濟的官員擔任。
最後一個部門,就是督郵院,負責檔案管理,寫訴訟狀,是由一個名叫王鞏的官員負責。
檢察院除許遵之外,清一色都是二三十歲的官員,沒有辦法,以前都沒有人願意來,當時大家都不看好檢察院,在這裡除了得罪人,還能有什麼作爲,可能都無法長久。
“三郎的加入,對於我們檢察院而言,可真是如虎添翼。”
督察長齊濟拱手笑道。
張斐拱手道:“哪裡!哪裡!齊督察過譽了,將來若是給各位添麻煩,還望各位多多擔待。”
“.!”
出奇的安靜。
大家的神色頓時顯得有些緊張。
這要是別人,大家就都會認爲,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可是出自張斐之口,就真不一定是客套話,也有可能真是在預防針啊!
狂徒張三,絕非是浪得虛名啊!
你闖的禍,誰也擔待不起啊!
最先還是王鞏反應過來,笑道:“什麼麻煩不麻煩,我們檢察院跟御史臺一樣,就是專門製造麻煩的,是最不受人待見。”
張斐道:“那可不一樣,御史臺告狀全憑嘴,而我們檢察院是講證據的,我們顯然比較專業一些。”
齊濟呵呵笑道:“你這句話可能就是麻煩啊!”
張斐一愣。
可王鞏等人皆是哈哈大笑起來。
一番寒暄後,許遵便道:“張三,這上面的政令,是讓你擔任檢控官,專門負責訴訟。”
張斐回過神來,拱手道:“是,下官遵命。”
齊濟和王鞏相視一眼,是默默捏了一把冷汗,往後的日子,要麼是一飛沖天,要麼是被打入地獄。
由於近一兩年,許遵要顧及到張斐,害怕自己會成爲他們攻擊張斐的理由,是非常低調,導致檢察院目前的狀態是比較鬆散的。
張斐的到來,肯定會讓他們感到一些緊張。
這時,一個文吏突然入得堂來,“許總檢,外面有一人,說是有事找.找張庭長。”
“找我?”
張斐愣了下,“那人叫什麼名字?”
那文吏道:“那人未說。”
許遵問道:“是不是有人來向你道賀?”
“應該不是吧。”
張斐道:“就算要道賀,也不會上這來道賀。”
許遵稍稍點頭,道:“那你先去看看吧。”
“是。”
張斐又向那文吏,道:“今後就別叫我張庭長,叫張檢控就行。”
“啊?哦,是,張檢控,這邊請。”
“有勞了。”
文吏帶着張斐,來到前院的一間小屋內,只見裡面站着一個年輕人,書生打扮,身着一間破舊的灰色長衫,都還打着補丁。
那人似乎也在打量着張斐。
“你是.?”
張斐主動開口問道。
那年輕人拱手道:“在下柳青,敢問閣下可是張大珥筆。”
張斐笑着點點頭道:“是的,但是我現在不是珥筆,是這檢察院的檢控官,你叫我張檢控就行。”
頓了下,他又問道:“不知你找我何事?”
柳青立刻道:“在下希望張檢控能夠爲我妻子伸冤。”
“伸冤?”張斐眨了眨眼,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擡手道:“先等等,我這第一天來檢察院,你就來找我伸冤,你這是早就盯上我了吧。”
他不相信這是一個巧合。
柳青也不否認道:“還請張檢控勿怪,主要是因爲我曾幾次去祥符縣皇庭上訴,都是不成,這天下之大,卻無人能夠幫我,後來我聽說張檢控回京,又聽聞張檢控樂於助人,經常幫人洗刷冤屈,於是在去年年末之時,我也去貴府找過張檢控,可是張檢控當時閉門謝客,未得一見,近日我又聽說張檢控會來檢察院商人,於是今日特地來此尋求張檢控的幫助。”
“原來如此。”
張斐點點頭,又道:“你先請坐,咱們坐下說。”
“多謝!”
柳青拱手一禮,等到張斐坐下後,他才坐了下來。
張斐道:“你先說說你的情況,具體能否幫到你,我可也不敢說,既然你去皇庭上訴未成,那肯定不妙。”
他現在不是珥筆,而是檢控官,對他限制也非常多,他不能再說,天下就沒有不能打的官司。
柳青憤憤不平道:“我之所以在祥符縣上訴未果,蓋因祥符縣那庭長根本就不懂律法,亦或者是罔顧律法。”
“是嗎?”
張斐略感好奇,又道:“先說說你的情況吧。”
那祥符縣庭長,他都是認識,本來是錢顗,後來錢顗調走後,司馬光又安排齊恢擔任祥符縣庭長,不懂律法和罔顧律法都不太可能。
柳青道:“在下乃是祥符縣人,去年四月的時候,有人狀告我妻子和一個和尚通姦,於是將我妻子和那和尚一塊告上皇庭,結果我妻子和那和尚被判通姦罪名成立,我妻子被判徒刑二年,那和尚則是被判徒刑三年。”
張斐問道:“也就是說你妻子並沒有與那和尚通姦,是有人故意誣告?”
柳青愣了下,“張檢控難道也沒有察覺這其中的問題嗎?”
張斐仔細回憶了下,搖搖頭道:“我有忽略什麼嗎?”
柳青不禁打量了下張斐,然後又道:“此案的關鍵,就不在於通姦。”
“啊?”
張斐詫異地問道:“那在於什麼?”
柳青神情激動道:“根據我們通姦律條,若非官員,則是要遵從奸從夫捕的原則,夫不告,官不理,我是丈夫,我若不主動去告官,他們就不能告我妻子通姦,這顯然就是一個錯判。”
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原則。張斐當初幫曹棟棟打官司的時候,查過相關律例,比如說,西門慶和潘金蓮偷情,街坊都知道,但沒有人去告官,原因就在於,只有武大郎有上訴的權力,道:“看不出你還挺懂律法的,但.但是你妻子到底有沒有與那和尚通姦?”
柳青搖搖頭道:“這不是關鍵。”
張斐見他有意隱瞞,於是道:“一個通姦案,無論法律原則是什麼,是否通姦,這肯定是關鍵,而且原則歸原則,可是我怎麼知道,這裡面是否有別的隱情,你必須得對我坦白,我纔會決定是否幫你,否則的話,你只能另請高明。”
柳青掙扎半響,才道:“或或許是有。”
張斐稍稍一愣,旋即道:“打官司可不能‘或許’,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得如實告訴我,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清楚。”
柳青又猶豫一會兒,點點頭道:“有。”
哇.看你還真是心胸寬闊。張斐略顯好奇道:“所以你一點也不恨你妻子,還在想方設法去救她和她的姦夫。”
心裡是暗自嘀咕,這不會是他的癖好吧?
柳青立刻道:“我當然不想救那和尚,但我若要救我妻子,就必須將那和尚一塊救出來。”
張斐又問道:“所以你一點也不介意你妻子!”
柳青謹慎地問道:“這與此案有何關係?”
張斐道:“當然有關係,你要不解釋清楚這一切,我在庭上就有可能被人問得啞口無言。”
“我但當然介意。”
柳青聲音變得越發低沉,眼角也漸漸泛起淚光,“但是我妻子也是爲了我,才.才與那和尚通姦的。”
張斐越聽越迷糊,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青瞧了眼張斐一眼。
張斐肯定地說道:“若你有冤情,我一定會幫你伸冤的。”
柳青得到張斐肯定的答覆,這纔將事情的原委告知張斐。
原來這柳青本是出身一個富戶家庭,他自小就愛讀書,是一門心思想要考取功名,他父母也很支持他,可惜後來他爹也是因爲衙前役,給活活逼死,家中財物盡被官府收走,沒過多久,母親也因病去世。
唯有他妻子一直對他不離不棄,而且還鼓勵他努力讀書。
可是總得有人來解決這柴米油鹽,於是柳青就一邊讀書,一邊四處教人讀書,賺一點微薄的生活費,但這裡可是東京汴梁,那落榜學子遍地都是,他一個連參加科考資格都沒有讀書人,是很難被聘請的。
正當一籌莫展時,他妻子突然告訴他,瑞祥鄉有一大戶人家招幼童家教,讓柳青去試試看,結果柳青一去,就立刻被聘請了,那大戶人家還給他夫妻提供住宿和伙食。
這可將柳青高興壞了。
而在那段時期,有個和尚也是那大戶人家的常客,據說是有恩於那個員外,柳青與他見過幾回,算是認識。
直到有一日,他無意中聽到妻子與那和尚的對話,才知道他們兩個有私情,而且他能夠來這員外家教書,全憑這和尚的介紹。
代價可能就是他妻子犧牲肉體給換來的。
後來有幾個認識他的讀書人,去廟裡拜佛,發現他妻子與那和尚幽會,直接衝到房裡面,當場就將那和尚和他妻子給捉住,給送去皇庭。
張斐問道:“在你知道這事到姦情被人撞破這段期間,你一直沒有拆穿他們嗎?”
柳青搖搖頭。
張斐道:“你妻子也並不知道,你其實已經知曉他們的姦情。”
柳青點點頭。
張斐問道:“爲什麼?”
柳青語帶哽咽道:“因爲.因爲當時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有好幾次,我真的想殺死這對姦夫淫婦,然後再自殺,但是每每想到妻子是爲了我,才做出這般犧牲,我又感到十分自責,要不是我想考取功名,沒有踏踏實實去找個活幹,又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我甚至都不敢跟我妻子提及此事,我害怕這會傷害到她,我.我只能當做不知道。”
說到後面,他雙手捂住臉,嗚咽起來。
爲什麼到我手裡的都是這種案子,就沒有那種快意恩仇的嗎?張斐心中暗自一嘆,倒也沒有打擾他,而是坐在一旁靜靜等待,見他情緒稍稍平復後,才繼續問道:“其實你之前說得很有道理,夫不告,官不理,那不知皇庭又是以什麼理由,駁回你的上訴?”
柳青道:“皇庭認爲夫不告、官不理,這一原則是爲保護妻女不被他人誣陷,羅織冤獄,但此案是發生在寺廟,而且是與和尚通姦,這本就有礙清規,有傷倫理,乃傷風敗俗之事,他人出手抓捕,並無不妥,且又是捉姦在牀,故不再符合這一原則。”
張斐皺了下眉頭,又問道:“假設.假設我幫你救你妻子出來,你.你又如何面對她?”
柳青立刻擡起頭來,“這些天我都已經想明白了,相比起我妻子,功名根本無關緊要,我會帶着她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生活。”
張斐只是微微點頭,“這樣吧,我先去問問,看看祥符縣皇庭到底是爲何要判你妻子通姦,若有消息,我會派人去通知你的。”
“多謝張檢控。”
張斐讓他留下個人資料,便讓先回去了。
回到大堂,只見許遵、齊濟、王鞏還坐在裡面的。
“什麼事?”許遵問道。
張斐道:“那個人是來求我幫他伸冤的。”
王鞏驚訝道:“張檢控第一天上任,就有人來上訴,那我們可真得好好反省一下啊!”
齊濟是微笑地點點頭。
張斐忙道:“二位真是擡舉了,其實這人之前應該來上訴過,只是被駁回了。”
“來上訴過?”許遵好奇道:“到底是什麼案子?”
張斐道:“祥符縣瑞祥鄉流雲寺通姦一案,岳父大人可有聽過。”
許遵眉頭稍稍一皺,捋了捋鬍鬚,“未有聽過。”
齊濟突然道:“此案我知道,當時其實鬧得很大,正好那期間總檢察長在家休病假,可能未有聽說。”
說到這裡,他又看向張斐,“是不是那犯婦的丈夫來上訴?”
張斐點點頭道:“他也找過齊督察嗎?”
齊濟搖搖頭道:“那倒是沒有,他是再祥符縣上訴過,但此案也因爲他的上訴,變得更加有名,據說他也是受盡嘲諷,但他還是不遺餘力地想要幫他妻子伸冤。”
張斐道:“我認爲他說得也有道理,皇庭應該是要遵從奸從夫捕的原則,既然他沒有告,就不應該判他妻子通姦之罪。”
齊濟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這個原則是爲求保護妻子,可他妻子是直接被人抓姦在牀,而且還是在寺廟裡面,這在整個東京都引發極大的輿論,據說連曹太后都驚動了。”
張斐驚訝道:“真的假的?”
齊濟道:“應該是真的,因爲當時很多士大夫、讀書人都在批判他妻子和那和尚,如果皇庭不判他們有罪,可能會引發天下讀書人的不滿,因爲這導致禮法道德淪喪,對我們公檢法的名聲也不好。更加不湊巧的是,朝廷最近也有意肅清寺廟裡面的違法勾當。”
這可真是撞在槍口上。張斐道:“這其中就沒有別的隱情?那兩個嫌犯都沒有提出申訴?”
齊濟搖搖頭道:“那犯婦也表示是自願與那和尚通姦,並非是被強迫,倒是那和尚說是犯婦誘惑她,不過齊庭長並沒有理會他的供詞,作爲六根清淨之人,在寺廟與人通姦,無論是否被誘惑,都應該被重罰。”
張斐稍稍點頭。
奇蹟又向張斐道:“張檢控,我勸你最好也別管此案,雖然那和尚有所狡辯,但二人通姦一事,是確認無疑,這裡面並沒有任何誤會。如果你要替他們翻案的話,這是很難成功的,我估計沒有哪個庭長,願意判他們無罪,因爲這嚴重違反了禮法,會引發天下讀書人的不滿。”
“這我會顧慮到的。”
張斐點點頭,道:“不過我們公檢法,必須依法辦事,對方既然已經告上門來,且提出對自己有力的論證,如果我們不去調查,那也是失職之罪啊。所以.!”
他看向王鞏,“勞煩王督郵,將此案相關文案調過來。”
王鞏點點頭道:“我待會就安排人去。”
“有勞了!”
張斐拱手一禮。
齊濟暗自着急,不免看向許遵。
許遵卻道:“這案子是審不完的,咱們也無須急於這一時。張檢控,我先讓人帶你去熟悉一下這檢察院。”
“是。”
隨後,許遵就讓自己身邊的主簿,帶着張斐到處去看看。
可是張斐腦子裡全是此案,跟着那主簿,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旋即去到自己辦公的屋子,拿來一本《宋刑統》,仔細查閱起來,司法這種事,不能太依賴記憶,一字之差,可能就是天壤之別,最好的辦法,就是翻書,皇庭又沒有規定,不準看書。
中午,許遵和張斐並沒有回去,而是與齊濟他們上酒樓吃的,到底張斐第一天來,怎麼也得慶祝一下。
到了下午放衙,張斐便與許遵一塊乘坐馬車回家。
馬車內。
“岳父大人應該知曉此案吧。”張斐突然問道。
許遵點點頭,“當時我確實在家休病假,但是風月報、新聞報都刊登了此案,我又怎能不知,只是齊濟他們顯然不希望你幫那人上訴,而我也不知道此案到底能否進行上訴,祥符縣皇庭的判決,是他的道理,索性我就當做不知道,此案你自己看着辦就是。”
張斐點點頭,“我明白了。”
回到家時,許芷倩、高文茵、穆珍都站在門口等候着。
許芷倩先是向許遵行得一禮,便拉着張斐問道:“你第一天上任,可有遇到新鮮事?”
張斐道:“十分新鮮,第一天上任,就有人跑來上訴。”
“是嗎?”
許芷倩道:“快與我說說。”
“說說說,肯定會與你說得,但能不能讓我坐着說。”
一家人來到大堂坐下,正好許凌霄也回來了,張斐將此案告知他們。
許芷倩聽罷,道:“倘若真如這位書生所言,他妻子倒也是一個可憐之人。”
許凌霄當即訓斥道:“你懂什麼,此案我也聽說過,她是一個有夫之婦,無論怎麼樣,也不能跑去寺廟與和尚通姦,若是這都能無罪,天下豈有禮法可言。”
許芷倩知道許凌霄在這事上面比較較真的,不敢與之爭辯,又向許遵道:“爹爹,你怎麼看?”
許遵風輕雲淡道:“爹爹身爲總檢察長,只看證據,只要你夫君能夠提供有力的證據,那我就批。”
許凌霄又向張斐,道:“妹婿,爲兄勸你,莫要沾惹此案,否則的話,會惹禍上身的。”
張斐訕訕點頭。
許遵皺眉道:“霄兒,你們國子監何時有權力干預檢察院。”
許凌霄忙道:“爹爹恕罪,孩兒只是一番好心。”
許遵道:“你的好心就到此爲止,這是我們檢察院的事,本都不應該跟你說,還有,關於此事,你切莫在外面去說。”
許凌霄點頭:“孩兒知道了。”
張斐笑道:“岳父大人,其實兄長也是一番好意,如果我是一個珥筆,我肯定會聽從兄長的建議,但我現在是檢控官,是否上訴,也不能完全由我個人想法來做,還得看看具體證據,才能下判斷。”
許凌霄忙道:“妹婿,爲兄只是說說,別無他意,你按規矩辦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