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美連夜從淮南趕到了汴京,放下了家裡的生意,說是要過來教育兒子。”趙英也是無奈的說道。
趙桓將手中的札子放下,說道:“宗少卿會處理好這些事,大宋一百六十年了,出些奇怪的事,也不算奇怪。但若沒了懲罰,那就說不過去了,這件事必須徹查。”
“現在鄂州缺少一個知府,你讓李太宰查一下京官裡,有沒有願意去的?”
趙英領命而去。
鄂州是一個泥潭,荊湖南路就是一個埋人的大沼澤!
趙承佑小看了瘟疫的影響,不僅僅害了自己,整個荊湖南路也處於癱瘓的狀態。
先是水患,然後是水疫肆虐,荊湖南路的復產形勢極爲嚴峻。
現在誰接這個經略使,做得好,未來前途一片光明,荊湖南路經略使之位,不出意外,三年一考之後,就是這個新任知府。
若是處理失當,怕是要有性命之憂。
大災大難之後,必然、一定會出現起義之事,一旦百姓起義,州府官員首當其衝,必不可倖免。
所以,這是一場豪賭,趙桓很想看看大宋這批官員的膽子。
李綱收到官家的聖旨的時候,嘆氣的將手中的札子說道:“你回去轉告官家,此時,荊湖南路只有宗少卿合適。”
“任誰去都沒有那麼高的民望。也沒有人願意前往。”
“必須是宗少卿嗎?”趙英瞭然,正準備轉回的時候,略帶疑惑的問道:“爲何沒人願意前往?”
這世間從來不缺少賭徒,尤其是在這官場上,這是豪賭,輸了的確有性命之憂,但是贏了就是平步青雲!
爲何沒有人願意一試呢?
“千里做官只爲財呀,眼下荊湖南路沒有油水了,誰還願意去?”李綱看着手中另一份札子說道:“你想想,三年一考,這荊湖南路和鄂州民生凋零,商貿不興,稅賦繳納絕對不可能交齊全,三年一考,能得中上評?”
“官家這道口諭之前,我就已經在京官中,詢問了此事,沒有人願意。”
趙英這才瞭然,領命奔着延福宮而去。
“一羣慫貨。”趙桓聽到趙英的回稟,對這幫京官做出了評價。
大宋冗官,積累了不少預備的官員,這些官員因爲沒有派遣,都沒有俸祿可以拿,這麼好的機會,他們寧願在京中窩着,也不願意去搏一搏。
這世界上不缺少賭徒,同樣不缺少慫貨,張孝純就是典型的慫包一個,金人來了,他想投降金人,西夏人來了,他只敢固守九原、五原城,任由兩套百姓被西夏人劫掠。
當然,這種任由,在河套人心中,卻沒有多麼的惡劣。
河套的百姓,其實在西夏鐵鷂子擄掠之前,還當自己是個西夏人,有些人還盼着西夏人哪天回來,他們繼續過原來的日子。
畢竟跪久了,突然站起來,不大習慣。
結果西夏人的確回來了,不過是來劫掠他們,這讓他們的心態第一次發生了變化,變得焦慮和惶恐,仿若被放棄了一樣。
但是岳飛軍隊重回河套,並且千里突襲,直奔興慶府,逼迫西夏王簽訂了城下之盟,拿下烏海的消息回到河套之後,還是讓河套的百姓們精神一陣!
終歸是認同了大宋朝對河套地區的統治。
這種從原來的抗拒,到冷漠,到期盼,再到與榮俱榮的認同,對於河套的百姓來說,是一個五味陳雜的過程。
“張孝純忙什麼的,一天到晚見不到人?”岳飛早上出門遊獵,帶隊回到了九原城的時候,才發現張孝純又沒在府中。
張憲擰了一把冷水的毛巾,遞給了岳飛,讓他擦拭身上的灰土,營中早就燒好了熱水。
張憲笑着說道:“官家前兩天來了札子,說要防蝗,他正帶着衙役,在各大村寨裡巡視,督促河套百姓們深耕,據說還親自去地裡刨了一下午。”
“收拾的差不多了,今天就能動身,也和西夏那邊交代好了。”
“他還會鋤地?”岳飛啞然失笑打的問道,官家要吃生吃蝗蟲之事,岳飛已經知道了。
不過大宋的文官們,在讓人失望這件事上,從來沒讓人失望過。
岳飛覺得官家這生吃蝗蟲的事,怕是要真的生吃了,他很好奇那是什麼場景。
岳飛覺得有必要給官家上封札子,把這事說個通透:“官家不是咱們這些農家娃娃,哪裡曉得蝗蟲的厲害,哪年不是一堆又一堆?稍一驚動,那東西還咬人。哪年沒有被咬死的?官家還是想的簡單了。”
“說來也是奇怪,這玩意兒單個,十數個的時候,非常怕人,一旦五六十之數,就會暴躁異常。”
岳飛可不是什麼鉅富之家,小時候還在韓府上做過僕人的他,自然清楚蝗災是什麼樣。
“可累死我了!”門口傳來了張孝純的聲音,這廝進門的時候,不小心被門檻絆倒了,咕嚕咕嚕的滾到了岳飛的腳下,擺了一個大字。
張憲看着張孝純的模樣,就是失笑:“起來呀,地上涼。”
張孝純躺在地上不動彈,擱府門外面,他還估計自己這個知府的臉面,笑容滿面,進了府門,他也懶得藏着掖着,反正岳飛和張憲也知道他是什麼人。
“起不來了,我快累死了,我都四十多年沒碰過農具了,太累了,這還是河套多牛,河東河北兩路的知府們,怕是要愁壞了。”
岳飛看着張孝純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對着張憲說道:“讓柴房給張相公燒點水,沐浴一下。”
“早這樣,哪裡還有今日之禍?河東路經略使早就是你的了,現在不上不下。”
岳飛說的是之前官家拿下雲中路之後,河東路的經略使空缺,原來由尚書右丞孫博兼任,但是隨着孫博回京,經略使給了忻州知州,沒了他張孝純什麼事。
“不上不下的吊着,就更難受了呀!”張孝純哈哈笑着爬了起來,嘴上說的難受,可是這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哪裡難受,反而有點樂在其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