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蕭屹川已經在接觸一部分家裡的生意, 在學校裡待的時間不算太多。
今天也是如此,太晚了,便直接從公司回家, 沒有回宿舍的打算。
他開車進小區時, 路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車。
除去昏黃的路燈和滿目鬱鬱蔥蔥的樹木外, 看不到其他人。
拐過一條路之後, 蕭屹川卻在路邊看到熟悉的車。
是, 紀長淮的車?
紀長淮家也在這個小區,他的車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的車卻並非停在自己家附近, 而是在韓初旭家。
蕭屹川覺得事情有些奇怪,把車隱藏在拐角處停了下來。此時, 是凌晨一點。
韓初旭住的地方不算太大, 似乎還代他的姐姐照顧孩子, 外甥也住在此處。
那個名叫蘇尚學弟,來過宿舍兩次, 每次都是來找程沐筠的。
等了約莫的十來分鐘,韓初旭看見一道人影自圍牆上翻了出來。
燈光昏暗,距離太遠,即便如此他也能從身形看出來那人是紀長淮。
紀長淮的手上,倒提着一把長刀, 似乎是唐刀。
蕭屹川愈發疑惑起來, 這唐刀是從哪裡來的, 以紀長淮的性格對這些冷兵器之類的東西並無興趣, 自然也不會有相關的收藏。
紀長淮走到了路燈下, 他身上有血漬,倒提着的唐刀上, 也有血漬,此時正滴落到了地上。
“!”
蕭屹川一驚,就見紀長淮轉身上了車,向着小區外開了過去。
過了片刻,他才發動汽車跟了上去。
一路跟隨,蕭屹川發現紀長淮把車開回了學校。
這是要回宿舍?
他皺眉,下意識拿起電話就想通知程沐筠,卻不知爲何,太陽穴突突直跳,隨後一陣劇痛襲來,便人事不省地暈了過去。
***
程沐筠此時,正坐在宿舍的陽臺上。
他是忽然驚醒的,中指一陣滾燙,隨即便是一陣心悸。睜開眼睛之後,程沐筠發現自己感知不到韓初旭和蘇尚的魂魄碎片了。
他睡意全無,下牀就去了紀長淮的房間,發現人果然不見了。
明明在睡覺之前,還只是普通的一天,互道晚安後便各自去睡了,也沒聽說紀長淮晚上要回家或是怎樣。
再加上韓初旭和蘇尚的魂魄碎片忽然被送走,程沐筠猜也能猜到,大概是妖僧搞事。
他便回到陽臺上,等着人回來。
果然,沒過多久,程沐筠就看到熟悉的人影,提着一把長刀走了過來。
他頓時覺出些不妙了,爲了避免另生事端,直接轉了轉戒指,現將韓初旭和蘇尚的存在抹除再說。
五分鐘後。
程沐筠聽到身後的門打開了,他轉身,“你幹什麼去了?”
站在門口紀長淮,手中還是拿着那把唐刀,幹壞事被捉了個正着,臉上卻沒有分毫心虛的樣子。
他反手關門,走了過來。
“去了趟韓初旭和蘇尚那邊。”
程沐筠垂下眼睛,目光落在紀長淮的手中,“你這刀哪來的?”
“賀琛給的。我從出雲寺回來的時候,刀就在我衣櫃中。”
程沐筠:“……”
他就說賀琛怎麼會離開得那麼幹脆利落,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呢,迴歸本體融合之後,才能對這個懲罰世界造成更大的影響。
這把唐刀,程沐筠已經用戒指抹除了痕跡,沒想到賀琛迴歸本體之後又偷偷弄了回來。
妖僧人格並不完整,只是紀長淮的一部分,卻因爲覺醒同本體有了聯繫,再加上這柄唐刀,便能壓制住作爲紀長淮的主人格。
簡單來說,今夜的事情,是本體想做的,表現在妖僧人格的行爲上,會變得無比偏激。
想到這裡,程沐筠閉了閉眼睛,平復情緒後才問,“你對韓初旭和蘇尚做了什麼?”
紀長淮毫不隱瞞,反手將刀抽出,“送回去了。”
程沐筠的目光,落在他沾着血漬的衣襟上,“你……不能用溫和一點的方式送回去嗎?”
即便紀長淮說得含糊,程沐筠也知道眼前這妖僧幹了什麼好事。韓初旭和蘇尚的世界,都是平和的現代世界,可不像此前的賀琛,可以和這妖僧打得有來有往。
簡單來說,妖僧趁着夜深人靜時,殺人去了。
“人在臨死之時,纔會爆發所有的潛力,這樣比較快。”
程沐筠不得不承認,紀長淮說得有道理。其實此前在覺得這個懲罰世界魂魄碎片太多,影響到修復劇情的時候,程沐筠也想過這個辦法。
只是,仔細一思考,他覺得自己應該還是下不了手。
倒是沒想到,對自己最狠的還是自己。
“你怎麼忽然,下手這麼狠。”
紀長淮將唐刀反手入鞘,“事不過三,蘇尚來宿舍找過你兩次,都是在我們獨處的時候,把你叫走的,昨天下午,第三次。”
程沐筠沉默許久,“蘇尚和你,是一體的。”
“所以我把他送回去了,連同韓初旭一起,”紀長淮一臉坦然,“更何況,把兩個麻煩送走之後,更方便你做事情不是嗎?”
程沐筠嘆了口氣,“算了,送走也好。”
紀長淮低聲笑了笑,“對了,我從韓家出來的時候,看見蕭屹川了。”
程沐筠擡眼,看了過去。
換人了。
是赫遠。
赫遠是最早回到本體的碎片,之後便是林遠岸,如今融合的碎片越多,已經是幾乎和曾經那個人沒有什麼區別。
程沐筠索性問得更直白幾分,“你是故意的?爲什麼?蕭屹川的話,現在暫時還不能死。”
他眯了眯眼睛,“其實,少一縷魂魄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不如我直接將這個世界毀了,你出來好不好?”
“君牧。”程沐筠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眼前的人,陰沉的神色很明顯地仲愣一下,“你,你認出我了?”
程沐筠掃他一眼,“不然呢?這名字,還是我給你取的,又怎麼會認不出來。”
君牧垂下眼睛,“真好。”
話已經說到這裡,程沐筠索性直接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個渡劫遊戲中?你的隕落,又是怎麼回事?”
當初,程沐筠算到自己有生死大劫,閉關渡劫,卻沒想到出關之後,就得知了君牧隕落的消息。
那時的程沐筠,是完全無心的神祇,聽聞繼任者隕落,也只是有幾分悵然和疑惑,之後便很快接受了事實。
他經歷過太多神祇的隕落,就算君牧隕落得有些太早,也依舊沒有在程沐筠心中留下太多漣漪。
此時,卻不同以往。
程沐筠需要一個答案。
君牧沉默片刻,“等你出來,我再告訴你,好嗎?”
“好,那說說渡劫遊戲吧,所謂的參照人類代碼而設,又爲何能成爲真正的世界。”程沐筠盯着他的眼睛,“你在其中,應該扮演了挺重要的角色。”
君牧:“這渡劫遊戲,我是其中一個構建者,構建地點就在湮滅之地。”
“胡鬧。”
程沐筠雖心中早已有了這個猜測,得到印證時還是斥責了一句。
“師尊。”君牧忽然湊了上來,抱着程沐筠在脖頸處輕輕蹭了蹭,“我錯了,不該這麼隨心所欲。”
“呵。”
程沐筠冷笑一聲,並不想搭理他。這勇於認錯,死不悔改的味兒,實在是太熟悉。
君牧見程沐筠不動,只得悻悻起身,“這懲罰世界,並非是我本意,只是蕭屹川那縷分魂太過虛弱,被魔界鑽了空子。我纔想把這縷魂魄毀了給你出氣的。”
程沐筠:“如此簡單?”
君牧看着程沐筠,心知騙不了眼前這人,只得選擇坦白,“我承認我急了,慢慢恢復意識之後,便無法忍受你在懲罰世界中和他們甜甜蜜蜜,我卻在外面苦等。即便是我的魂魄碎片,依舊是……”
程沐筠知道這人的秉性,佔有慾強,肆意妄爲。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你不要亂搞壞了我的計劃,少了一縷魂魄,屆時再因爲魂魄不穩四分五裂,我可沒精力再幫你找回來。說吧,爲什麼要刺激蕭屹川?”
君牧見程沐筠面露不悅,很識相地老實說道:“幫你儘快推進劇情點,這世界的關鍵在於四角關係,總是需要把另外兩角搭起來對嗎?”
“你怎麼知道劇本的?”
“你忘了歸一的本體還在我的手上?雖然它現在還迷迷糊糊的,但它知道的一切我都能知道。”
程沐筠這才明白,原來歸一就是個在他身邊的小間諜。那邊君牧融合得越多,知曉的東西越多,便順水推舟地跑進來搞事情了。
說起來,從剛纔起,程沐筠就沒感知到系統的存在,“你把歸一怎麼了?”
“關起來了,有些事情暫時不適合讓它知道,”君牧隨口解釋一句,然後身體猛地晃了一下。
“怎麼了?”
“這身體的意識要醒了,你記住蕭屹川那邊的記憶,你不用清除得太徹底,這樣才能把框架搭起來。”
程沐筠扶了他一把,問,“紀長淮的這段記憶也保留?”
“嗯,以夢境的形勢出現就好,之前我已經將一些回憶以夢境的形式傳輸到紀長淮腦中,有利於你推進劇情。”
“我知道。”
“我走了。等你回來。”
君牧伸手,用力握了一下程沐筠的手,隨後便眼睛一閉,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