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子珏不在身邊，牀的另外一邊已經空了許久。
晚霞散發着橘紅的光芒，透過窗紗，在室內蒙上一層淺淺的光影。
可是，這般尋常的景象，卻讓她看得入神，她一向張揚好動，極少被這些大自然神奇的細微景象所吸引，如今越發能發現生活中的點滴動人之處。
看了一會，直到覺得腹中飢餓，才讓人進來伺候她梳妝，綺心一邊麻利地幫太子妃梳洗，一邊道：“宮裡都在傳，太子已經賜死珞王了。”
他好快的動作！百里雪握着玉梳的手微微一頓，若有所思，卻並沒有說話。
綺心又道：“都以爲要過了年纔會處決珞王的，沒想到太子這麼快就動手了。”
“那也是軒轅珞罪有應得。”百里雪漠然道：“成王敗寇，若是他得勢，你我的下場恐怕要慘百倍。”
“那是！”綺心依然餘怒難消，“幸好太子和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軒轅珞也翻不了天去，死了纔算消停了。”
百里雪容色淡然，軒轅珞謀逆，死罪難逃，如今也是咎由自取，看着鏡中玉顏，問道：“那九皇子如何處置的？”
“九皇子倒是沒殺，不過太子下旨將其貶爲庶人，即刻流放扈州，扈州那個地方，天寒地凍，寸草不生，還要給當地人爲奴，也有得他受了。”
一想起宮變當日，九皇子挾持太子妃的瘋狂，綺心就怒不可遏，解恨道：“這樣活着，還真不如死了呢。”
“人家可不像你這樣想。”百里雪嗤笑道：“好死不如賴活着，人死如燈滅，活着，好歹還有一口氣在。”
“太子還是太仁慈了，可能還在念及和九皇子的兄弟情誼。”綺心有些賭氣道：“謀逆大罪，就該一併株連處死，還留着幹什麼？”
“看來你是真的很生氣，要不然也不會說出這等沒上沒下的話來。”百里雪笑道：“太子旨意，豈可輕易置喙？”
綺心一怔，有氣無力道：“奴婢失言，奴婢知罪。”
百里雪看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吧，我告訴你，太子不殺九皇子，自有用意。”
“什麼用意？”綺心眼睛一亮。
百里雪解釋道：“東瀾規制，年關前後，爲求祥瑞，不斬要犯，可太子逆制而行，在年關將至之時處決軒轅珞，必定震驚朝野，軒轅珞謀逆，黨附者衆多，如今朝野上下必定誠惶誠恐，怕被株連，所以太子如何處置這件事，尤爲重要，一着不慎，引起朝局動盪都不爲過。”
綺心沒有說話，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妃。
百里雪又道：“處決主犯，必須果決厲辣，哪怕違背朝制也在所不惜，但處置從犯，則可輕輕擡手，這樣的風向，讓那些戰戰兢兢的朝臣明白，太子除了殺伐果敢之外，還有仁慈心腸，這樣的主君，纔是真正的明君。”
綺心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光是處決罪犯，都有這麼多道理，這當太子也真是不容易。”
百里雪笑道：“當太子要是容易，豈不天下人人都能當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