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天安逸跟爸爸談了什麼,安昕只知道安逸在一直在安澤林的書房裡待到半夜纔出來,甚至連晚飯都沒有吃。後來安昕問他都跟爸爸說了什麼,他也只是揉着她細絨的發說“放心,不會有事的。”
真的是沒事嗎?可是自從那天以後,安逸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別說每天接她放學,有時直到清晨纔回來,聽傭人們說,他回來也只是換身衣服後,就匆匆離開。
但是不管他回不回來,每天晚上,安昕都會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他,常常等到睡着了,但每次醒來後卻發現自己睡在牀上,而他已經上班去了。
而今天安昕醒來後看到他跪坐在自己的牀邊,頭側枕着手臂,安靜地睡着。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面容似乎清瘦了一些,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黑眼圈,微微凌亂的頭髮散在臉上,這麼難受的姿勢,他卻睡的很香甜。看來一定是很久沒休息過了。
原本安昕只想撥開他臉上的發,讓他睡得舒服一點,但剛伸出的手還未碰到他的臉,他便立刻睜開了眼。記得安天恆曾告訴過她,說安逸對周圍的敏感度已經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看來果然不假。
對安昕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後,原本想伸手理順自己凌亂的發,但右手伸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刻放下來換成了左手。
然而細心的安昕還是看到了被襯衣半遮的右臂上隱約有片青紫的淤痕。
聽安天恆說最近安澤林將安氏名下的房地產業也交由安逸打理,所以他纔會這麼忙。但是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在工作上,安逸一直是遊刃有餘的,安昕相信,即使現在將整個安氏都交給安逸,他也未必能忙成這樣。
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安子修故意針對他,刻意將大量的工作交給安逸,既能耗費他大量的精力,讓他忙得脫不開身,無法介入安氏其他產業的管理上去,而且萬一安逸忙中出錯,他們也可以趁機大做文章,讓安逸無法在安氏立足。另一種情況就是,安逸根本就不是在爲工作而奔波,而是有其他的事情,但是什麼事情能花費他這麼大的精力呢?
在想不通的情況下,安昕不會去問,因爲即使問了,他肯定也只會揉着他的頭髮說,“沒事,我會處理好的。”
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他還是那樣,從來不會對她說謊欺騙,但是沒有將事情做完美之前,絕不許別人介入,什麼事都只一個人默默承擔。每次這個時候,安昕就覺得自己好像永遠走不進他的世界,那份獨屬於他的倔強,永遠不允許她分擔。
有關他的事,她永遠都只能用猜的,猜對了,他會乖乖跟她說明白,如果猜不到,他做完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雖然男人有擔當是好事,但什麼事都一個人擔着,他不會覺得累,不會覺得孤單嗎?
安昕邊想邊向學校走去。
由於一路心不在焉,所以沒發現遠處的吵鬧,沒發現身後一個黑影正朝自己奔過來。
肩膀猛然被人撞過,身體來不及反應便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好倒黴!
大清早剛進校門就被人撞,而且居然連聲對不起都沒有,真是沒有禮貌。
安昕朝遠去的黑色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然而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又一羣人迅速從她身邊跑過。
打羣架嗎?安昕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胳膊被粗糙的地面擦出幾道血痕,火辣辣地疼痛着。
“姐姐對不起。”聲音甜美得如同剛出爐的蛋糕。
安昕擡起頭,身邊不知何時站着一個大約六七歲得小女孩兒,一頭微卷的漆黑短髮,大大的眼睛,圓圓的小臉,一身粉色的小洋裝,如同一隻可愛的洋娃娃,只是小女孩的身體有些瘦弱。
“剛纔撞倒你的是我哥哥,我替他向你道歉。”帶着稚嫩的虔誠,恭敬地朝安昕低頭鞠了個躬。
“沒關心,姐姐已經原諒他了”安昕蹲下來,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臉,揉揉她的頭髮,“能不能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笑笑!”女孩兒回答得乾脆利落,“對了姐姐,剛纔哥哥說,要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哪裡纔是最安全的地方。”黑漆漆的眼珠凝結着欲滴的水分。
“是躲剛纔那羣人嗎?”
“是…唔…”女孩兒慌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着前方。
安昕轉過頭的瞬間,已經被剛纔跑過去又折回來的那羣人緊緊地圍了起來。
統一的黑色緊身上衣,同樣誇張的肌肉,同樣面如死灰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出自同一個組織。不過淺城的治安一向很好,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姐姐,你快走吧,他們要抓的人是我。”笑笑輕輕扯着安昕的衣角,眼裡滿是與她這個年齡不相符的神情。
“別怕,”安昕將笑笑護在身後,“姐姐保護你。”
安昕甩開半遮住眼睛的劉海,仰起臉,一副勇者無畏的表情。
對方相互遞了一個眼神之後,其中一個人面帶嘲笑地走到安昕面前,不說任何話,只握拳朝安昕揮過來。
安昕看準拳頭的落點,輕鬆側身躲過,趁對方未來得及收拳,用力朝對方的側臉上揮過去自己的拳頭。
“嘭——”
落點準確無誤,只是,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後,尖利的疼痛從手背一直延伸到真個手臂。臉硬的像石頭,好痛!
“住手!”聲音冰冷且堅硬。
剛剛撞倒安昕的那位少年快步走過來。
是他?那天跟寒野釋在小路上談話的少年?
臉上掛滿汗珠,碎長及肩的黑髮勾勒出冷峻的面容。細長的眼睛裡射出冰冷犀利的寒光,薄薄的脣緊抿着。黑色的襯衣包裹着堅硬修長的身體,有些地方被汗水打溼,粘在皮膚上。
目光在安昕身上停了幾秒後,迅速轉開。
“放了他們,我跟你們回去!”聲音冷而無味。
對方再次相互傳遞了一個眼神之後點頭同意。
少年看了看笑笑後,轉身走開。所有人跟在他的身後,如同他最忠實的守衛。
安昕有些搞不清狀況,低頭拍拍笑笑的腦袋,像在安慰。
而笑笑擡起頭對安昕甜甜地笑笑,烏溜溜的眼睛裡有隱忍的淚光。
“姐姐,你的手沒事吧?”笑笑伸出小小的食指指着安昕手背上的紅腫。
“沒事。”安昕甩甩手,卻趕不走火辣辣的疼痛感。
“我要回去了,今天謝謝姐姐。”很懂事,很有禮貌的語氣。
“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越懂事孩子往往越讓人心疼。
“我…沒有家…”笑笑委屈的低下頭,“我住在孤兒院裡。”
安昕努力彎起嘴角,在她面前蹲下身子,“那今天姐姐陪你玩一天,然後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安昕揉揉酸澀的鼻子,又一個沒有人疼愛的小孩。世界上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狠心的父母,既然不喜歡小孩,又爲什麼要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