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荔在姐姐帳裡擦好了藥膏, 又用了些安神壓驚用的藥湯。到底是個小孩子,忘性大,驚嚇已經退了大半, 正拉着心悅說着近來相府的事情。
“大姐姐不知道, 母親前些日子還去廟裡上香, 求送子觀音保佑, 讓姐姐一舉給皇上添個小皇子呢”, 到底是性子跳脫,說起這話倒也不覺得羞怯。
蘇心悅被她說的沒脾氣,伸手點了點妹妹的額頭, 笑道:“瞧你,也不害臊, 未出閣的小娘子哪有人像你似的, 把這些掛在嘴邊的?仔細父親母親聽見了罰你抄書!”
聽婢女進來回稟, 說是二娘子在帳外候着,心悅忙吩咐人請了妹妹進來, 望着她很是關切地道:“剛纔不是回去給心荔拿換洗衣裳了,怎麼耽誤了這麼久纔回來?”
蘇心玉吩咐身後婢女將拿來的衣物放好,才道:“三妹妹和張英娘方纔出了事,皇上正在外頭問責,我一出去, 就碰上了……”
蘇心荔一聽和自己有關, 忙問道:“不過是意外罷了, 我和英娘又都沒有傷着, 皇上不會發怒牽連無辜吧?”, 語氣裡透着幾分擔憂。
“哪裡是意外,分明是有心人故意爲之的”, 蘇心玉顫抖着聲音把方纔發生的事給姐姐和妹妹一說,“哪裡知道劉貴人存了這樣的心思……”
蘇心悅和蘇心荔俱是一愣,面面相覷,像是被她說的嚇到了。
好半天,蘇心荔才拍着胸口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可真是嚇人。我瞧着那劉貴人和大姐姐很是親密,不想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伸手拉着蘇心悅的手,嚴肅地囑咐起來:“大姐姐,你在宮裡可要多加小心!”
蘇心玉也順勢接腔,嘆了口氣,道:“旁人再如何也比不得自家姐妹真心,都怪玉兒無能,沒法進宮幫襯姐姐”,神色間流露出幾分自責。
她這個樣子倒把蘇心荔糊弄住了,喃喃道:“若是我們姐妹都在宮裡,也不用讓大姐姐獨擋這些明槍暗箭了。”
蘇心悅心裡卻有些疑惑,劉丹陽就算心存惡意,也應該是衝着自己來纔對。三妹妹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對她下手做什麼?
心悅斂了心中思緒,笑着嗔道:“你們兩個呀,傻不傻。你想想,宮裡雖說有些明爭暗鬥,卻也不至於真傷着我。你們若是入了宮,我還得分心去護着你們,是不是?再說了,咱們堂堂相府,你們兩個生得又好看,長安城裡的貴府郎君們哪個會不喜歡?只管讓爹爹給你們去各自尋一門好親事,和夫君舉案齊眉,平安順遂地過一生多好!”
她說的是心裡話,若是可以選,她倒不願意入宮呢。
蘇心玉就輕輕柔柔地笑起來:“姐姐說的是,倒是我們急糊塗了。”
姐妹三個說了好一會的話,這才各自歇下。
翌日,圍獵結束,大家先是跪着送朱逸之和蘇心悅的馬車駛出別院,才各自坐上自家的馬車,打道回府。
蘇心玉坐在馬車裡發了好一會子呆,只差沒把手裡的帕子擰碎了,心下暗道:姐姐命真是好,能跟着皇上風風光光地離開,同爲姐妹,自己卻得跪在地上。自己不過是個庶出的娘子,不比姐姐妹妹身份貴重,只怕也說不來什麼好親事。要想翻盤,除了入宮之外別無他法!
好在這次藉着劉丹陽在皇上面前露了個臉,至於方將軍,也已經安插了一個嬌媚風騷的婢女,以後方笑雪還不是要任她擺佈?想到這裡,蘇心玉心裡才略微熨帖了些。
時間緊迫,一定要儘快想法子入宮才行!
回宮之後,風言風語自然是少不了。出宮的時候皇上帶了淑妃娘娘和劉貴人,回宮的時候只有淑妃娘娘跟着回來了,這樣大的事情很快就在後宮傳遍了。
方笑雪嘆了口氣:“這圍獵一趟就鬧出這樣的事,平白地害哥哥在皇上面前出了醜。哥哥何等人品,怎會糊塗到酒後失德,竟還將那小賤蹄子帶回府裡做了妾,就她那樣的出身,也配伺候我哥哥?嫂嫂怕是要被氣死!”
老嬤嬤見她愁眉不展,忙安慰道:“您也不必生氣,一個妾室罷了,能翻出什麼水花。好在如今西偏殿那位出了事,宮裡人倒也不記得咱們方將軍這檔子事兒了,也省的她們來用這事兒氣您。”
方笑雪輕輕苦笑,臉上帶着些柔弱的無奈:“她們哪裡會忘,只是這幾日都忙着幸災樂禍說劉丹陽呢,過幾日少不得又得說哥哥的事兒了”,後宮裡頭閒得無聊,這樣的笑話自然是不會放過的,“就是受點氣也無妨,只要□□後上陣殺敵立下軍功,誰敢拿這事嚼舌根?”
老嬤嬤聽得心酸,看着憔悴的方笑雪,輕輕嘆了口氣,道:“好端端出去一趟,我瞧這鳳陽宮裡就只有淑妃毫髮無損地回來了”,劉丹陽自作孽不可活,只是方將軍太糊塗,平白帶累了自家妹妹。
嬤嬤話音一落,方笑雪便冷冷一笑,端着茶湯吃了一口,往牀上一歪,道:“你去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稟報,只說我病着,這幾日不能去慈寧宮和坤寧宮請安孝敬了。”
嬤嬤不由地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靜嬪這是要避避風頭,便利索地應聲而去。
明明是大白天,鳳陽宮卻沒有往日的熱鬧,一片寂靜。三位主子,一個被趕出宮,一個稱病,蘇心悅也是悶悶不樂。
畢竟,她以前最信任最親近的就是劉丹陽,她本還以爲是有人從中挑撥離間,擔心冤枉了劉丹陽,還親自去朱逸之那裡走了一趟,誰知道朱逸之人證物證俱全,蘇心悅就是不信也得信了。
從前和劉丹陽相處的畫面一幕一幕像放電影似的映入腦海,如今只覺得冰冷而諷刺。或許真的是自己從前太輕信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