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祥帶着女兒一路忿忿不平地回到了府上.想到夫人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心中不免更加焦急.
本來打算等女兒早點嫁人.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的良人.把島上的一切都交給他.
他們二老就可以隨意遊覽名川大山.也放下了心中的一樁心事.
可是這個妙鬆公子.雖說是世交的嫡長子.可是做事也太荒誕不經了.這回的事情可把他氣得不輕.
阮安安一路都陪着小心.察言觀色下爹爹的意志好像有些鬆動.連忙笑着說道:“爹爹.你看這個人能是託付終身的人嗎.完全就是一個無恥小人嘛.到時候女兒嫁過去.後悔都來不及了.我們另尋人家.可好.”
妙鬆冷哼一聲.斜睨着她:“怎麼.少在你爹面前耍小心眼.這個後生再怎麼離譜.只要他對你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錯不到哪裡去.再說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這個孩子的本性不壞.你嫁給人家.是我們高攀了.”
阮安安氣結.老爹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怎麼也講不通道理;她轉個心思.又想到了木板臉.整天繃着個臉.也是什麼事兒都認死理兒.難道真的如人家說的.女兒找夫婿.一定要找和老爹一個個性的.
她甩了甩頭.心裡罵道:“死木頭.你到底在哪裡逍遙呢.如果本姑娘出嫁之前你還不趕來.就準備給我收屍吧.我是死都不會嫁給妙鬆這個王八蛋的.”
回到家的時候.兩父女因爲意見不合.又一拍兩散.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阮天祥一個人揹着手.慢慢地在池塘邊踱步.其實他的心中也是舉棋不定了.
“難道我真的會把安安害了.這事兒是我操之過急.可是我答應過夫人.儘快帶她出遊.要是她挺不過這一關.豈不遺憾終生.”
“島主……島主.”一個小丫頭急急忙忙地追趕過來.鬢髮邊都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來.
阮天祥正在想事情入迷.乍然一聽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小丫頭站在不遠處.又急忙大喊了幾句.他才如夢中驚醒.看到是夫人房中的五兒.
“出什麼事兒了.”阮天祥幾步迎上去.接着他又聯想到了什麼.急問道:“是不是夫人的病情.”
五兒身穿大紅色的夾襖.下身一條淡紫色的長褶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是……不是……”她深呼吸一下才說道:“夫人的病情穩定.快要到吃藥的時間了.只是不知道是誰.讓夫人知道了你和小姐鬧不愉快.夫人現在擔心.把藥碗推開了.”
阮天祥一聽.吸到嗓子的心才又放了回去.連忙說道:“我去看看.你給小姐送點兒薑湯過去.天氣這麼冷.別感冒了.”
五兒俯身一禮.這才又小跑着去了後廚.
阮天祥提起氣功.一下像一隻老鴕鳥般.笨重又輕快地飛略過了水面.直達夫人的院子中去.
夜秀蘭是王爺的女兒.其實是當今皇上的姑母.只不過這種皇室秘辛.只能在皇室中流傳了.
當年先帝把這個母親沒有地位的女兒.交給自己最小的弟弟.就是不想皇權約束住了她.也保得她一身平安.畢竟身在皇室之中.沒有父母的庇佑.容易被人利用.或者暗害.
先帝只對弟弟說道:“朕這個孩兒.只希望她的一聲平安喜樂.不要被任何事情強求.”
結果小王爺真的事事都不強求夜秀蘭.直到選夫婿.也是按照她的意思進行.
夜秀蘭看不上道貌岸然的富家公子哥.整天花天酒地.惹是生非.卻是一無所長的草包居多.
她也看不上撫弄風雅.吟詩作對的窮酸腐儒.整天就知道自視清高.跋扈張狂.除了一張嘴.基本的家務活.他們自己不做.反而還瞧不上做這些的人.
有一次元宵燈火會.這位王爺郡主偷跑出去.溜到了一艘畫舫上去.見到阮天祥從頭到尾.踏燈而飛.從所有的人頭上飛掠開去.就爲了救一個差點被踩踏的孩子.
於是這個武功極高.讀書不多.卻深諳江湖之道的俠客.被王爺招進府中.成爲愛女的夫婿.
結婚以後.王爺也沒有勉強她們非得住在王府之上.
夜秀蘭就跟着她的夫婿.思情島的島主.回到了這個草木叢生.百花齊放的海島.過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這麼些年.她都相夫教子.恪守婦道.一直在爲了這個島上的居民生活操勞費心.直到現在.她的病已經很嚴重了.才提出要自私一回.想和夫君一起出去走遍所有的疆土.
阮安安只知道孃親病重.卻不知道孃親的病.是導致她婚事提前的主要原因.
一道灰色的人影從牆上飛掠下來.直奔夜秀蘭的臥房而且.
“夫人.”他聲如洪鐘地喚道.
夜秀蘭一身白色的袍子.頭髮也沒有梳理.正坐在榻上一針一線地繡着什麼東西.
阮天祥走到房門口.這才放慢了步子.放柔了聲音:“夫人.我回來了.你怎麼又開始勞神費心了.沒事兒又在那裡糟蹋眼睛.”
夜秀蘭依然穿針引線.描着上面的花樣子.給他一頭黑長的青絲.
阮天祥嘿嘿地摸了幾下脖頸.陪着笑道:“娘子.你別不理人嘛.有什麼事情.你別憋在心裡.一定要讓爲夫明白.就算死也不能窩囊死啊.”
夜秀蘭偏頭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冷着臉說道:“聽說你又和女兒吵架啦.”
“是哪個王八羔子在哪裡嚼舌根.我怎麼會和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阮天祥的聲音提高了幾分.眼見夫人又瞅了過來.連忙笑着說道:“我是她爹.能害她嗎.結果這個丫頭死活不願意嫁給妙鬆.”
夜秀蘭輕蹙起眉毛.猶豫着說道:“那要不我們取消這門婚事.這個閨女如果不喜歡.我們能怎麼辦呢.到時候她還不來怨我們.”
阮天祥陪着她坐下.粗聲粗氣道:“夫人.我們年輕的時候.還不是經常拌拌嘴.這個兩口子之間.就是得經常磨合.才能走到一起.我把妙鬆接到家裡來.也是這個原因.如果到結婚那天.她還是不願意嫁給妙鬆.我一定會阻止這門婚事的.憑我的身份和地位.那位世交老兄也奈何不了我.這個也是我的親閨女不是.我怎麼會害她呢.要是她自己出去.找一個不三不四的人回來.到時候吃虧了.我就算把那人大卸八塊.也不濟於事啊.”
他說了半天.覺得有些口渴.這才起身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嘆了一口氣道:“這個養兒難啊.養女兒更難.兒子在情事上吃虧了.大不了再娶一個小妾.這個閨女要是吃虧了.就是一輩子也難改了.我不得不謹慎.”
夜秀蘭輕輕啐了他一口.沒好氣地說道:“就你道理多.你這個島主.在別人面前威風八面.不苟言笑的.在我的面前比老母雞還聒噪.”
阮天祥見娘子的語氣緩和了.這纔打蛇隨棍上.笑道;“來來.乖乖的把藥喝了.不久以後.我們就可以泛舟湖上.日落而息.日出而坐.逍遙地遊覽天下.這些兒女的事情.就讓她們自己去操心吧.”
夜舒蘭雙眼圓潤.睫毛纖長細密.豐滿的鵝蛋臉上有些憔悴.眼角處也微微有些魚尾紋.卻絲毫不減她的貴氣高雅.眉目間和阮安安有幾分相似.
“我不要吃藥.太苦了.”
阮天祥端着濃黑的藥汁.腥苦的熱氣直撲他的鼻息.讓人有些作嘔.不過他還是強制忍着.笑道:“我的蘭兒.如果你不喝.我就親自來餵你喝.”
夜秀蘭放下手中閃着寒芒的針.用秀白的手打了一下他結實的胸脯.笑罵道:“老不死的.都多大年紀了.被人看到像什麼樣子.”
阮天祥哈哈大笑.他一把摟過夫人的削肩.豪氣干雲地說道:“就算一百歲.你還是我的夫人.我親我自己的女人.誰敢笑話.我打斷他的腿.”
夜秀蘭見躲不過了.只好就着他粗大的手掌.咕咕嚕嚕地一口氣喝掉.額頭眉毛都苦巴到一塊兒了.
阮天祥扔下手中的碗.連忙捧來漱口的水.急道:“快喝……快喝.一會兒銜着蜜餞.就不苦了.”
夜秀蘭喝着最苦的藥.卻覺得這是世間最甜膩的味道.
也許一切都應該交給他.父女之間.哪裡有那麼多的隔閡.
再說阮安安一個人悶悶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積雪鋪天蓋地.獨獨她的這一方卻是百花齊放.片雪不沾.
原來她的院子建立在一處溫泉之上.所有的花草樹木.都是依賴着天然的溫熱才四季如春.
白色的雪花飄落在這裡.只能慢慢地消融.然後變成萬物滋潤的甘泉.
她深思飄忽地走到花園的一角.兩棵巨大的銀杏樹下.正繫着一座藤葛做的鞦韆.上面還開着紫色的喇叭花.
“小姐.”剛坐下不久.那個機靈的小丫頭五兒就喚來;“島主吩咐的薑湯.請你過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