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昊一臉的理所當然,長手長腳懶洋洋的攤開,半眯着眼睛看着她,一副等待伺候的模樣,葉傾拿起了棉巾,啼笑皆非的上前,準備給伺候這個活祖宗。
剛剛擦了個髮梢,張姑姑略有些嚴肅的聲音隔着一道珠簾響了起來:“娘娘,國公府來信了,說是老夫人驚了風,臥牀不起
。”
葉傾一驚,一下站了起來,因她弟弟從小病弱,旁人便格外注重養生,她那弟媳身體一向不錯,怎會突然病倒?!
她想也不想的道:“叫人安排車轎,我出宮去看看。“
頓了下,葉傾又補充道:“拿我的牌子,去太醫院請兩個太醫過去。”
話罷,葉傾眉頭皺起,看着站在原地不動的張姑姑,不滿的道:“怎地,姑姑還磨蹭什麼?“
張姑姑嘴角抽動兩下,沒有說話,卻看向了葉傾身後,葉傾一怔,慢慢的轉過身,她方纔一時心急,直接做了決定,卻是忘了,她現在不是養尊處優一言九鼎的皇太后,而是可憐兮兮的做什麼還要太子批准的太子妃!
一眼看到太子的俊臉上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葉傾勉強扯了下嘴角,商量道:“殿下,您看,我回去一趟?”
高昊單手撐腮,玩味的看着葉傾半晌,看的她心火上升,忍不住要發脾氣了,方道:“娘子儘管回去就是。“
他又看向了一旁半垂着頭,腰背卻挺直的張姑姑:“庫裡我記得還有幾根老參,姑姑也一併給太子妃帶上吧。”
葉傾心中一暖,關鍵時刻,太子還是比較靠得住的,當下聲音也柔和了許多:“那臣妾就先去了,殿下晚上早點睡吧。”
高昊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擋住了所有心思,催促她道:“娘子快走吧。”
葉傾不再磨蹭,恰好衣服也不用更換,直接就向外行去,高昊看着她的背影,俊美的臉上眉毛揚起,看來他家的小貓還沒養熟呢,有事竟然不是第一時間想着依賴他,還叫他早睡,早睡什麼,分明是自己晚上不想回來了!
高昊無聊的翻了個身,捉住了牀上的一個抱枕,攬在了懷裡,想着這就是拋棄他跑掉的該死的葉喵喵,惡狠狠的一口咬下。
葉傾心中焦急,面上卻並不慌亂,她知道這種急症,若是沒有立時奪了人命去,那便沒了性命之憂,以定國公府的身家,什麼重病也能慢慢養回來
。
她只是困惑於一點,好好的,老太太怎麼就病了呢!
葉傾這次出宮,沒有動用太子妃的半副鑾駕,除了張姑姑外,也沒帶旁的侍女,只一輛輕便的烏黑油棚的馬車,跟着兩個侍衛,輕車簡騎,定國公府離皇宮又不遠,很快就行到了國公府前。
葉傾也不廢話,一路直闖了進去,她雖然已經出嫁,葉大姑娘的威名還在,這張臉就是最好的通行證,一路進去,遇到的下人僕役們紛紛避讓行禮,暢通無阻。
剛到老太太住的松鶴院前,就見幾個眼熟的管事媳婦帶着一幫子丫鬟跪了滿滿一院子,葉傾心一沉,加快了腳步,到了老太太屋子前,沒等她掀開門簾,就聽到裡面傳來了一聲怒喝:“賤人,今天就休了你!”
葉傾當下想也不想的一把掀開了門簾,一眼看到了小廳中跪着的兩個婦人,頭髮散亂,眼睛紅腫,分明是葉盛廣的繼妻徐氏,和葉盛懷的妻子張氏,葉盛懷站在一旁,亦是一臉緊張,葉盛廣則是滿臉怒容,加上一身一品國公的深紫蟒袍,威嚴極盛。
察覺到葉傾的到來,幾人同時擡起頭看了過來,葉傾眉毛揚起:“這是怎麼了,一進來就這麼大架勢。”
葉盛廣對她勉強行了半禮:“娘娘怎麼回來了,宮中事務繁多,家裡的事情就不勞娘娘掛念了。”
這是擺明了車馬劃清了界限了,嫁出去的女兒,那就是潑出去的水了,沒理由再潑回來。
葉傾氣極反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葉盛廣,當年她葉家一家老少戰死,只留下了幼弟一根獨苗,勉強生了兩個兒子後就去了,對於這個侄子,雖然沒有叫他從軍,卻自幼就告誡他,家裡都是婦孺,他做爲長子嫡孫,必須堅強獨立,撐起整個葉家。
現在看來,倒是有些矯枉過正了,仔細回憶一番,在葉大小姐的記憶裡,她雖然自幼嬌縱,卻是祖母嬌慣出來的,和這位父親沒有半點關係。
葉盛廣對後宅之中,素來只有一個態度——外面的事情有老子,女人們就別參合,女人光負責生孩子帶孩子就完了,後宅的事情他也不參合。
葉傾心中冷笑,就是因爲葉盛廣的不作爲,才導致瞭如今定國公府的一團亂,先頭她尚未出閣,地位不夠,不好開口,之後見葉盛廣準備把葉安卓立爲了世子,還當他開了竅,終於懂事了,現在看來,根本就是亂的更厲害了
葉傾也不搭理葉盛廣,他既然叫了一聲娘娘,那她今天還就用太子妃這個身份來壓一壓他了!
天家最是不講理,什麼父女公婆人間倫理,都得在君臣之後,要不怎麼但凡有點追求的人家都不願意子孫尚公主呢!
哪怕是親生父女,那也得先論君臣,再論父女親情!
葉傾徐徐的走到了前方,施施然的坐了下去,看着跪了一地的長輩,淡淡的道:“定國公,你這是因何事要休妻,說出來聽聽,本宮給你評評理。”
葉盛廣明顯不滿了:“娘娘,你——”
葉傾面色一正,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定國公!皇后乃是國母,有母儀天下督導天下女子之職,現如今皇后娘娘深居宮中養病,皇上命本宮暫理六宮雜事——”
言外之意,她現在就是代皇后,連皇帝的後宮都歸她管了,你個定國公府算什麼!
葉盛廣被她氣的臉色鐵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這個不孝女,真是不省心,早知道就不把她嫁到皇宮裡去了,這一嫁還嫁出個姑奶奶來了!
葉傾也不理他,目光一掃,看向了地上跪着的許氏張氏等人,兩個人一個哆嗦,齊齊的俯身下拜,“太子妃娘娘萬安。”
旁邊的葉盛懷不是葉傾生父,官職品階也不夠,不情不願的跪下去,也行了個拜禮。
張姑姑不聲不響的泡了杯茶來,放到了葉傾手邊,低聲道:“老奴剛去看了,老夫人還好,兩位孫小姐正在旁邊伺候着。”
葉傾心中一寬,張氏徐氏終究只是外人,兩個堂妹沒有長歪才是要緊。
她不緊不慢的喝了半盞茶,見張氏開始不安的扭動身子,方開口道:“你們哪位給本宮說說,這到底是唱的哪一齣啊?”
張氏滿臉淚痕,求助的看向了一旁的葉盛懷,只是葉盛懷素來沒什麼擔當,撇過頭去只做未見
。
倒是徐氏,沉靜許多,開口道:“臣妾不敢妄言,上次打從娘娘那裡回來後,這婦人——”
她瞥了眼身邊的張氏,一臉不屑:“就****在老祖宗面前攛掇,還對安卓假意示好,勸他趕緊應了國公,把世子之位定下來!”
張氏忍不住了,張牙舞爪的就撲了過來:“你個小娼婦,不就想讓自己兒子當國公麼?我的安卓,如果不是你老是說他不是國公爺的親生兒子,他怎麼會跑去參軍!”
徐氏一邊還口,一邊反罵回去:“呸,那是你兒子麼,既然過繼了,那就是我們長房的了!他自己要去從軍怪的着誰來,若不是你跑到老太太面前亂嚎,老太太怎麼會急病了!”
眼見兩個婦人就要撕扯成一團,一邊的葉盛廣氣的渾身發抖,指着她們厲聲道:“夠了!看看你們的樣子,成何體統!我馬上就寫休書!你們兩個都給老子滾!”
葉傾恨的牙癢癢的看着眼前亂糟糟的一幕,伸手把手邊的茶杯往地上一摔,“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
徐氏先是一呆,接着反應過來葉盛廣說了什麼後,乾脆往地上一坐,撒潑的大哭出聲:“你們定國公府好不要臉,我給你們葉家生了一,二,三,四,一共四個孩子哇——”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數數的模樣,葉傾真是不忍直視,呻吟一聲,當初她怎麼就讓弟媳婦給葉盛懷找了個這麼蠢的婦人!
張氏智商明顯高的多,上身筆直的跪着,冷冷靜靜的道:“國公爺,按照大梁律,安然尚不足一歲,猶在襁褓之中,你不能休了我。”
沒等葉盛廣開口,葉傾悠悠的開了口:“是不能把你休了,不過能把你關起來,也不用旁處,就在國公府裡尋個偏僻的院子,窗戶和門都釘死,只留個小口,每日裡送點飯食,餓不死就行。”
“沒有光,每天都是一片黑暗,吃喝拉撒都在這一個房間裡,對外只說生了病,也不用多,兩三個月——”
張氏毛骨悚然的擡起頭,一雙眼瞪向了葉傾,旁邊的徐氏也收了聲,半張嘴巴,明顯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