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瞪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
叫手下去掘墳是一回事,自己親自去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葉傾也實在想象不出,素有潔癖的高昊是如何進入到那陰森可怖的墓穴中去的。
福至心靈間,葉傾突然明白過來,高昊定然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換句話說,平帝陵中必然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異動!
顧長春到底發現了什麼,又或者他做了什麼!
葉傾再也忍不住,下了軟榻,繞到了高昊身前,眼巴巴的看着他:“殿下,平帝陵裡”
高昊的視線落到了她臉上,少女的臉頰透着健康的紅色,宛若秋天熟透的蘋果一樣誘人,從那陰森冷寂的墓穴出來後,一直感覺眼前只有黑白二色的他,眼前瞬間變的鮮活起來。
他精神一振,撐起手臂,坐了起來,伸手把葉傾攬在了懷裡,修長的右手在她的脊背遊走,感受手下綿軟溫熱的觸感,有一種從陰間回到了人間的感覺。
高昊呼出一口長氣,兩眼眯起,慢慢的回憶起來,當時,他帶着幾名摸金校尉,到了九龍山皇陵之中,找了個藉口把一隊禁軍支走,就在陵中建的陪宮候了下來。
每年皇室都要來皇陵祭祀,皇帝若是不能親行,就叫太子代勞,這陪宮,就算是個落腳的地方了。
這幾名摸金校尉都是當初和太祖一起打天下的那羣摸金校尉的後人,這些年下來,光養活着不幹活,手藝倒是傳下來了,也不知道還剩下幾分。
行前,幾人信誓旦旦的保證,有平帝陵的建造圖紙在手,不過是打個盜洞的事,實在是簡單,請太子爺溫上一壺茶,就着兩碟點心,等茶水剩下半壺,他們就回來了。
高昊也極有耐心,隨身就帶着棋盤,擺下了棋盤開始自娛自樂起來,真如他們所言,他自己還沒輸給自己幾次呢,幾名摸金校尉就回來了。
這幾人年紀都不算大,最大的韓八也就二十五六,最小的一個剛十七八,回來的時候,幾個小的一臉慘白,只有韓八好些,雙腿卻也在打着哆嗦。
高昊立刻叫人給他們倒了幾杯酒,韓八手一揮,“不行,拿碗來。”
於是又換了幾個海碗,倒的滿滿的,拿起碗來,咕咚咕咚,一人灌了多半碗烈酒下去,這精神纔好些了。
高昊也起了興致,張口就問:“你們這是怎麼了,遇到綠糉子了?”
高昊對什麼都有那麼幾分興致,對摸金這行當也有過了解,所以纔會養了這麼幾個手下,也會說幾句行話,
糉子,就是長了毛的殭屍,綠糉子,那就是殭屍中的殭屍,力大無窮,不懼刀槍,黑狗血,糯米粒,還有黑驢蹄子,就是專克這玩意的三樣寶貝。
當然,高昊是不信的,只當是無稽之談,聽過便算,之所以這般說,也是帶了幾分調侃。
韓八的神色卻頗爲微妙,古怪的看了高昊一眼,嘆氣道:“糉子倒是沒有,不過,殿下最好親自去看一眼。”
高昊眉毛揚起,他不懼怕什麼妖魔鬼怪,只是墓穴那種地方,卻也沒有興致去遊覽一番,淡淡的道:“有什麼理由非要孤走上一遭?”
想到這裡,高昊嘆了口氣,韓八說了以後,他還真是起了心思,下去一探了!
這幫摸金校尉的盜洞打的很專業,中間韓八也解釋了,這梁平帝的帝王陵建造的有些偷工減料,要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容易。
當雙足踏入主室之中,周遭幾個摸金校尉手裡的火把照亮了四周的墓穴,高昊一眼看到了地上斗大的血字,鮮豔刺眼,佈滿了整個墓室地上,撲面而來,觸目驚心。
以銅代金,以錫代銀,欺世盜名,顯慶小人,是爲不孝!
當年許下共自首,卻叫她終日冷清守,梁平此人,實是不忠!
如此不忠不孝之家,怎配有她百年遺骨!
韓八幾個人俱都神情複雜,早就聽家裡老人說了,那些達官貴人,一個個的都怕被人盜了祖墳,有的是怕驚擾了先人,有的卻是做賊心虛。
譬如說前朝一個王爺,王妃去世後一直沒有再娶,旁人都道他深情,結果家裡幾個老祖宗把那王妃的墓挖開,才發現,這王妃竟是被扼斷喉骨而亡。
今天總算是親眼見到一遭了,這當今的皇上還姓高呢,前皇太后就被人盜走了。
高昊默默的注視着滿地血字半晌,從韓八手裡拿過了火把,向四周照去,因火把不夠明亮,剛進來的時候,只隱約看到周遭一片金碧輝煌,各種金銀玉器堆了滿室,照的近了,才發現那金色暗淡,銀色無光,分明如地上血字所言,以銅代金,又以錫代的銀!
這倒的確像是他那小氣的父皇的手筆。
他的視線在周遭的物件上巡視一遭後,最後落到了中間的兩口棺材上面。
韓八此時就站在棺材旁,一臉凝重。
高昊漫步上前,這應該就是梁平帝和孝賢皇后的埋骨之所了,只是兩口棺材的材質,大小明顯不一樣,其中一口用的百年花梨木,木質厚重,雕龍畫風,外面還塗了金漆,華麗非凡,另外一口則顯得普通許多,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兩口棺材放在一起,小的那口,倒像是另外一口的僕役一類的陪葬,而不像是夫妻共葬。
若分了主次,那大而華麗的自然當是梁平帝的棺材,另外一口小而不起眼的,應是孝賢皇后的纔對。
高昊卻知道,實情恰恰相反。
只因顯慶帝對梁平帝這位皇叔心中一直有怨,葬禮一切從簡,至於孝賢皇后,到底有從龍之功,看樣子,陪葬品方面,顯慶帝給偷工減料了,這棺材倒是還說的過去。
“殿下,”韓八在一旁突然喚了一聲。
高昊循聲望去,韓八立刻舉起了手裡的一枚透骨釘,面色古怪的道:“殿下,這應是鎮魂釘,卻不知道怎地被人起出來了。”
高昊沒有直接伸手去接,掏出了個帕子,讓韓八把鎮魂釘放到了手帕之上,細細的觀摩了一番,見這釘子約莫小指粗細,上面用佛家梵文刻了八字真言,黑漆漆的不打眼,卻十分沉重。
這種鎮魂釘,他也曾聽說過,若是棺材上被釘了這種鎮魂釘,魂魄便被生生拘於一處,永世不得超生,縱然化做惡鬼殭屍,也無法破棺而出。
高昊擡起頭,視線在兩口棺材蓋上巡視片刻,走到了那小的一口前,把手裡的鎮魂釘和棺材蓋上的孔眼比對一番,確定了這釘子,原本是釘在梁平帝的棺材蓋上的。
又掃了一眼地上觸目驚心的血字,高昊心中瞭然,只怕那想要盜走孝賢皇后的賊人弄錯了,以爲那口小的棺材纔是孝賢皇后,結果把鎮魂釘給取了出來。
高昊沉吟半晌,一指着那口華麗的巨棺吩咐道:“把這口打開。”
幾名摸金校尉面面相覷,他們倒是沒什麼忌諱,幹這行的都知道,墓室之中,最值錢的東西,往往都在棺材裡,主人身邊,所以有經驗的老手,進到墓室之中,往往不會被滿室貴重的陪葬品晃花了眼,都是直接奔着棺材去的。
只是這做子孫的叫旁人撬了自家長輩的棺材,縱然他們見多了稀奇古怪的事,也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兒。
高昊不耐煩的催促道:“還不動手!”
幾人不再磨蹭,韓八最先上前,幾人都聚在棺材一邊,齊齊的往另外一頭使力,出乎意料的,這棺材蓋雖然沉重,卻並不難推,幾人用力之下,只聽見咣噹一聲,那棺材蓋就落到了地上。
高昊上前一步,手裡的火把一晃,果然,棺材之中,並無他物。
又叫幾名摸金校尉把棺材蓋擡起,重新蓋好,幾人悄無聲息的原路返回,重新封死了盜洞,高昊又在陪宮裡洗漱一番,重新換了身衣服,這纔回轉了來。
怔怔聽高昊說完,簡直如天方夜譚一般,葉傾一時間還有些晃神,高昊見她發呆,以爲她被顯慶帝以銅代金,以錫代銀的行爲震驚了,知道孝賢皇后也是葉家人,不由安撫她道:“父皇此事做的也的確有些過了,孝賢皇后畢竟與他有大恩。”
若不是孝賢皇后,顯慶帝現在怕是還被當做猴子關着呢!
葉傾的心神卻完全不在其上,顯慶帝什麼德行,她早就知道了,能夠爲了少賞賜些東西就不去寵幸新妃的,他也算皇帝裡的一個奇葩了。
她此時所想卻是另外一件事,聽到高昊的話,艱難的開口道:“所以,你是說,孝賢皇后被人帶走了?”
縱是她千猜萬想,也絕對想不到,顧長春竟是如此大膽,直接潛入了墓穴之中,還做出了這麼一番驚人之舉!
欺世盜名,顯慶小人,是爲不孝!
當年許下共自首,卻叫她終日冷清守,梁平此人,實是不忠!
字字句句,簡直都說到了她的心坎上!
沒想到,那般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一個人,竟會爲她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