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相依

世上有喧囂也會有靜謐,就如同眼前這不爲人知的所在。

這是一個四面牆壁的奇怪地方,沒有門也沒有窗,只有一張書案和一把太師椅擺在正中間,牆壁上似乎雕刻着什麼紋飾或者圖案,但是光線太暗根本看不清楚。

四面牆壁上的燭火輕輕搖曳着,給這個地方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氛,突然一道黑影從上空出現,對着書案單膝跪地。

“啓稟主子,屬下無能,線……斷了,請主子責罰。”

黑衣人看不清書案後端坐之人的表情,只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注視着對面的牆壁,非常的專注,好像已經深深的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一般。

半響,才談談的問了句:“東西呢?”

“不知所蹤。”

黑衣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實情說了出來,他心裡明白,辦砸了這件事,縱使自己僥倖不死也要蛻層皮。

“那就快去找,別再耽誤時間,用不用我告訴你要去哪兒找?”

聽不出話中的喜怒,黑衣人納悶,丟了那麼重要的東西,竟然還能安然無事,果真是上意難測。

“謝主子開恩,屬下明白,這次定不辱命!”

黑衣人飛身而起的時候,聽見了微不可聞的破裂聲音,他沒敢有絲毫遲疑,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衝進了頭頂的黑暗中。

一個眉峰如劍的俊朗男子扔掉手中握碎的茶盞,起身走近對面的牆壁,竹節般的手指描畫着上面的圖案,自言自語。

“斷了,嗎?你以爲你死了,我們的關係就能斷嗎?呵呵,我的曦兒,永遠這麼天真。”

“今天的雲很漂亮,我最喜歡那朵,好多人都愛說它像棉花糖,但我覺得更像泡沫,很豐盈、很細膩、很乾淨,你知道嗎?逍遙頂上的雲,是我見過最美的雲,不虧是雲海之上的雲,那麼高高在上。”

清脆的聲音飄蕩在蒼茫的逍遙頂,“瓷娃娃”一般的嶽瀟瀟躺在鋪着被子的大石頭上,她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只露了個小腦袋,冷冷的風吹散了劉海,露出一雙如皎月般靈動的眸子,流動着的雲倒映在其中。

顧盼間,便迷了心。

她側過頭看向了五米多高的梅花樁,眼中是滿滿的幸福,梅花樁上面站着一個紋絲不動的少年,他曾經是凌雲昭,如今是她的雲憶。

雲憶身上只穿着單薄的白色外衫,袖口緊束,身前的下襬側掖在腰帶上,墨黑的長髮在腦後挽了個髻,頸間的碎髮糾纏着隨風飛舞,尚且是個少年,可風華絕代之姿已渾然天成。

他凝視着眼前的茫茫雲海,聽着她自言自語,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有很多話他聽不懂,可是他願意聽,聽着就感覺踏實而溫暖,即使是在冬天。

時間就這樣在靜止中流淌着,平靜、安詳、自由自在,似乎還洋溢着那麼點小小的幸福。

“憶,時辰到了,我們回家吧。”

她嘴上說着卻沒有一點要動的意思,雲憶看也沒看她,嘴角的淺笑就變成了無奈,眼中流露的卻是寵溺。

“我叫南忘。”

話音未落,他已經瀟灑的飄落在她身邊,拉起她,熟練的將她背起來,然後又將被子蓋在她身上,用被子四角縫着的繩子在身前系成一個“x”型。

這是她親手設計的,因爲從逍遙頂到“陋室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山路崎嶇荊棘滿布,她認爲這樣既保暖又安全,他也可以省很多力氣。

她溫順的任由擺佈,乖巧的趴在他的肩膀上,雙手抱着他的脖子,撒嬌似的撇撇嘴糾正道。

“不好聽!我不喜歡!我喜歡叫你憶,你就叫雲憶,知道嗎?”

見他既不理會也不爭辯,嶽瀟瀟暗暗的嘆了口氣,她告訴過他記住自己叫雲憶,可是他似乎有太多的東西不想忘。

嶽瀟瀟又哼起了歌,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

雲憶揹她回家,她唱歌作爲回報,每隔一段時間會換一首歌,今天的這個,他還沒有聽過。

他從來不問曲子的出處,也不問她爲什麼會唱,無論她行爲有多怪異,她言談有多離奇,他都不在乎。

嶽瀟瀟兩歲半那一年的某夜,當雲憶第三次從夢中哭醒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哥,嗯……嗯,哥哥,我可以叫你憶嗎?”

因爲太久太久沒有說過話,她的嗓子異常乾澀,非常不舒服,聲音也極其怪異,調試了好一會兒才能正常說話。

“瀟兒?你叫我?瀟兒,你會說話了?太好了!太好了!瀟兒終於會叫哥哥了!”

面對這突然降臨地幸福,雲憶激動地不知所措,噌得一下坐起來,將她抱住。

“憶,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可以!可以!什麼都可以!”

“憶,今晚你可以盡情的哭,把心裡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來,我陪着你,明天睡醒以後,你就是雲憶,是個只能流血不能流淚的男子漢,是我的哥哥雲憶,你能做到嗎?”

手指抹掉他眼角的淚水,放在他的脣邊,嫣然一笑道:“是鹹的,我不喜歡,我喜歡你笑,笑的那個纔是我哥哥。”

“瀟兒,瀟兒……”

“哥,哭吧,哭過就雨後天晴了。”

他怔了一下,終於壓抑不住的情緒翻涌而出,“瀟兒,我好難過!爲什麼娘不要我們了?爲什麼我們不能回家?爲什麼?瀟兒,我好想娘,好想父皇…”

窩在他溫暖的懷抱裡,感受着他顫抖的身體,聽着他語不成聲,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滾落在他的衣服上,那是嶽瀟瀟的。

無論雲憶去哪裡,她都會靜靜的陪着,臉上永遠掛着可愛的微笑,每天夜裡,她不是縮在他懷裡,就是緊緊抱着他的手臂,一旦他做噩夢或者哭泣,她就會用肉呼呼的小手輕輕拍他,然後再悄悄的抹掉他的眼淚。

無數個日子裡,雲憶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爲她洗洗涮涮,做了太多六歲孩子做不來的事,她感動,更心痛。

她這個妹妹的靈魂是假的,他這個哥哥的心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就相依爲命吧,不管未來命運如何安排,做過了,試過了,走了也不會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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