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命之軌

嶽瀟瀟沒有答話,自己找了個偏僻的位子坐了下來閉目養神,她不想讓昌平帝尷尬,更不想自找麻煩,墨紅展的事情還是先和玄宸商量的好,所以裝聾作啞是上上之策,只要熬到玄宸來,她就解脫了。

昌平帝似乎已經交代了王福,因此沒有人質或者干擾嶽瀟瀟的行動,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怠慢,儼然是當主子一般伺候,她椅子還沒坐熱,宮女就送上了茶點,然後低眉順眼的站在身旁等候差遣,她眯縫着眼睛偷偷看了下,就繼續充耳不聞的“打坐”。

“啓稟皇上,玄神醫和他的助手已經到了,正在殿外侯旨。”

“傳。”

嶽瀟瀟沒有睜眼,心裡卻有些亂,因爲玄神醫的助手一定會是雲憶,對他而言,這樣的重逢是不是有點太突然太複雜了?雲憶可能會設想過成千上百種重逢的場面,但絕對不會有今天這種。

思及此,她睜開眼想起身離開不想看到雲憶的眼淚,也不想看到他們母子重逢的感人畫面,因爲她會羨慕會嫉妒會哭。

她很想去一個人的地方或者她是個透明人也好,她討厭這種全世界只有她是孤單一人的感覺,原來她可以與雲憶相依爲命,現在不行了,他有家人,玄宸也有家人,趙言成也有家人,就連墨紅展也有父親……什麼都沒有的只剩下她。

玄宸他們覲見前,昌平帝交代總管王福在殿外守候何人不得打擾,擅闖者就地正法,因爲沒有外人,玄宸自動省略了君臣之禮,但是雲憶做不到,所以他目不斜視的單膝跪地叩首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昌平帝見到雲憶那一刻非常非常的激動,眼中是久別重逢風的驚喜和生而不育的愧疚,但身爲皇帝,他還是儘量的剋制自己的情緒,慢慢走到雲憶跟前伸出了微微顫抖的手。

“快起來。”

昌平帝扶起和他一樣高雲憶,露出了普通人家慈父般的笑容,欣慰的讚道:“長大了,真的長大了,但朕,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你來。”

雲憶的目光一直沒有看昌平帝,嶽瀟瀟看見他身側攥緊的拳頭就知道他在極力忍耐,他之所以沒有答應楚博軒的邀請,就是因爲他還沒有做好面對昌平帝的準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他想躲也躲不了。

雲憶的沉默不語令昌平帝失望,甚至有些生氣,見到自己老子不叫一聲的確讓人不爽,但是昌平帝也知道這其中有太多曲折,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救林曦兒的命。

“她怎了?”玄宸進屋後便覺得林曦兒狀態不正常,於是便問向嶽瀟瀟。

“對不起,她又中了之前令她昏睡不醒的迷藥。”

嶽瀟瀟說着走到近前將刺客之事講述了一遍,當然還是沒有提刺客就是墨紅展,玄宸聽完眉頭擰成了麻花,雲憶則急急忙忙撲到林曦兒的牀前,跪在牀榻上,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語帶顫抖:“母后,昭兒回來了,您快睜開眼睛看看,昭兒是不是長高了?”

啪嗒一聲,滴淚水從嶽瀟瀟眼裡涌出來,落緊咬的手背上,然後她背過身不忍心看見和她同樣的雲憶。

理智的玄宸走上前拍了拍雲憶的肩膀說道:“好了,她馬上就能看見,前提是我們把該做的事情做完。”

雲憶低着頭偷偷抹了把臉,然後站起身來去取他們帶來的東西,昌平帝同時也吩咐王福把玄宸要的東西都拿了進來,基本上都是藥材。

“這裡有我和雲憶就可以了,你們還是出去吧,我不想受到干擾。”

見嶽瀟瀟點頭,玄宸又將目光轉向昌平帝道:“放心!那小子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娘,包括我,還有你。”

“你不要太過分!別以爲朕是怕了你!你記住,今天你說的話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我會記住我說的,現在請你出去。”

“皇上,你可以不信他,但你要相信那張和你有八成相似的臉,他千辛萬苦回來不是爲了害他的親人!”嶽瀟瀟說完這句話就留下金蠶手套就走出了寢殿。

這一夜嶽瀟瀟心中很多問終於有了答案,可是她的心情不但沒有輕鬆反而越發沉重了,有些東西已經超出了所有人掌控的範圍,就如同命運的車輪一旦脫離了既定的軌道,就會朝着未知的方向飛馳。

她靜靜的坐在安慶宮的院子裡,癡癡的望着天,今天沒有她喜歡的雲,一朵也沒有,她伸出兩隻手想擋住清晨的太陽,可陽光卻還是透過纖細的指縫落在了她臉上,她用力併攏五指,卻發現光線是無孔不入的,哪怕有一絲絲縫隙,它們也會義無反顧的穿過。

她失望的閉上眼睛,彎柳般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過了好一會兒,她將雙手慢慢上下交疊在一起,敷上自己的雙眸,再睜開眼睛,陽光不見了,其他東西也不見了,只有朦朧的光感和眼球受到輕微壓迫而產生的奇異光影。

放下雙手,世界便又重新出現在她眼前,它不會因爲某個人看不見而消失,也不會因爲某個人的願望而改變,它就是它,任何人都無法影響它的存在。

如果你討厭這個世界,你可以閉上眼睛但不可能阻止它在別人眼中繼續存在,但是很多人不甘心、不滿足、不願意,所以他們就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反抗,用改變別人命運的方法,去改變他們自己討厭的世界,把世界變成他們自己喜歡的樣子,至少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是他們喜歡的樣子。

嶽瀟瀟突然站起身,舉起一隻手,張開,掌心對着太陽,五指漸漸彎曲,將它抓在手中。她不討厭也不想改變這個世界,所以不管那個把她弄來的人是誰,她都不會幫助他改變別人的生活,更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改變她身邊人的命運,所以她要阻止他,盡她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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