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謀士無雙
“周神算，知道啥叫‘士爲知己者死’嗎？”
虎子約莫喝得有點大，說話都有點舌頭打結了。
“我以前不知道，但遇到王爺後，算是明白了。”
“你明白個球，他白天瞪你一眼，就把你嚇成那樣，還知己呢。”周九二毫不客氣揭短道。
虎子卻不以爲然，“俺可知道，大人物都有自己的手段，那叫恩威並施，整天和手下笑嘻嘻的可鎮不住人。”
周九二笑道：“幾年沒見，伱小子長本事了，還知道恩威並施呢？”
“那是！這些年我可沒少看書，雖說不能跟王爺‘織造辦’裡的讀書人比，可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依我看，王爺是成大事的人。”
周九二沒去搭他這茬，而是好奇道：
“織造辦？咋了，你家主子打算靠賣布發家？”
虎子原本有些醉意的神色這時也清醒了幾分，先是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四下打量一番。
周九二見狀忍不住想笑，村裡的懶漢是有聽牆角的習慣，可都是去聽俏寡婦家的牆角，誰沒事上這聽兩個大老爺們喝酒吹牛。
虎子說到此處，突然閉口不再言語。
周九二聞言露出笑容，“來閨女，吃包子。”
“縱橫派？”
“這事，小老兒答應了。”
阿茶點點頭，“一開始有一百多人，後來死的就剩二十個了，之後學練毒又死了十幾個，等到所有東西都學會，就剩我們四個了。”
……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
嚴榮榮忍不住問到：
“王爺這是？”
次日清晨，周九二打開院門，看到早已等候在此的王柄德。
所幸有樸問和阿茶兩人在，忙活一會倒也能打到不少野味，尤其是阿茶，每每帶回的食物都有樸問的雙倍。
“虎子，你他娘不但不傻，反而賊得很。”
合着是有人想要將這位縱橫派的老謀士收入囊中，但又不好明面上大張旗鼓地做，這才弄了幾個崑崙奴，打算偷摸做掉唐楓夫婦，讓老薑頭欠下這份人情。
但他又實在想不出，到底什麼人會如此煞費苦心地去對付唐門，對方既然可以大費周章地去買幾個崑崙奴，那必定有着可以碾壓唐門的實力。
要知道，王爺穿的是九蟒四爪的蟒袍，和五爪龍袍可就差一爪呢……”
“阿茶姑娘，你是說當初和你一起的其他三人，也都懂得機關還有練毒？”王柄權問到。
一直走了四五天，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名爲則拉的地方，此處距離幾人的目的地，僅有不到三天的路程。
“求先生助我成事。”
辭別了家中妻女，周九二隨着王柄德一行人馬朝京城進發。
“我也沒想到那本兵書那麼神，就沒當回事。當年北突突襲開平衛，我走得匆忙，早就遺失在了路上。”
昨夜虎子說得輕巧，什麼四爪再添一爪，對於能窺得一絲天機的周九二來說，這添的哪裡是一爪，而是數不盡的人命，同時也是他的陽壽。
當初因爲一時惻隱，救下阿茶，這次又因一時心軟，替老薑頭報了仇，結果陰差陽錯下，得到一個無雙謀士，這買賣，屬實是他娘賺翻了。
……
“也不知是哪個倒黴蛋被我截胡了，想必現在一定氣得七竅生煙了吧。”
“阿茶姑娘，你這身手到底從哪來的？還有你對機關和用毒的熟悉，絲毫不輸唐門啊。”
周九二面露惋惜，開口道：
周九二呆愣愣地看着對面這個熟悉的年輕人，半晌之後開口道：
看着對方遠去的背影，周九二心中五味雜陳。
亂世縱橫盛世儒家。
“好嘞。”
“阿茶姑娘，那你知不知道楚裡夏當初要將你們交給什麼人？”
車廂內的周九二此刻滿頭大汗，正在推演着什麼，他本以爲自己會直接被送到江南，然後躲在幕後出謀劃策，算算吉日什麼的，不成想一上來就是要命的大活。
可以說這件事打從一開始找上自己，結果就已經註定了。
日漸晌午，一行人在林中找了片開闊地停下馬車，準備填飽肚子再繼續行進。
每逢天下大亂羣雄並起時，便是縱橫家施展手段之際。
男子語氣比昨日還要謙遜幾分。
這“想通了”，指得自然是造反的事。
如今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咱哥倆也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要死一起死，要富貴就共同富貴，只要老哥你應下這樁買賣，我虎子任打任罵！”
不待老儒生開口，一旁的姜秀成率先坐不住了，“你懂什麼，我外公乃是縱橫派傳人，他老人家淡泊名利，不願將一身才情賦予帝王家，如今讓你撿到了寶，你還狗眼看人低了。”
“哼！算你有點見識，我外公自然是……”
“恐怕不行，京城這趟行程，是免不了的。”
周九二雖然早有準備，但仍不免有些驚訝，畢竟他起得已經夠早了，可對方明顯等了很久，華美的長衫上還有清早的露珠。
盛世下的縱橫派，大多會隱姓埋名，輕易不顯露身份，像眼前的老儒生，便是如此。
與其說是自己猜到了他的目的，倒不如說是對方故意透露的。
周九二之所以沒有太大反應，是因爲他明白，自己是個聰明人，那位心思深沉的王爺更聰明。
“縱橫派我自然知道，據傳是由謀聖鬼谷子創立，每代只收兩名弟子，一縱一橫，不知你外公是其中哪位啊？”
王柄權一邊和樸問爭奪一條獐子腿，一邊隨口問到。
“不知道。”對方搖搖頭。
“那你們死的人多嗎？”
良久過後，周九二長嘆一聲，扶起仍在長拜的年輕人。
周九二則是聽得目瞪口呆，他也不傻，蟒袍龍袍雖說只差一爪，可也是一道天塹，若想在袍子上多繡上一爪，可不就得這些讀書人來幫他補上嗎？
說實話，他現在有些後悔，自己就不該多問了這一嘴。
王柄德沉吟道：
說完，虎子便晃晃悠悠出了門。
這一頓飯後半段吃的索然無味，吃飯的二人各懷心事。在喝光杯底最後一口酒後，虎子終於起身告辭，臨行前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阿茶聞言點點頭，“他們學的比我好，沒有中過毒，我因爲中過一次毒，所以臉上留下了傷疤。”
當初阿茶帶着他們避過唐門機關時，王柄權就隱隱有種感覺，似乎楚裡夏口中的這些崑崙奴，就是特意爲唐門準備的，後來得知阿茶還可以解毒，這種感覺就愈發強烈了。
虎子似乎是看出了周九二的心思，嘿嘿一笑道：
衆人這才知道，原來她臉上的傷疤並不是火燒的，而是中毒留下的，其餘兩名女子聞言對阿茶的同情不免又多了幾分。
王柄權也是納了悶，自己憑什麼要放着好好的王爺不幹，去當那個吃力不討好的皇帝，而且一不小心就會攤上一個“昏君”的罵名。
再說另一邊，自從唐門之事瞭解後，王柄權一行人再無掛礙，兩輛馬車朝西疾行。
“周神算，當年你給了我半本兵書，我用它打贏了北突，如今另外半本能否也給我？”
“唉…”
少年正要炫耀一番，卻被一旁的老儒生開口打斷：“秀成，不得無理。”
可若是不答應，也是難逃一死，答不答應，只是早死晚死的問題。
見男子彎腰不起，周九二面露苦澀。
王柄權自然不會懷疑對方身份的真實性，他嘴裡嚼着獐子肉，若有所思道：
王柄權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按照自己混吃等死的性格，保不齊還真能把皇帝做成個昏君。
幾人一路走來，由最初離京的四人，增加到如今的七人，單單食物來源就是個問題。
謀反是掉腦袋的大事，若自己真拒絕了，必定是死路一條，如果想活命，就只能同意。
今晚從他口中說出的一切，周九二不敢全信，但又不能不信。
趁着休息的空檔，王柄權和樸問交換了一下馬車，一開始他因爲受不了女子的嘰嘰喳喳，所以選擇了老薑頭祖孫倆的馬車。
“既然如此……”周九二掐弄起手指來，“倒也還有一線生機。”
周九二說着便做了個請的手勢，豈料對方並沒有進去的意思，就在周九二疑惑之際，卻見男子深深一作揖。
阿茶麪無表情地講述着，就好像這事再尋常不過，唯有經歷過唐門一行的樸問和王柄權，才知道箇中兇險。
“呵，整的還挺神秘，不說算了。”王柄權無所謂道。
一個健壯的身影坐在了周九二對面，那條用了十幾年的長凳終於不堪重負，在發出一聲絕響後，崩潰開來……
……
虎子聞言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老儒生聞言捋了捋鬍鬚，自負道：“那還能假？咋了，你想通了？”
“原來如此。”虎子聞言略顯遺憾，並未追問，“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
王柄權再度陷入沉思，想了一會依舊無果的他擡頭看向對面，對面正坐在姜修業祖孫倆，當目光觸及他們的一瞬間，王柄權只覺腦中閃過一縷明悟，然後看似隨意道：
“老薑頭，你整天吹噓自己學富五車，就算給你個白癡，都能將他輔佐上位，不知是真是假？”
“爹，幹啥呢，愁眉苦臉的？”
正因爲縱橫派有着扭轉天下大勢的能力，所以他們一度被當權者視爲眼中釘，同時又被有着不臣之心的人視作必得瑰寶。
……
“哎，罷了……”
直至今天老薑頭道出自己的身份，王柄權才總算砸吧過味來。
見老人忙得滿頭是汗，和他同坐一車的二王爺王柄德並不着急，輕輕搖動摺扇爲對方扇風，許久過後，周九二終於鬆了口氣並停下手頭的動作。
相比於王柄德，周九二現在反而更看不透虎子，幾年不見，對方顯然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傻乎乎的少年了。
只是那人機關算盡，卻沒料到被搶先一步，當真是造化弄人。
“縱橫派你都不知道，枉你還自稱官宦子弟。”
想到這，他有些奇怪地看向對面虎子，此刻他竟覺得有些看不透對方。
阿茶一如往常那樣，先是仔細思考一會，然後回答道：
“機關和武藝是從小就學的，那時候我們被關在一個地方，每天學習機關武藝，不敢有半點馬虎，一旦不小心被毒箭射中，當場就會死去。”
王柄德見狀依舊不去詢問，靜靜等着對方主動開口。
周九二猶豫了一下，繼而說到：
“王爺，此去京城，九死一生，若是可能，還請繞道而行。”
“這……”
……
“周神算，別怪老弟拉你下水，實在是這掉腦袋的營生做着心裡沒譜啊，得有你這樣的神人在身邊我才睡得踏實。
咱們那位王爺看着溫文爾雅，實則心思陰沉着呢，實話跟你說，就算今晚我什麼也不和你說，只要你敢不答應，他照樣不會放過你。
王柄權聞言連忙繼續問到：
他周九二自問，能比得過那位活神仙？
“有趣，真是有趣。”想到這裡，王柄權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確認過四下再無旁人後，虎子這才壓低聲音說到：
“王爺這個織造辦，可不是什麼布坊，而是一羣頂有文化的讀書人組成的，這羣讀書人整天湊在一起能幹啥？不就想着怎麼出謀劃策嘛。
擁有一個縱橫家的謀士，哪怕是身處弱勢，只要留有一線生機，便可東山再起。
隨即他又朝王柄權笑道：“王小子，你若是哪天有了那心思，我再說不遲。”
三國那會的臥龍先生，夠算無遺策了吧，最終還不是因爲火燒藤甲一役，燒去了自己大半陽壽，最後落了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下場。
待其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周九二這才嘆了口氣，重新回到酒桌旁，擡手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自言自語道：
“看來這包子，你是沒福分吃嘍。”
少年得理不饒人，剛要出言教訓下這個目光短淺的傢伙，不料對方竟自己接上話了：
王柄權仍是不太相信，揭短道：
“你若真有這本事，何以淪落到吃螃蟹都挑斷腿的買？”
“昨夜晚輩輾轉反側，一夜未能入睡，所以一大清早就來叨擾先生了，還請先生莫要怪罪。”
“哪裡哪裡，讓王爺等了這麼久，是小老兒不是纔對，王爺也別站着了，快快屋裡請。”
他這幅樣子，若是被某些野心家看到，定然會憤恨其暴殄天物。
結果沒想到老薑頭比三個女子還絮叨，整天滿嘴之乎者也不說，時不時還旁敲側擊一下王柄權，問他有沒有造反的心思。
本來是騎虎難下，現在可倒好，羊入虎口了。
“什麼有趣？”樸問好奇道。
王柄權嘴角含笑，閉口不言。
此刻他心裡樂開了花，全然不記得幾日前因爲欠下唐門一個人情而懊悔不已，覺得虧到姥姥家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