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對峙
王柄權進宮的消息傳至御書房時，順帝正在批閱奏摺的手不由一抖，目光變得遊移不定。
默默守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則要冷靜得多，輕啓朱脣道：
“讓他進來吧。”
話音剛落，屋外就毫無徵兆地刮過一陣強風，晴朗多日的天空終於有了陰沉的跡象。
天上烏雲聚攏，壓得人近乎喘不過氣來，像極了當日決戰中都府城時的情景。
許是嫌屋內悶熱，白衣女子輕輕起身來到窗邊，用木棍支起一扇窗戶，看向窗外天空喃喃道：
“山雨欲來，風雲詭譎。”
一旁的順帝則始終默不作聲。
……
不多時，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順帝極力保持平靜，可仍是忍不住站起身來，摸了摸腰間那柄一直隨身攜帶的軟劍，面容總算放鬆幾分，女子見狀微微蹙眉，沒說什麼。
“其實咱倆差不多，同是命運坎坷，你該理解我的。”
“你都造反了，還怕這些？”
門終於被推開了，男子一臉淡漠走了進來，腰間雖然沒了佩劍，可殺氣絲毫不減。
躲在其身後的沈千秋這會已經開始給自己誦往生經了，他現在已經不求對方放過自己了，只求能來個痛快。
“不是你們，還能有誰？”男子冷聲道。
雖然不願承認，但對方說得不錯，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文扶鼎依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閉上雙目說道：
順帝看了一眼聶映雪，見對方又皺起了好看的眉頭，這才無奈嘆息道：
“朕不想做一個孤家寡人。”
王潛文剛死了爹就要接手整個國家，還要面對你這位皇叔的篡權，他不比你坎坷？
你明明可以將他輔佐成一代明君，卻偏偏要取而代之，去走一條明知會衆叛親離的道路，要我說，孤家寡人全是你自找的。”
跟了一路的沈千秋更是恨不得早些遠離這是非之地，加快腳步跟上，中途還險些撞到對方後背。
“讓趙虎撤兵吧。”
伴隨窗扉同時落下的，還有順帝的一縷頭髮，他那原本整齊到一絲不苟的髮髻，也在這時披散開來，模樣略顯狼狽。
“沒殺過嗎？”王柄權反問道。
二人沉默良久，王柄德率先開口道：
屋外已經層層疊疊圍滿了大內侍衛，此刻正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舉起長槍對準二人。
女子說完，回頭望向案几旁披頭散髮的男子，後者雖然依舊滿臉陰鬱，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道：
文扶鼎和王柄權積怨已深，如今直接莫名其妙成了上好的擋箭牌。
順帝被懟得啞口無言，擡手指了對方半天，最終只能無力地垂下。
話未說完，只聽屋外風聲呼嘯而起，支撐窗戶的木棍被這突入其來的大風吹落在地，窗扉也隨之落下，發出一聲巨響。
房間一下子陷入寂靜，屋外此時漸漸響起了雨點聲，雨聲漸大，不一會就顯得聒噪起來。
在他們最前方，一襲紫金道袍的文扶鼎負手而立，一旁的葉姓老劍客正捋須而笑。
已是九五至尊的王柄德目露怒意，卻仍是強壓着怒氣，沉聲開口：
“王柄權，你真以爲朕不會殺你嗎？”
順帝聽到這話反而面色恢復了平靜，淡淡道：
“你好像變了。”
他果然如同在宮門外說的那樣，若要殺對方，根本無需兵器。
“我給你三天時間，找到殺害阿青的真兇，若是查不出來，管他是道人還是仙人，都擋不住我殺你。”
“貧道等着王爺便是。”
“你怕不是對命運坎坷有什麼誤解吧？你可曾到過民間，可曾體會過民間疾苦？若是我猜的不錯，你最苦的時候手上也至少有幾千兵馬，足夠你耀武揚威了。
“爲什麼要找我？”王柄權並未因爲對方的話語而放鬆殺意。
反觀一旁的文扶鼎，雖然臉色平靜，可眼中透露出的陰霾，卻愈發明顯了，王柄權瞥見對方的眼神，剛剛壓下去的殺氣又被提了上來，他走到道人身旁冷冷道：
“這事我們會去查，如今文扶鼎和葉劍就在門外候着，若我們有心加害於你，早不是這般心平氣和地講話了。”
“之前兵戎相見，屬實是無奈之舉，自從你墜崖後，朕便派周監正去找尋，我也是最近纔得到你的消息，若真要殺你，派文扶鼎去豈不是更穩妥？”
任你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又如何？我匹夫一怒，血濺三尺，足矣！
沉默片刻，順帝開口道：
聶映雪聞言點點頭，面露猶豫。
“你！”
一路跟隨王柄權進宮的沈家書生此刻已經近乎麻木了，他一直盡力降低身形，躲在高他一頭的男子身後。雖然沒人注意到自己，但今日過後，別說他沈千秋，就連整個沈家都說不定會被從江東除名。
說話間眼中卻是沒有絲毫笑意。
雨越下越大，已近乎連成一片，屋內女子嘆息一聲，重新支起窗戶後，徐步來到這個滿眼都是殺氣的男子面前，輕聲道：
……
“王柄權，青杏她……”
王柄權最後看了一眼老道人由白轉黃再轉黑的頭髮，微微皺眉，轉身離去。
……
屋內二人同時轉頭看向他，饒是他們經歷過大風浪，此刻也不由呼吸一滯，眼前的男子，和半年前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王柄權冷冷撂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剛剛不合時宜的大雨來得快走得也快，此時雨過天晴，空氣也格外清新了些。
“這事確實不是我們所爲，否則伱也不會一路安然抵達京城，更不可能如此順利進入皇宮。”
王柄權放下懸在半空的一指，冷冷道：
“再敢提她，下次斬去的將會是你的腦袋。”
王柄權面露譏諷道：
“咱倆還有筆賬沒算呢。”
待二人走遠後，順帝揮散了人羣，聶映雪則是一如既往悉心替對方整理好髮髻。
御書房的大門被從裡面緩緩打開，王柄權和沈千秋這兩個本該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同走了出來。
王柄權最終沒有選擇動手，本以爲能和對方名正言順切磋一番的葉劍不免意興闌珊，眼前這名年輕人，能在短短半年時間就達到以氣作劍，讓這位與劍相守了半輩子的老者頗爲驚歎。
王柄權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嘴角一扯，笑道：
“哪裡變了？”
“說不上來，似乎……”
女子斟酌半天，最終還是如實道：“怯懦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