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僧人就要動手，王柄權心念急轉，回想着二人剛剛的對話，心中突然閃過一絲明悟，急忙開口道：
“且慢，在下還沒講完，趙之逸其實是在下的父親。”
女僧人聞言果然動作一頓，而後靜靜盯着對方看了一會，淡淡道：
“如何證明？”
王柄權撩起衣襬，露出腰間純白佩劍，“喏，霜寒，如假包換。”
女僧人依舊面色平靜，伸手憑空一抓，王柄權頓覺腰間一顫，不待他反應，霜寒便直接出鞘，直直向女僧人飛去。
王柄權見狀心中一凜，暗道得虧剛纔沒動手，單單這一手就是個難纏的角色。
女僧人反手握住劍柄，將劍身橫在面前，左手輕輕撫過，仔細端詳起來。
過了許久，女僧人輕嘆一聲，將寶劍拋出，原路奉還。
王柄權全程面帶笑容，臉都快僵了，自己猜得不錯，眼前的尼姑，正是自家老爹的姘頭。
“這位女菩薩，你認識我爹？”
前方的女僧人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停下腳步轉過頭，淡淡道：
“笑彌勒確和我有些淵源，不過他作惡多端，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死在你手上也是定數，不必過份介懷。”
登科士子名次定下後，最忙的並非吏部和士子，而是京中那些高門大戶。
一直守候在屋外的大太監聽不真切二人的談話內容，唯一依稀聽清的一句，卻令他近乎魂飛魄散：
“這個王八蛋，到底要幹什麼？”
大概過了一刻鐘，順帝面無表情從御書房走了出來，身後落下半步的皇后滿臉無奈。
兩人疾行一下午，終於在天擦黑時到了東罕王都，王柄權舉目望去，城中繁華程度不弱於王朝京師。
“既然這樣，那小侄便稱呼您門諦上師吧。”
沈大公子沈千秋作爲這一屆的狀元，又是王朝建立三十多年以來的第一位三元，自然受到了極高禮遇，不但離天子最近，而且由司禮兼掌印大太監親自侍奉。
“他，如今怎麼樣了？”女子不答反問。
……
已是皇后的聶映雪哭笑不得，輕輕推開門，緩步進入御書房，不大會屋內便傳出二人微弱的談話聲。
“隨便你。”有着“門諦菩薩”之稱的女活佛面無表情說到。
王柄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之前見到唐門五姑娘，還直接恬不知恥地稱呼人家爲姑姑，如今見到更加高深莫測的釋門女僧人，就規矩了許多。
“終於到了。”
說罷便轉過頭繼續趕路，王柄權聞言斂起心神，佛道兩教高人果然不能按常理揣度。
女僧人微微皺眉，這人還真如當年那傢伙一樣，油嘴滑舌沒個正行。
要點臉皮的，只會揣一幅自家閨女畫像，求一個妾室名分。
殿試時，順帝就一眼認出了這位當日由王柄權帶入宮的書生，他自詡明君，並未刁難對方，見其文采出衆，反而直接給了個狀元。
且女僧人每邁出一步，地上都會留下一朵蓮花圖案，當真是步步生蓮了。
穿着一襲素白無垢僧衣的女子雙手合十，低頭垂目，輕聲誦唸起了佛經，許久過後，才重新擡起頭來。
二人沿着大道繼續向東罕京師而去，王柄權本想讓女僧人上馬，卻驚訝地發現對方步子邁得不大，可往往一步就能走出老遠，自己反而漸漸被落在了後頭。
“當年他出手一次，幫我擋住了魔梟一擊，如今我也只會出手一次，你好自爲之。”
“父親他，幾年前就仙逝了。”王柄權如實說到。
王柄權喃喃着，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即便如此，這些商人仍是不死心，隨身揣着自家女眷畫像，一甲三人他們不敢奢望，所以就去敲其餘進士的門。
順帝大喜之下，直接在宮廷召開宴會，宴請這幫來自各地的及第士子，一甲三人更是直接被王家天子請到了最前排。
王朝今年恩科明顯達到了順帝的預期，不但人才輩出，而且大多是二三十歲的新秀。
“當年我欠下他一個人情，奈何一直沒有他的消息，沒想到二十年過去，如今已物是人非。既然你是那人的兒子，這人情便還與你罷。”
見面後不由分說，先遞上一千兩紋銀，只要對方收了，這香火情就算攢下了，之後再拿出畫像，任君挑選。
“貧僧法號門諦。”
只是對方和王柄權有瓜葛，多少還是讓順帝不免心生嫌隙，害怕一旦重用，會使得親王把持朝政，於是就有違常理地私下召見了榜眼。
已經半隻腳踏入官場的士子們，對此也大多是待價而沽，來人只要是六品以下，大多直接婉拒，更別說那些無官無品的商賈了。
姜姓榜眼走後，順帝屏退四周，獨自坐在御書房，一直待到後半夜，在後宮苦等許久的皇后娘娘前來問詢，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王柄權聞言雖面無表情，心中卻隱隱有些激動，二人並未交手，可王柄權還是能猜到其大概境界。
王柄權看着這景象，咋舌的同時，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當年的賴頭和尚，也如眼前女僧人這般，可以縮地成寸日行千里。
身爲釋教少有幾位活佛之一的女僧人，二十年來第一次心不靜了。
但令順帝始料未及的是，當詢問那位年輕榜眼的住址時，對方居然回答了安康王府，一朝天子直接呆愣當場，直至身旁太監提醒才緩過神來。
這些在地方上算得一方風流人物的年輕人，單單看着就比朝中那些老油條順眼。
如今看來，還真要多虧老爹的處處留情，就在這時，只聽對方悠悠道：
“小侄知道了。”王柄權點點頭，沒皮沒臉的勁頭又上來了，“不知姑姑如何稱呼？”
其中既有官宦人家，也有一方鉅富，原本平日裡高高在上的他們，如今鉚足了勁想要結識這幫王朝未來的新貴。
女僧人對眼前年輕人也有些好奇，她久在西域修行，一路東行而來，沿途所見的人皆是一眼被她看出深淺，可眼前這位年輕人，卻只能看出七八分，剩下那兩三分，隱秘至極。
……
豁得出去的，直接拿着全家上下除了自己老孃以外所有女人的畫像，只有對方點頭，哪怕看上的是自己老婆，也會毫不猶豫雙手奉上，爲奴爲婢絕不多問。
再泯滅人性一點，連同家中年輕男子也帶上，保不齊某位士子就好這口。
朝中大員對此等做法自然嗤之以鼻，尤其是三品以上，一般會選擇靜坐家中，等待學子自己上門拜訪。
能讓他們放下身段親自上門的，估計也只有一甲三人了，像是沈千秋和姜秀成，就沒少受這些大員關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