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簡單地翻了兩頁,便發現了許多問題。很多都是不可彌合的,比如入冬時宮中的採買,再比如年前對下面的賞賜,都是與事實不匹配的。
小七粗略地算了一下,只一本賬簿,慧昶就貪墨了足足百兩的銀子。照這個比例下去,從慧昶手中流出的銀子,怕是有上千兩了。
“慧昶這個人,在太后宮中時,就是有幾分小聰明的。她是齊人,和太后一同來楚,算得上是太后的陪嫁。不同於我們,她自小就在太后的身邊,所以頗得信賴。只可惜,此人心術不正,早看着當年太后在楚都的情形不好,便給自己找了一個京都城中的大官嫁了。後來生下一個女兒。”
說起當年之事,淳于敏還是有些憤慨的。
身爲陪嫁,自然是要追隨主子一生的,主子還沒放人,一般是不可主動離開的。可是這慧昶的心思頗多,也不在乎忠心爲何物,一心只想給自己找一個好的前程,竟與那官員私下苟且,有了身孕。
“宮女有孕,便是給主子蒙羞。當時太后娘娘本就是深陷風波,不得聖上喜愛,若是再出了這樣的岔子,那便是永世不得翻身的罪過。所幸,那京官兒是真心喜歡慧昶,願意迎娶慧昶,所以,當時太后娘娘就請了楚皇后的旨意,直接將慧昶嫁了。”
“那麼,後來爲什麼她又回宮了呢。”、
若是慧昶嫁了京官,該是做了夫人,不會再回宮伺候了。可是後來,太后和蕭毅來到端國,慧昶也是跟來的。
“說起來,這也是一段辛酸的往事。”淳于敏嘆口氣,繼續說道:“那京官與慧昶也算是恩愛了半年,慧昶當時有孕,卻得知了遠在江南辦差的夫君摔下山崖的消息。那人本就是平民官兒,沒有什麼家世,父母雙亡,家裡只有他一人而已。他一去,整個家就敗了。慧昶當時身懷六甲,憂思過度,致使女兒胎中不足,生下來便是體弱多病。”
小七恍然,原來,這纔是慧昶的軟肋。
一個多病的女兒,一個背棄舊主的罵名,家道中落,她爲了女兒治病,必然是要求着太后回宮的。
可是回到楚宮,她的地位也就大不如前。
這也是她貪墨小錢的緣由吧。
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慧昶爲了女兒貪墨錢,卻到最後,爲了錢,不惜犧牲別人。
進楓天閣需要使銀子,侍衛們欺辱奴籍,也是她默許的,這裡面少不了給些好處。慧昶就是這樣一步步走向沒落,是貪心讓她越來越走向極端的。
想來,她如此幫助美姬,也是念着美姬是湘人,必定會無條件地依附她。而她的女兒,有了美姬這顆搖錢樹,也會有所保障。
兩個貪心的人,湊到了一起,就成了最佳的盟友。
小七的出現,算是徹底打破了這樣的局面。
美姬初入宮時,遇到慧昶這般好說話的人,也是一種幸運,她應該感到無比慶幸。可是時間一長,慧昶的貪得無厭便會讓美姬感到無比厭煩。美姬提議縮減用度,可慧昶還是在這個提議的基礎上貪下了這麼多錢,可見,美姬的生活該有多麼緊張。
這樣的人,美姬又怎麼會喜歡呢。
小七是美姬的機會,所以,當小七說出自己打算幫助美姬的時候,美姬纔會那麼快動心。
這些,小七猜測得十之八九,還以爲慧昶只是因爲錢而背棄了太后,成了美姬的心腹。沒想到,原來從一開始,慧昶就已然不是太后的人。
太后將她派遣到美姬的身邊,一方面是佯裝看守,一方面也是利用慧昶的談心,徹底挾制住美姬。
只是,小七不明白,既然太后不信任美姬,爲何到楓天閣鬧出人命的地步,纔將淳于敏派遣到這邊呢?
要知道,萬一美姬真的是湘國的細作,那麼給了她慧昶,豈不是給了美姬不少便利?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淳于敏就繼續說道:“我瞧着你的傷也好多了,就留下來把這些賬目看明白吧。最好明日,最遲後日,我們要清點庫房,到時候,楓天閣的賬目,必須清楚明白。”
與慧昶不同,淳于敏做事清明,有一是一,絕對不弄虛作假。、
她接手了這樣的賬本,也是十分頭疼,這才讓小七這個聰明的來幫助她。
再則,這樣的情況也不便讓其他人知道,小七是趕走慧昶的直接參與者,也是時候瞭解一下楓天閣的真實情況了,所以,淳于敏纔想着要找她來幫忙。
小七對賬本這種東西看的不是很明白,不論是龍七的記憶,還是現代醫家的經驗,都不能滿足覈對賬目的需求,不過跟着淳于敏學了一會兒,小七還是很快就上手了。
夜風輕輕地吹過,燭光隨着風搖曳了起來。視線被晃動的燭光攪亂,小七從賬本的山中慢慢擡起頭,揉了揉痠痛的眼睛。
這才發現,風來自於窗邊。
她不解地走過去,發現窗戶都是漏風的,趕忙問淳于敏:“嬤嬤,入冬前不是修繕過屋子嗎?爲何嬤嬤的窗子還是漏風的……”
“吹了北風纔會漏,沒風的時候不打緊的。”
小七頓時明白了,是慧昶剋扣了這部分銀錢,導致原本應該做的工,根本沒有落實。
“嬤嬤,旁的也就算了,您也是太后娘娘身邊的老人兒了,到底是王宮裡頂尊貴的嬤嬤,怎麼還能住在漏風的房間裡呢。嬤嬤也實在太老實了一點吧,就算您張口向尚宮局要一些簾子禦寒,尚宮局也是會給的。”
以淳于敏的面子,尚宮局哪個大人敢駁了她。再說,又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幾個簾子而已。小七上次陪着淳于敏去取東西,還見到庫房裡放了好大一堆不用了閒置的簾子呢。
“現下只是偶爾吹北風,再過半月,正是最冷的時候,到時候風大漏寒,嬤嬤睡在這裡,可是要凍壞了的。”
淳于敏卻無所謂地說:“這是外室,哪裡能有風吹到內室了呢。再說了,我的牀上有圍簾,全部擋上,連焚香都聞不到,莫說這冷風了。”
“那也不行啊。”小七不幹了:“這是嬤嬤的份例裡應該有的,就應該用上,賞賜推脫了,生活必須的東西,還是要放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