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人可沒有心情看這份好戲,見好就收了:“算了算了,我今日出來的時辰也長了,實在沒有心思再做那勾心鬥角的活計。也是時辰吃藥了,再晚回去,宮中的嬤嬤又要批評我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了。春姬妹妹若是真的誠心找我下棋,他日尋個時辰,去我宮裡下一盤就是了。今日,我便走了吧。”
“可是姐姐……”
還沒等王姬和春姬攔着,上官夫人已經拉着宮女站起身,向亭子外面走了。
小七看着那雙繡鞋走到她的頭前,頓了頓,然後踩着積雪慢慢地向前庭走去了。
關於上官夫人,龍七的記憶中寥寥幾筆。不過,在坤靈殿伺候的一年,小七發現,她雖然是姬妾中位分最高的,但並不驕躁,也從不以上官淼女兒的身份自居。她喜歡文墨,琴棋書畫,對宮中的鬥爭卻沒有什麼興致。
也正是因爲如此,王后和太后,甚至是蕭毅,都對她很是敬重。
上官夫人許是知道,今日她來不過是當一個看小七被羞辱的觀衆,所以,就直接告辭,不再糾纏了。
她如此不給面子,春姬和王姬兩人也只能妥協。
畢竟位分在那裡,王姬再囂張跋扈,也不能強迫了她。
眼看着上官夫人離開後院,春姬尷尬地勸慰道:“王姬姐姐,她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嗎。慣是會躲是非的。她最近總是纏綿病榻,一副懨懨的模樣,想來是真的咳疾不輕。總不能每個人,都如姐姐這般,身強體健,騎馬射箭什麼都是強手吧。”
王姬轉頭看向春姬,神色已然不似之前那般和善。
“說起騎馬射箭,春姬妹妹該不在我之下吧。馬場上一較高下,那英姿颯爽的模樣,也不輸我當年啊。”
春姬一怔,趕忙低着頭說:“姐姐取笑妹妹了,妹妹那兩把刷子,怎麼能和姐姐比較呢,實在是上不得檯面的。”
王姬深吸一口氣。
當初,春姬陪着蕭毅去馬場的事情,着實讓王姬很是不悅。說起來,王姬的騎射功夫也是不比春姬差的,只可惜,蕭毅只看中了春姬,卻沒有帶上她。
這讓王姬惱火了好一陣子。
這件事,春姬不提也就罷了,王姬剛被上官夫人折了面子,她卻又要拿騎射的功夫說事,王姬便再也繃不起好臉色了。
春姬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說錯話了,臉色都慘白了。
她雖是禮部侍郎的女兒,可父親和王家相比,到底是說不上話的。就連禮部侍郎這個小官,還是靠着王老將軍的美言才得的。所以,春姬處處依着王姬,不敢有任何越矩之處。
在宮中行走,必少不得蕭毅的寵愛。
她私下裡苦練騎射,也是爲了能得蕭毅的關注,能夠讓自己以後的日子好過一些而已。
“你知道就好。”
王姬冷聲說道,又居高臨下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小七。
春姬倒也還好,就連小七這樣卑賤的人都能踩在她的頭上,得到蕭毅的疼愛,這讓王姬心中的不平更加深刻了。
王后說的對,不乾淨的枝葉,都要一一剔除,剩下的,才能讓她們舒心。
這小七,和美姬是一路貨色,都是必須剔除的對象。
“王姬姐姐,”春姬笑臉相迎:“姐姐今天難得好雅興,不如妹妹陪着姐姐下棋如何?平日裡都是蕭姬陪着您,現下,也給妹妹一個機會吧。”
春姬如此這般討好,王姬也不便下她的面子。畢竟,她們纔是一起的。
“好吧,正好你也可以教我兩手棋。”
“不敢不敢,姐姐聰穎,必是一點就透的。若能潛心鑽研,怕是連上官姐姐都會甘拜下風呢。”
春姬很會說好話,幾句話哄得王姬消了怒氣。
“小七啊,你就在此處分揀吧。”王姬繼續對小七說:“做完了就告訴我們。”
頤指氣使的模樣,完全沒了剛纔的和善。
這樣的主僕定位,反而讓小七感到安心。
“是,奴婢遵命。”
春姬覺得還不夠:“你們幾個人,將暖盆端進殿裡來一些吧。這幾日也不知怎的,天忽然冷的厲害,可別讓姐姐凍壞了,再生了病痛。”
幾個內監得令,立刻將亭中的暖盆端了起來。宮女們也機靈地掀開了遮擋在亭外的被子。這下,原本只是後背的地方冷,現下小七算是跪在一個四處透風的地方了。
寒風呼嘯,讓小七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原本就冷的要命,現下手頓時不聽使喚了。
這種亭子,本就是夏日裡最清涼的所在,冬日裡掛上棉被也還能在裡面小憩,可是現下,毫無遮擋,又趕上天氣降溫,整個亭中就像是碩大的冰櫃,讓人冷得牙齒打顫。
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小七。
王姬和春姬的意思,是讓她徒手將所有的穀物全部分揀乾淨,在這樣的寒溫下,想要完成這項任務,是不可能的,非要凍壞了手腳不可。
做苦力的低等奴籍,有許多就是因爲在寒風中做工,導致面容凍壞,此生只能繼續做下等奴籍。
王姬和春姬,必定是想讓她在身上留下一些不可磨滅的印記,和凍瘡之類的痛苦,讓她此生都記得自己是卑賤的奴婢。
小七纔不會滿足她們這般變態的想法呢。
她靈機一動,直接去了春華殿的廚房,以要分揀穀物,裝穀物爲由,向廚房拿了袋子還順便取了簸箕。
廚房的嬤嬤並不知道後院發生了什麼事,眼見着她的確是想幫主子做事,就直接給了。
小七拿着袋子和簸箕走會涼亭,看着一盒子的穀物,直接開始了行動。
沒有常識的春姬有所不知,穀物種類再多,也是分重量輕重的。分量輕的,在簸箕的篩選之中,就會浮在上面,至於分量重密度重的,則會沉在下面。如此分揀,事半功倍,非常容易。
小七直接顛簸起簸箕來,不到一個時辰,就將所有的穀物分揀乾淨了。
她拿着袋子到王姬和春姬面前覆命時,春姬有些驚詫。
她以爲,小七至少得在春華殿裡揀上一夜。一夜過後,小七必然凍得不輕,沒有十天半月下不了牀。或者沒有做完,她也會治罪於她,說她做事不力,這樣也能給王姬和王后出氣。
誰成想,小七竟然把工作全部做完了,太陽纔剛下山,她就把成果端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