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致然找到江淺陌的時候,他只覺得印象中什麼都不怕的江淺陌,此刻堪一擊,彷彿隨時都會倒下一般。
“江淺陌。”陸致然輕輕地喚了一聲,飽含心疼。
慢慢地轉過了頭,看到了滿臉焦急的陸致然,那個自認識起就給自己親人般溫暖的人。
“哇”的一聲,江淺陌撲了過去,放開聲哭了,哭的毫不顧忌,聲嘶力竭。
一時間,路上的行人像看戲般圍了過來,指指點點,絲毫不顧及眼前那個看似儒雅的男人鐵青的臉色。
忽的,陸致然走上前,把江淺陌打橫抱起,快步走向停車場的車,把她帶回了家。
回程的路上,陸致然打了個電話到江淺陌所在的公司,知道了來龍去脈,臉色愈發的黑了,跟鍋底有的一拼。中途,他不斷地看坐在旁邊的江淺陌,生怕她做出什麼傻事。
“江淺陌,沒事的,我帶你回家了。”
一直沉浸在悲傷中的江淺陌,聽到了這話,忍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陸致然,那些照片,不是那樣的,我是被綁架的,我不是她們說的那樣不要臉,我不是…”
那些深埋心底的話,那些死都不願再回憶的過去,她一直都不敢去想,可現在,一旦打開了缺口,她支撐不住了,揹負的太多,會累的。
哆嗦着嘴脣,雙手緊緊扣住座椅,倔強的盯着遠方,江淺陌講起了那段屈辱的時光。
只是,江淺陌每講一句,都會深咬一下嘴脣,繼而,沒有血色的薄脣,慘白,齒印道道。
而陸致然,也是每聽一分,眉頭就更皺緊了,到最後,手上青筋畢露。
在江淺陌斷斷續續的講訴中,陸致然也大概明白了,當年應該是有人綁架了她,三天三夜都在黑暗中,趁她昏迷的時候拍下了那些照片。
可是爲什麼當時不用來勒索,而是要等到今天?會是王家人做的手腳麼?
到底,江淺陌得罪了什麼人?會遇到這些事?
“江淺陌,沒事的,我會保護你,不要怕。”越想越心疼,下意識的,趁着紅燈,陸致然伸出空餘的右手,想像以往那樣摸摸她的頭頂。
可是,他的手還沒碰到頭頂的時候,就被江淺陌狠狠的打開了,伴隨這個動作的,是一陣尖銳的叫喊聲,充斥着小小的車廂。
“走開,不要碰我!走開,滾,滾!”
話一出口,陸致然手僵在了那邊,整個人也是一愣,不可思議。
而江淺陌,就趁陸致然呆住的瞬間,猛的打開了車門,逃也似的快速爬了出去。
這個時候,剛好紅換綠,而陸致然的車子,並不是在最右邊。
“滴!滴!”彷彿就是眨了一下眼睛的時間,後面,旁邊都響起了急促的按喇叭聲!
“江淺陌!”
…………
c城市立醫院。
“高盛,她怎麼樣了?!怎麼還不醒來?!”病房裡,陸致然扯住高盛的領子,壓低着聲音低吼着,就像是一隻即將發怒的獅子。
當時的情景,鮮活的,彷彿還發生在眼前,倒在馬路上,車前的,江淺陌。
倏的,陸致然冷不丁的放開了被自己緊緊拽着的高盛,無力的往沙發上一坐,雙手撐住額頭。
雖然看不到陸致然的神色,但高盛知道,平靜外表下的他,內心滿是憤怒和後悔吧。
憤怒的,是有人那樣對待江淺陌,後悔的,是當初自私的出了國,沒有保護好江淺陌吧。更何況,現在知道了,江淺陌還是自己的親妹妹,他卻一下子做不了什麼,這種恨,這種自責,怕是已經深入骨髓了吧。
想到這,複雜的看了一眼還在沉睡中的江淺陌,高盛嘆了一口氣,走到陸致然身邊,安慰道,“你放心,沒事的,過會就會醒。”
陸致然沒有接話,而是沉默了下來。
VIP病房裡,除了呼吸聲,點滴聲,再無其他。
直到,程亦辰的闖入。
“江淺陌,江淺陌…”
明明外面是晴天,暖陽當空,可隨着程亦辰進來的,卻是陣陣陰寒,絕對能讓人忍不住打冷顫。
“她怎麼樣了?!”抿着嘴脣,沉着臉,同樣的,程亦辰問着一旁的高盛。
今天早上,就在他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沈毅陰着臉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打開天涯,讓他看到了那些照片。那一瞬間,程亦辰唯一想到的,不是終於知道了江淺陌消失的那幾年發生了什麼事,而是心止不住的抽痛,她怎麼辦?萬一看到了,會不會支撐不住?
那時候,心中強烈的念頭,就是快去找她!就算她說了那樣的話,就算她不想見到他,他也要陪在她身邊,一起面對。
可隨後,他就接到了陸致然的電話,說,她在醫院,在醫院…天知道,他有多麼的害怕!
現在,心心念唸的那個人,毫無生機的就躺在那裡,那種害怕,不減反增,最後演變成恐懼。
“到底怎麼樣了?!”再一次的,銳利的眼光掃去,程亦辰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一旁的高盛無奈的撫撫額頭,上下嘴脣動了動,剛準備說些什麼,可還未來得及,又被一陣驚叫聲打斷了。
“啊!走開,不要靠近我,滾啊!”
“江淺陌!”不約而同的,三人齊刷刷的回頭,眼裡是掩飾不了的疼惜。
自然,尖叫策,除了惡夢中醒來的江淺陌,還能有誰呢?
“別怕,別怕,淺陌,有我在,有我在…”一個箭步衝到牀邊,俯身想抱住仍在驚慌中的江淺陌,程亦辰只覺得心酸的,都要讓他接受不了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江淺陌猛的抓住了自己的左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即使隔着西裝外套,程亦辰還是痛的蹙起了眉頭,卻堅持着不吭聲,不鬆手。
而江淺陌,像是有着深仇大恨般,死死的不鬆口。漸漸的,程亦辰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小的汗。
“江淺陌,你幹什麼?!快鬆口!”終是發現了不對勁,陸致然趕忙走了過來,想把江淺陌鬆開。
可這個時候的江淺陌,比會刺人的刺蝟還要會刺人,不管不顧的掙扎着。
沒多久,程亦辰的臉上便被抓傷了幾道淺淺的口子,陸致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能咬的地方都被咬了,狼狽不堪。
“不要碰我,滾,滾開!”反反覆覆的,江淺陌卻只有這麼一句話,如果仔細看,不難發現,她的眼神換散,沒有焦距。
江淺陌現在,抵,制任何人的接觸。
“快,快打鎮定劑!”忽然,高盛急着對剛進來的小護士小魚吼道。
“哦,好,好。”剛開始,小魚沒有反應過來,隨即,看到房內的景象,一下子臉色也沉重起來了,連聲應道。
衆人又是一番手忙腳亂,好不容易,鎮定劑打入了江淺陌體內,讓她暫時安靜了下來。
一針打完,四人滿頭大汗。
“致然,鎮定劑治標不治本,還是送去她的心理醫生那吧…”思索許久,高盛看了看臉色沉重的程亦辰和陸致然,終是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她,江淺陌她,應該是,復發了…”
“你的意思是?!”陸致然一下子有些站不住,還好,背後是牆。
“你說什麼?!”
陸致然還沒來的及說什麼,被一旁的程亦辰氣急敗壞的推開。沉着臉,程亦辰問的咬牙切齒。
然而,高盛只是擡了擡眼皮,並沒有被程亦辰的氣勢嚇到。
看了眼屋子裡的人,接着,高盛嘆氣道,“你不知道?”頓了頓,“她以前,應該有一段較長時間的心理治療的,現在復發應該是受到了相當大的刺激,很大程度上是和當時的事有關…”
“怎麼可能?!她一直都很正常啊!”急急打斷高盛的話,回頭看了看已經睡着的江淺陌,陸致然不可置信,艱難的開了口。
“其實,現在社會壓力那麼大,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存在着心理上的問題。”用眼神安撫了下快要接近暴躁邊緣的陸致然,高盛組織了下語言,“進行心理治療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相反我們醫生一直都很鼓勵這種做法。但是你要知道,如果刺激過大,即使表面上,或是自己覺得已經康復了,其實不然。她應該就是屬於這種情況。江淺陌什麼性子,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麼?”
高盛並不是心理醫生,解釋的也不夠專業,可是,在場的其他三人都明白了。
江淺陌,有過很嚴重的心理疾病,應該是當年的事造成的心理創傷。而且,並沒有完全康復,在那些照片的刺激下,復發了。
“當年到底是哪個王八蛋,真TM賤!”雖然後進來的小魚並沒有完全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可一種名爲心疼的感覺立刻席捲全身,自己也氣的暴走,也不管還有人在,直說髒話。
那一刻,程亦辰的心就像被千萬根細長的針狠狠扎過,接着又被從高空中扔到地上重重碾碎。
想呼吸一下,卻發現是如此的艱難,整個人都像要窒息了樣。幾番下來,程亦辰硬是從胸口憋出了一口氣,冷冷的吐出一句話,“我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