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落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江淺陌原以爲照着蔣冰一貫的作風,勢必會對付自己,至少找些麻煩來扳回輸的那一局,更何況那晚她那麼當衆下不來臺,蔣冰幾時受過這樣的羞辱了。

然而令江淺陌沒想到的是,蔣冰沒有找過她一絲一毫的麻煩。本來自己都準備好要怎麼應付了,哪知對方一動也不動。不得不說,江淺陌還是有點失望的。

她並不怕蔣冰,從前是,現在更是。

與此同時,江淺陌發現去參加同學聚會的後遺症開始慢慢顯現了出來。

比如說,總有一些電話打來問問這幾年發生的事,比如說仍會有人拐彎抹角問着自己和林程風,或者說會約着自己逛逛街。

從前就有長一輩的人對自己說,高中的同學一起經歷過難忘的三年,有着共同的奮鬥目標,同樣熱血沸騰,那樣的情感最是忘不掉,那樣的友情最是堅固。

江淺陌不否認,真的一點都不否認。

可是現在,當你所謂的朋友所謂的死黨,打着關心你的旗號,卻只是撕開你的傷疤更想知道那些八卦,你是失望還是難過?

江淺陌很想堅定地反駁心裡的想法,瀟灑地說聲自己無所謂。可是現實是,她是真的很失望,外帶那麼一丟丟的難過,她發誓,真的只是一丟丟而已。

從前別人總是說江淺陌最是冷漠,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誰要看。別人怎麼說,她不在乎,因爲她知道總是有那麼幾個朋友是懂自己的。她一度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幸運,在可以說是黑色時光的高中裡有着那麼好的友誼。可是現在,這些所謂的牢不可破的友情還純真如當年麼?

她並不是怪那些朋友,有什麼好怪的,自己不也是很多年沒有關心過她們些許麼?哪有什麼資格怪,自己不也是有些陌生了麼?

即使這樣安慰着自己,也阻止不了從心底蔓延開來的那份沮喪。套用一句文藝女青年常用的話,江淺陌想說,我想我是受傷了。

懷着這樣的心情,一天下來,江淺陌的工作效率並不高,甚至犯了好幾個低級的錯誤,免不了捱了部門總監的一頓訓。

可是偏偏,有人硬是把她的心情降到了最低谷。

午飯過後,陳總監讓江淺陌去趟舒嵐辦公室,說是舒秘書有事找她。

進去的時候,舒嵐正在忙着整理文件。這是江淺陌第一次看到工作狀態中的舒嵐,認真幹練。

“坐吧,喝什麼,茶還是咖啡?”說話間,舒嵐已經拿起了電話,準備讓人送進來。

可是江淺陌今天沒心思喝茶,也不想應付舒嵐,累的慌。隨意掃了掃屋內的擺設,很溫馨,果然是她的風格。

“舒秘書,什麼事兒?”不想再浪費時間,江淺陌直接開口,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上次蔣冰的事兒,我替她向你道歉,她那天喝多了纔會口不擇言,你…”

“打住,舒嵐。”沒等舒嵐說完,江淺陌就很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

“蔣冰那話什麼意思你難道要我清清楚楚地再解釋一遍給你聽?別說你不知道,鬼才信。我不想把話說的太明白,別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碰我的底線,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一口氣把話說完,江淺陌看到舒嵐的臉色變了又變,但自己卻沒有一丁點的舒坦。

對面的舒嵐動了動嘴角,最後才說道,“江淺陌,其實我很想知道,你現在的自信從何而來。我並不輸給你什麼,相反,我有的你望塵莫及。是我的終究還是我的。”

舒嵐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柔軟,有着江南女子獨特的甜美,但今天這份柔軟裡,夾雜着不容忽視的勢在必得。

“隨便。”丟出這麼一句話後,江淺陌快速地走了出去,這個屋子她一刻也不想多呆。替蔣冰道歉麼?舒嵐,你以爲你是誰?你連個道歉的姿態也不放一放。況且,你想說的真的只是道個歉?

身後的舒嵐保持着坐着的姿勢,許久才動。而她的手中,緊緊地握着一枚戒指,力道之大,彷彿要把它捏碎。

江淺陌,那我們拭目以待吧。

下午的時候,江淺陌被派出去送份文件。之後並沒有急着回來,而是隨便晃晃到了一個公園裡。

公園不算很大,難得的是環境非常好,鬱鬱蔥蔥佳氣浮,多少安撫了盛夏中人們那顆浮躁的心,這裡面當然也包括了江淺陌。

江淺陌正坐在樹蔭底下的長椅上,眯着眼,擡頭望向遠方。其實能這樣享受着陽光也是很不錯的。

在她旁邊的長椅上,三三兩兩的坐着幾對情侶,看年紀應該是附近大學大一的學生。左邊長椅上的女生正躺在男生腿上,男生則俯下身在她耳旁說着悄悄話,不知道說了什麼,女生的臉微微發紅,撒嬌似的捂住耳朵,而後又被男生拉開,兩人吵吵鬧鬧,樂此不疲。前面的那對情侶,男生正拿着單反給女生拍着照,女生巧笑嫣然,男生一臉寵溺。

轉頭再看看自己,一身OL通勤裝,在這種氣氛中怎麼看怎麼格格不入。

不免嘆息一聲,別人的幸福,終是與自己無關。

隨即江淺陌又自嘲道,曾經自己也笑顏如花過,如果,那不是僅僅她一個人自以爲是的幸福的話。

她也曾,像這些女生一樣,以爲愛情總是最美的,哪管會有什麼傷心難過,就那麼一頭紮了進去,迷失了自己。

都說高中裡的愛情最是純潔,你不用考慮未來,不用害怕分離,什麼房子車子錢,都是那麼的遙遠。你只是那麼單純地喜歡着一個人,沒有一絲目的。

可是自己的呢?在最不被看好的時候,毅然選擇在一起,卻在最被看好的時候,分道揚鑣,多麼狗血的開頭和結局。到現在甚至還被冠上了橫刀奪愛之名。

橫刀奪愛麼?如果真是那些人說的那樣,那她怎麼還會被林程風告知談不上愛她?知道的人只會看到舒嵐的黯然神傷,難過不已。可是,誰明白過自己的有苦難言,滿心苦澀?呵,也是,舒嵐一向比自己更得保護。

江淺陌一直記得,那天晚上,自己忍住睡意等着林程風忙完手頭上的事,最後等來的卻是一句,我們分手吧。

是不是每個女生都會這樣,苦苦哀求,不肯放手?反正,當時的自己真的是卑微到了極點,可是仍是沒有挽回。那一天,江淺陌單曲循環了一整夜的《我愛他》,那一天,她失眠了一整夜。可是第二天,仍要努力讓人看不出來,她不想看到別人同情的目光,她受不了。

最美的時光裡,她以爲那是她此生最美好的愛情。然而這一切現在看來竟是那麼的可笑。

江淺陌也曾問過自己,她恨林程風麼?她答不上來,以前確實恨過,憑什麼明明心裡沒有自己還要來招惹她?憑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好,好到以爲她的愛情同樣是令人羨慕的。可是現在,還有什麼好恨的,過去的何必再執着不肯放。

“小陌,我們分手吧,我們不合適。”

“小陌,你別這樣,我們不可能了。”

“江淺陌,我不值得你這樣,江淺陌,求求你放開我吧。”

……

可是那些話,現在想來還是那麼痛。明明覺得已經結疤,卻再一次輕易地被撕開,公之於世,然後被人指指點點,說,看,原來裡面都潰爛不堪了。

江淺陌並不是一個喜歡回憶的人,可難免還是會觸景生情。縱使她再堅強,這些天也露出了軟弱,雖然她一向很不齒自己這樣。

不遠處的樹蔭下,程亦辰一直面向着江淺陌站着,看她面露羨慕,看她回憶難過,卻始終沒有踏出一步。她坐了多久,他就站着陪了多久。即使背後溼透也不在乎,就算別人投以奇怪的目光,他也一樣無所謂。

江淺陌,你何須羨慕別人的幸福,我一樣能給你,什麼時候,你才肯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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