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給楊淑婉磕了三個響頭,之後又接過李嬤嬤遞來的茶杯,舉過頭頂:“姐姐,請喝茶!”
楊淑婉坐着沒動,瞧了秋娘一身桃紅衣裳。
這身衣裳也是她從前穿過的,只不過顏色太豔了一些,她身爲當家的主母,也不好多穿,也是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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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特地挑了自己從前穿過的衣裳送給秋娘,也是爲了給秋娘一個下馬威。
秋娘身段兒嬌小一些,腰子也細,這身衣裳穿在身上,就顯得腿長、手長,腰也肥大。
可瞧着這狐媚子,便是一身不合身的豔色,竟也顯露了與從前素淡不同的風情,心裡陡然涌現了一股警惕。
秋娘十四歲跟了老爺,今年也才十七歲,正是如花一般年歲,可比何姨娘更加鮮嫩一些,也難怪老爺疼得緊。
見楊淑婉沒動,秋娘又道:“姐姐,請喝茶。”
楊淑婉端坐着,還是沒動。
妾室送上來的茶,也不是敬了就要喝,也要憋一憋妾室的性兒,挫一挫她的氣焰,也好明白爲人做妾的本份。
一旁的虞宗正皺了一下眉。
李嬤嬤笑着說:“憋一憋,如意妾,妻妾和,萬事吉諧,這新人進門,可不得要憋一憋,這是好事兒。”
既然是規矩,虞宗正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這一憋,就憋了一大半盞茶。
一直到秋娘舉着茶杯的手,抖了又抖,暈了脂胭的小臉,也白了又白。
楊淑婉擔心再繼續憋下去,秋娘當場失了態,反倒成了她刻意刁難,惹了老爺不快,便端過了茶,低頭囁了一口,就擱到了一旁。
楊淑婉沒急着讓秋娘起來:“你從前是伺候老爺的通房小丫頭,也是我與老夫人,覺得你伺候老爺多年,也是妥當得很,就提了你做姨娘,便是正經納進了門,往後要牢記府裡的一應規矩,也要守着妾的本份,好好伺候老爺,早日爲老爺添丁,爲虞府開枝散葉。”
至於旁的話,礙於虞宗正在場,哪好說了去討嫌,還是等明兒秋娘過來請安的時候,好好教一教她爲人妾室的規矩。
一番話也是說得大方知禮,虞宗正滿意了。
秋娘也是低眉順目,應了一聲:“是,謹遵夫人教誨。”
一應禮數是周全了,虞宗正便帶着秋娘去了雨秋院。
楊淑婉瞧着這相攜的一對新人,心裡頭憋着氣兒。
待兩人瞧不見身影,又過了一會,伸手一揮,便將秋娘方纔奉上來的茶杯,給掃落到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
府裡辦了幾桌酒,秋娘自己掏了銀子,又加了幾個體面的大菜,給老夫人、楊氏,幾個姐兒都送了幾道,清秋院的何姨娘也送了一道,還請了管事和有頭有臉的嬤嬤、媽媽們吃酒。
秋娘提姨娘,府裡辦得也是體面,也是有幾分熱鬧。
虞幼窈坐在繡閣裡,拿着繡棚穿針引線,纖妙細瘦的手輕捏着蘭花指,捻着細針,難掩沉靜美好。
晚上做女紅也確實有些費眼睛。
虞幼窈繡了一盞茶,就覺得眼睛花,就擱下繡棚,輕揉了一會眼周,喝了一杯明目的藥茶,聽到屋裡有動靜。
一轉頭,就見冬梅捧了一個盒子,打側室裡頭出來:“怎就不去吃酒?許嬤嬤、春曉她們都去了。”
秋娘請了府裡的得臉的嬤嬤,媽媽,丫鬟等吃酒,柳嬤嬤也去了,許嬤嬤也就不好推辭了去,就一道去了。
冬梅搖搖頭:“奴婢就不去湊這熱鬧,小姐身邊也不能沒人。”
虞幼窈重新拿起了繡棚:“你也去一道熱鬧熱鬧,也用不了多久,我這會在繡閣裡繡東西,沒哪兒需要伺候,柳兒還在外頭呢,有什麼事使喚了她去也是一樣,我屋裡東西多,事兒也多,你管得也辛苦,平常總呆在窕玉院裡,出去走動一下也好。”
冬梅還是搖頭:“現在柳兒也能幫我一些,也是不辛苦的,小姐可別擔心了。”
春曉和夏桃是跟前伺候的,小姐是要帶在身邊,秋杏在書房那邊,柳兒主要是跑腿的活計,但這活也不是時時都有,也能幫她許多。
虞幼窈也不勉強,只是道:“之前許嬤嬤,跟柳嬤嬤提了,要打莊子上挑幾個家世清白的人過來,估摸着過些天就該有消息了,到時候調教些規矩,你們也能使喚些,可不行事事都要親力親爲,可不得累死了。”
府裡頭也有小丫鬟,規矩都是調教好的,肯定要比莊上子挑上來的,更得力一些。
但許嬤嬤覺得,打莊子上挑來的更乾淨,也更好調教一些。
她跟前的幾個丫鬟也是得力,倒也不必急着這事,慢慢尋摸着,慢慢調教使着,將來對窕玉院也更忠心一些。
冬梅笑着點頭,就轉開了話題:“小姐又在晚間繡東西,讓許嬤嬤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教訓你了。”
虞幼窈一聽這話,就瞪圓了眼睛看着冬梅:“我也就做一小會,沒打算做久,哪兒就傷了眼睛,你可別告訴嬤嬤,”說着,就低頭瞧了一眼才繡了一片桐葉的繡棚:“我這不是想早點將香包繡好了,送給表哥用嗎?”
頭一次見小姐對女紅這樣上心,冬梅也不好勸了,就打開了手中的盒子。
虞幼窈呼吸也不由一滯——
世間有一物,採擷和孕育了天上日月、星辰之皓光,風晴、雨露之潤澤,大地上山川、萬木的穎華,人世間的精、神、魂、靈之瑞祥,融於一身。
乃傳世寶珠——
虞幼窈驚呼一聲:“夜明珠!”
昏黃的燭光下,兩枚夜明珠靜謐着,散發着光,宛如皓月吐銀,一眼望去光芒璀璨,而奪目,盡顯了神秘之光輝。
兩枚夜明珠,都有荔枝大小。
一枚是月白色,淡藍至白,白中透了一縷幽月之光,宛如月華一般皎潔。
另一枚卻是暖黃色,其光華之燦然,宛如早上,打雲層裡透出的一縷晨光,燦爛極了。
虞幼窈拿了其中一枚月白明珠,捧在手心裡,溶溶月色掬在手裡,浸潤了她身邊燭光散發出來的一縷晦暗:“我怎就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