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太陽曬過來的時候,孟西行就看到初揚已經先一步醒了,這在以往是很難有的事情。他看到初揚正伏在地上,孟西行好奇走過去,就見初揚不知哪裡弄來一塊白布,然後她拿着昨夜燒黑的木棍在上面寫字。木棍大多隻能寫上幾筆就寫不了了,初揚就換一根,一會功夫,周邊就擺了一圈。也因爲這樣,白布上的幾個字寫得格外慢,孟西行站立半晌纔看出她寫的三個大字——
黃半仙。
孟西行忍不住笑了:“你這是要做什麼?”
初揚故意賣關子:“你跟着我就知道了。”
孟西行反正無事,果真跟着初揚走。蘭花節一擺七天,所以這七天兩人不用擔心餓着。街上人多,攤販也多,初揚找了許久纔在一個角落找到一點地方,搬了塊還算平整的石板坐着。等了大半晌,初揚都沒迎來一個顧客。
初揚看着旁邊一個賣柿餅的吆喝挺歡:“賣柿餅羅,又大又甜的柿餅。”初揚就想自己也應該要吆喝,酒香也怕巷子深嘛,於是也張口欲吆喝,張了半天都沒開口……看着孟西行好整以暇站在旁邊,饒有趣味望着她,初揚就擡了擡胳膊,蹭了蹭他的腿,等孟西行蹲下來的時候,初揚就笑眯眯地說:“孟大才子,給一段吧,怎麼吆喝比較好。”
孟西行想都不想:“不知道。”
初揚正想說你想都不想,就說不知道,不走心也不走得太明顯了好吧。轉念又一想,讓孟西行那才氣才做一句吆喝的話,有些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得,她還是凡是靠自己好了。於是,初揚在心底醞釀半天,終於吆喝出:“黃半仙給您算卦咧。”
初揚最初還說得磕磕巴巴,後來越說越順口,話也變着花樣說,從最初的幾個字已經能完整編成一段話了:“沒有最靈,只有更靈,黃半仙給您算一卦,不靈不要錢。”
可是饒是初揚這樣吆喝,也沒盼來一位顧客,連往這邊瞧上一眼的人都少。初揚開始還信心滿滿,吆喝到後面都沒了力氣,到了傍晚時分的時候,整個
人已經如冬日的醃菜,蔫蔫一息了。
孟西行剛在城裡溜達了一圈,玩完回來就看到她一幅喪氣樣:“怎麼,還沒開張啊。”
初揚情緒低落,看着他一幅看好戲的樣子,心裡憋火,懶得搭理他。孟西行與她並坐到一起:“就衝你這幅被喪門星砸中的樣子,人家也不會信你是什麼半仙嘛。”
初揚鬱悶:“你還說。”這是她出門後第一次正兒八經想了個法子掙錢,滿懷希望,卻這麼快碰壁。
“哎,你說你怎麼會想到這麼一個法子。”
“懶得和你說。”這法子也是她搜腸刮肚,考慮了許久纔想出了,自己原來看的那些雜書只有這東西可以拿出來唬人,而自己也善於與人交談,察言觀色,以前在清澤的時候,她就能在很短時間將人家的故事套出來。可是這會她開張不利,也沒了顯擺的興致。
這會孟向南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就讓人格外看不順眼,初揚抱着同甘共苦,我不痛快你也別想痛快的心思質問孟向南:“你別笑話我,你今兒玩了一天,不怕後面沒有盤纏麼?”
“怕什麼。”孟向南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小瓶酒,仰頭喝了一口才說:“今朝有酒今朝醉。”酒有蘭花香,是初揚昨天蹭來的那種酒香,但那個酒瓶看起來很精緻,只怕酒質比她昨兒那個還要好。初揚沒去想孟西行哪裡來的錢買酒,倒是看着他這優哉遊哉的樣子格外礙眼。初揚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火氣,伸手搶過孟西行的酒瓶,狠狠向遠處摔去。
孟西行眼疾手快撈住酒瓶,奈何還是有大半酒灑了出去:“你幹嘛?”
“你到時要是身無分文,別找我借錢。”初揚惡狠狠說。
孟西行卻笑:“好啊,絕不向你借錢半分。”忽然他的手中像變戲法一般多出一錠銀子,初揚目測足足有十兩。
初揚奪過銀子,放在牙齒上咬了一下,確定不是孟西行從哪個攤販那裡買來騙人的小玩意,確實是真金白銀:“你這是從哪裡來的?”孟西行明明今兒混在人羣裡晃盪了
一天。
“哦,剛纔酒樓裡在比對對子,我對的最多,這是賞銀。”
沒天理,她絞盡腦汁賺錢,一文沒賺到。孟西行隨便出去轉一圈,十兩白銀到手。
一朝鮮,吃遍天。北朝這些年國泰民安,最重視文人才子,就是到雲城這麼偏僻的地方,這種吟詩作畫還是能有市場。初揚悔恨當初怎麼不多讀幾本詩詞去呢?
初揚悶悶不樂坐回原處,連黃半仙的幌子都扔到了一邊。那位賣柿餅的大爺大概是瞧不下去了,安慰初揚道:“小公子,別喪氣,擺攤也是有竅門的。”
初揚一聽,這大爺似乎頗懂,連忙虛心請教:“請爺爺您說。”初揚有着一張無害的臉,又是這樣笑眯眯的樣子,何況她和老爺爺的營生也不競爭,老爺爺傾囊相授:“就拿我這賣柿餅來說,就要找小孩人多,大人樂意歇腳的地方。”初揚仔細一瞧,旁邊就是一個拉麪攤,許多大人在這裡吃上一碗麪,小孩子吃幾口就會望到旁邊有賣柿餅的,大人就會順道買兩個給小孩做零嘴。
“另外啊,小公子,你看着太不像神……”老爺爺想說神棍,又覺得將這樣一個詞套在衣着鮮亮的少年身上不太合適,遂改口:“算命的,倒像你要找人給你算命。”
孟西行在一旁聽着忽然笑了起來,初揚聞聲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老爺爺倒是繼續說:“另外啊,像我賣柿餅的,人家來買的時候,我總會讓人家先嚐上一點,這樣嘗的人多了,總會有真買的人。”
這一晚,初揚望着滿天星子難以入睡,一直在思考那老爺爺的話。翻來覆去,她也琢磨透了,要擺好攤,一要選好對象,算命大多是遇到困難,迷茫困頓的時候纔會求助神靈,而現在在街上轉悠的人都臉帶歡笑,誰會想着來找算命師啊,所以她明天要換個地方;二她要改頭換面,先前兩人爲了躲過盤查,僞裝爲主僕關係,初揚腦中在想神棍應該穿成什麼樣子,可是清澤來來往往這麼多人,她和神棍接觸得太少,腦中絲毫印象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