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綠袖委屈了半年,老爺不像蘇五爺,老爺是真的把蘇文卿捧在手心裡的疼。半年來王氏如何故意折辱蘇文卿,又如何在徐賢跟前說壞話陷害,之前荷藕又如何欺主說了個遍。
蘇長宇緊緊扣著的手指差些捏碎了牀沿,聽蘇文卿在徐府如何受委屈,又得知蘇文卿是如何一個人默默受了下來,又是如何獨自一人挺過來,驀地想起蘇文卿寄回來的書信上說自己一切安好,頓時越發心疼。
只是再一想起蘇長明與他說的,說蘇文卿在徐府受的皆是嫡小姐的禮,府上人人都尊她一聲小姐。說前些日子去看蘇文卿,蘇文卿面色看起來很是不錯,與府上的小姐相處甚好。
蘇長宇頓時怒從中來。
好個屁!
好到被人欺辱卻一句話也不抱怨,蘇長宇知道女兒性子像她母親,不爭不搶,受了委屈也是自己默默受了,所以一直都只道自己一切安好。
綠袖還在斷斷續續的說,「這府上也就老太太和大少爺真心實意對小姐好,今天若不是大少爺偶爾經過將小姐救上來,還不知道會如何!」
說到這裡綠袖又是一陣後怕,她們根本無人會水,若是徐子越當時沒有出現,綠袖根本不敢想。
只不過像是猛地又想到了什麼,綠袖急忙閉了嘴,臉上不由微微發燙。
小姐與大少爺這算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了吧,綠袖一想起徐子越今日的舉動仍是覺得驚心動魄。
當初小姐便偷偷關心大少爺,替大少爺在老太太跟前說好話,私下一有好東西便送過去,前些日子子俊少爺和小姐討荷包,小姐拒絕了,卻又替大少爺繡了荷包。
而大少爺對府上人人都是淡淡的,只有對著小姐的時候時笑著,經常帶各種小零嘴回來,小姐出府他總會時刻陪著…
綠袖到底是個小姑娘,此時回想起她家小姐和徐子越的種種,竟然覺得有些害羞。
蘇長宇捉住了這個陌生的字眼,徐老太太對文卿好,這點蘇長宇半點不懷疑,只是這個大少爺…蘇長宇記得那日從蘇文卿房中走出來的那個少年,雖然衣衫半溼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卻是半點不掩氣度,遇見他是也是沒有半點驚訝。
徐家大少爺徐子越,蘇長宇以前倒是聽妻子提過一兩句,說他生母死得早也是個可憐人。最近徐子越中瞭解元,就算遠在江南,蘇長宇也聽說了一二。
蘇長宇輕輕轉動手指的羊脂扳指,他只見過一次徐子越,卻感覺到此子沉穩從容,少年如此,以後定是個出色的人物。
但是天下出色男子何其多也,蘇長宇在意的不是這些,他便是娶了徐靜一人從未納妾,文卿想嫁也必須嫁一個真心對她好的。
只是若是真的對文卿有意,蘇長宇皺皺眉,將這想法壓了下去。
他這輩子喜歡了徐靜,卻是永遠不會喜歡徐家人,更何況如今徐賢與王氏如此待文卿。與王家的賬,他還沒算清楚。
徐子越的品性到底如何他並不清楚,不過文卿到底還小,留到以後再提也無妨。
轉身靜靜看著女兒的睡顏,蘇長宇的面孔也漸漸溫和了下來。屋裡安靜極了,蘇長宇似乎能聽到蘇文卿淺淺的呼吸聲,不由微微一笑。
站起走出內室,與綠袖交代一句,這才轉身離去。
蘇文卿出了這樣的事情,蘇長宇自是不滿徐府,對王氏王家更是氣極。但到底都是外家,比起這些,蘇長宇一想起蘇長明信中的內容更是火冒三丈。
好一個與家中姐妹相處甚好。
好一個徐家衆人待她皆如親貴。
若是今天真的出了差錯,文卿真的出了事,蘇長明許是根本不會知曉!
他問過綠袖,綠袖說蘇長明只來過一次徐府,還只是僅僅坐了一陣子便走了。
當初是怎麼與蘇長明說的,蘇長明又是如何答應他的,蘇長宇怒極,一聽外邊傳話說蘇長明回來了,一拍石桌便讓人將蘇長明綁了。
蘇長明一回來便被人捆了個正著,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了進去,擡頭便是兄長冷冰冰的臉。
蘇長明心中暗道不妙,蘇長宇在家人跟前極少會有如此嚴肅的模樣,蘇長明心中一凜,已是覺察到真的出了大事。
蘇家是商家,對嫡庶並沒有官家如此重視,所以就算蘇長明一個庶子,在蘇家也是堂堂正正的五爺。
蘇家的當家從來不是嫡子或者長子繼承,打小將生意交出去,誰有本事蘇家就是誰的。蘇長宇是蘇家三子,能在五人中最終拿了蘇家大當家的位子,自然不是常人。
只是能讓三哥動怒至此,不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況且若是生意上出了事兒蘇長明自會察覺,難不成…是蘇文卿出了什麼事?
蘇長明生下來,還沒認清親爹的臉,蘇老爺便去世了,蘇長明便是蘇老夫人和幾個兄長帶大。他打小就皮,捱打的事情做的不少,此刻發覺到三哥真的動怒,雖然不確定是何事,但已經真誠了認錯了。
蘇長宇今兒卻是沒有半點笑意,漠視著眼前的蘇長明譏諷道,「蘇大人如今入朝做了官,我如今不過一屆商賈,擔不起蘇大人一聲三哥。」
蘇長宇何曾如此冷漠的說過他,蘇長明頓時心驚,「三哥何至如此!」
蘇長宇實在大怒,外人欺負蘇文卿,他自是氣極,但蘇長明是文卿的親叔叔,卻對蘇文卿不聞不問,實在讓他寒心。
蘇長明明知他膝下便文卿一個女兒,他明知文卿對自己如何重要,卻根本不在意文卿的死活。
如今還叫他三哥,蘇長宇不禁懷疑,這聲三哥,蘇長明是不是也是不願意的。
「你如今還叫我一聲三哥,你可曾將我的話放在眼裡!我知道你不喜文卿,但我想到底是親叔侄,就算如何你念在幾分血緣上也總會照看她一二,可你又是如何!」
「你穿著最好的雲錦,喝的是三十年的女兒紅,人人見你都要喊你一聲蘇大人。呵,好一個蘇大人。蘇長明,你我不是一母所出,我何曾虧待過你半分,你又是如何回報我的?你三嫂把你當親生弟弟,文卿尊稱你一聲叔叔,從未在我年前抱怨一句,你又是如何待她們的!文卿在徐府受了多少委屈,今日差些連命也沒了,你又在做什麼!」
蘇長明耳邊轟隆一聲,「差些連命也沒了。」這幾個字在耳邊炸響,頓時將他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嘴邊。
他確實不甚關心蘇文卿,僅僅去過一次徐府,蘇文卿未曾說過她在徐家不開心。當初只是詫異蘇文卿爲何突然變了性子,現在想來,若不是真的受了委屈逼急了,又怎麼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蘇長宇站起身來淡淡道,「你明知我膝下已有文卿一個女兒,卻仍是未曾關心她半分,想來是並未將文卿放在眼裡。這些年來,喊我一聲三哥,真是委屈你了。」
蘇長明大驚失色,「是我自作聰明,我本以爲文卿在徐家是過的極好的,三哥切不要如此,三哥待我如此我怎會對三哥有半分不敬!」
蘇長宇卻是隻覺得心中一陣疲憊,聽到這話只是淡淡開口,「蘇長明,文卿今日有幸撿回了一條命,我饒你一次,以後,我自是不會再勞煩你,好自爲之吧。」
說罷,已不看蘇長明,轉身離去。
留下蘇長明怔愣片刻,才猛地站起來,「去打聽,徐家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文卿在榻上躺了三天,中途斷斷續續醒過幾次,卻始終昏昏沉沉的。徐老太太等人自是不放心,又讓劉大夫把了脈,劉大夫說蘇文卿身體弱,此次受驚躺上幾日實屬正常。
劉大夫替徐家看病多年,徐老太太自是信得過他的話,但蘇長宇卻是皺眉,當即便讓人去又請了一位大夫。
劉大夫滿臉褶子的臉頓時一僵,半晌纔像是怒極了大罵一聲,「既是信不過老夫的醫術,又何可請老夫來診斷。」
徐子越涼涼的開口,「關心則亂,劉大夫醫者救人自是心善,又何苦計較這些。」
劉大夫頓時臉上一黑,蘇長宇目光轉向徐子越,轉眼又迅速移開。
請來的大夫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當初也曾替蘇文卿把過一次脈,當即細細替蘇文卿把脈後眉頭也是不由緊皺。
他依稀記得,這位姑娘是有心疾的,但是徐家是大富大貴之家,若是用貴重藥藥日日養著,若沒有大悲大喜,並無大礙。
只是不知爲何,這次再診脈,蘇姑娘的身體卻比以前更虛弱了。
就像是補了虎狼藥,或者受了什麼刺激一樣。
林大夫站起身來,猶豫片刻道,「可否將蘇姑娘吃的藥方拿來一看。」
這回就連徐老太太也是不禁一凜,難不成是藥方出了什麼問題,當即讓人拿了藥方過來。林大夫將這幾味藥來回看了幾遍,不由詫異,看藥方明明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爲何會又嚴重了?
蘇長宇最是著急,「可是有什麼問題?」
「…沒有。」林大夫搖搖頭,許是他多慮了。
劉大夫臉上迅速閃過一絲得意,摸摸鬍鬚笑道,「蘇姑娘今日溺水影響極大,看來須得好好養上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