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不凡擡起雙手捂住臉,不願意讓人見到自己這幅模樣,皮膚焦黑,露出裡面血紅的肉,還有隱隱跳動的青筋。
“大師……”
陳不凡哀嚎着,他好不容易披上這一身的人皮,忍受這些人氣對他身上非妖非鬼氣息的壓制。
沒想到,竟然被枯骨道人給毀了。
那剪紙小人嘻嘻笑着,紙人轉過頭,脖子的部分被轉成了一條線:“哭什麼哭!”
陳不凡透過指縫,看向剪紙小人:“爲何……我的皮!”
“要皮要命,你自己看着辦!”
紙人似乎感覺到了景雲的殺氣,身子連忙一竄,躲開了景雲手中的匕首。
匕首在星夜隱約透着白光,匕首頂端的那顆寶石更是讓那剪紙小人大吃一驚。
“浮生匕!”
小人也懶得再去管陳不凡的心情,周身忽得涌起一陣陰風,順着陰風而來,還有呼啦啦的聲音。
景雲被陰風逼開,擡手擋住眼前的砂石,緊握住匕首,隱約可以感覺到對面的陳不凡,也不管枯骨道人,擡手就朝着前方刺去。
感覺到匕首刺入血肉的觸感,在呼啦啦的聲音之後傳來悶哼聲。
一大片的剪紙小人順着陰風而來,拉扯着陳不凡身上的肉,將他從地上拽起,朝着空中而去。
唯獨那被枯骨道人控制了的剪紙小人,卻依然停在原地,透過這小人臉上的兩個剪成了眼睛的小洞,也能讓人感覺到其中的陰寒。
“浮生匕……這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隨着剪紙小人的話說完,那小人突然輕飄飄的落在了地面,沒了生氣。
遠處山洞內,枯骨道人一身破布衣袍坐在一個祭壇前,雙手捏訣,面前是一片水濛濛的圓鏡。
看着圓鏡內景雲手中的匕首,枯骨道人桀桀笑了出來,一旁是滿身紅衣,披着一頭漆黑長髮的浣紗。
景雲用匕首刺進小人的身體裡,匕首上還帶着血跡。血滴落在紙人上,略顯詭異。
“浮生匕。”
看樣子,枯骨道人認得這把匕首。
這邊剛一結束,莫離便抱着蘭扶桑匆匆趕到,見到一地的血跡還有被景雲挑起的紙人,目光微凜:“浣紗?”
景雲不知所以,上下打量着莫離,確定莫離沒有受傷,這纔將那紙人從匕首上取下:“是枯骨道人。陳不凡會如此囂張,只怕也是因爲背後有枯骨道人在協助。你遇見了浣紗?”
莫離點頭,沒想到枯骨道人竟然還染指平州?
之前浣紗在燕王府做內奸,她還可以猜測是景寧帝或者李貴妃的人。可現在攪得平州生靈塗炭,也不知道枯骨道人究竟是有什麼意圖!
抿着脣,莫離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這血……這是誰的血?”
她確定景雲的身上沒有受傷,難不成是枯骨道人的?
景雲似乎猜到了莫離的意思,搖頭道:“是陳不凡的。”
隨後喚來了還在後方守着的天冬,讓他帶着手下的人立刻進城,將平州內那些陳不凡的同黨一網打盡!
莫離恍惚着點頭,爲什麼這把匕首會吸收她的血液?而陳不凡的卻不肯?還是說,因爲她身負莫家的驅魔靈力,原本血液就異於常人,這才如此?
謎團一個接着一個,莫離自己都覺得有些亂了,腦中思緒一團,什麼也理不清楚。
忙了一夜,東方漸白,景雲一身金甲,身後赤紅的披風獵獵作響。
莫離背對着光,站在景雲面前,懷中抱着依然睡熟了的蘭扶桑。
拋去腦海中那些隱隱作亂的麻煩,兩人目光對視。
這次,算不算一起並肩作戰了?
平州的善後做的很快,那些陳不凡手下的賊匪也就是普通的山賊。陳不凡被枯骨道人帶走,這些人一來沒了領頭人什麼也不知道做,二來也本身就是烏合之衆,根本不是大景那些訓練有素的軍隊的對手。
只是讓莫離最爲不忿的,便是沒有爲平州的百姓殺了陳不凡!
這次領兵,原本就是爲了剿滅平州的賊匪。如今賊匪已滅,景雲和莫離也要儘快返回盛京回覆。
莫離將蘭扶桑交到天冬手中,帶着景雲到了昨夜尋到那些百姓的屋子前。
裡面的那些血屍已經讓人斂了,家屬也都認領了回去。
只是這屋內,怨氣沖天,滿是血腥之氣。
莫離眉頭微皺,一身素白的衣裳,頭上也沒有戴着景雲送的銀白色髮帶,披散着頭髮,站在門前。
“我知道你們死不瞑目,心中怨氣難消。那陳不凡已經逃了,對不起!”
昨夜她在這屋子裡說的話,不僅是對活着的人說的,還有這些已經死了的亡魂。
縱然莫離見慣了死亡,也見慣了殺戮。卻怎麼都不能接受,這羣人是被陳不凡活活的將一身皮給剝了的結果。
生前受了那樣的痛苦,她也無法去對這些人說放下怨氣。
如果換做是她,只怕是化作厲鬼,也要將陳不凡殺了,不然怨氣難消。
莫離的話音剛落,屋內寒風陣陣,鬼泣連連。寒風捲起屋內的稻草,四處亂飛。
皺着眉頭,莫離也只能輕嘆一口氣,取出隨身帶着的那串佛珠,纏繞在手掌正中:“我會爲你們超度,若是能度,便度了。若是不行,我會讓黑白無常將你們帶去地府。這人間不是你們久留的地府。”
她知道,這些亡魂在怨,怨那兇殘暴虐的陳不凡沒死。
只是如果將他們留在平州,只怕對那些還活着的平州百姓也不利。
不顧屋內的陰風肆虐,鬼泣逐漸轉爲咆哮,莫離依舊站在門前,微微頷首,低聲念着地藏菩薩本願經。
景雲站在莫離身後,一旁是天冬。目光落在莫離嬌小單薄,卻又透着無盡力量的背影,眼神也微微動容。
擡着步子,景雲也站在了莫離的身邊:“他日,我若是再見到陳不凡,斬其首,將他的血灑在平州城外,以消你們的怨氣!”
隨後,便也跟着莫離一起,雙手合十,輕聲合着莫離的地藏菩薩本願經,爲這屋子內的亡靈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