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翻滾,天上不時有幾隻鳥兒飛掠尖鳴,風不寒冷卻依舊刺骨,也不知過了多久,黃昏已至,地七和老葉擡走一塊大石,終於看見了一道形似書櫃的結構。也多虧在設計起建之初考慮到特殊情況,許慕沉的居所本就是單層。
“老大!”地七喊簡空來看。
“繼續…繼續,櫃子旁邊就是密室的入口,他肯定活着,師父肯定也在那兒呢!!”簡空踉蹌着奔去,像是看到一點希望,擦了淚加入到他們。
地七和老葉一聽也像是重新有了力量,合着沿找到的痕跡繼續往下探。
煙塵飛揚,沙石瀰漫,沾染到劃破的皮膚上是叫人倒吸一口涼氣的痛,但無論多難還是無法停下,也不想停下。
好不容易終於找到那密室入口,再費力的一點一點移開周邊的石塊,打開那層活動鋼板,底下卻突然傳來槍聲,一顆子彈瞬間從裡射出。
簡空趕緊閃了一下,同時拉了一把正面對着入口的地七…
“哥……是…是你嗎?”她啞着聲顫抖着問。
“空少?”
迴應的並不是許慕沉的聲音,而是訓練營的葛堂主。
“把槍放下,快把槍放下!”裡面的人急切的命令着,然後又朝外試探性喊了聲,“空少…”
簡空貓着身鑽進去,看到了好幾個經常在她哥面前晃的人影,而遠處還有一張簡陋的牀,牀上上躺着的正是渾身是血的許慕沉。
眼淚瞬間從眼眶奪出,急急忙忙跑過去:“哥……”
“空少,你回來了可真是太好了……”那葛堂主忍不住感嘆,他們在底下也快被困了一天了。
“別吵!”老葉斥責。
現在需要保持安靜。
簡空知道自己當下最應該做什麼,馬上就試探了許慕沉的呼吸心跳,查看瞳孔,查看傷勢,拆下腰間藏有金針的布帶,展開。
施針,減緩血流。
再從一旁的角落裡扯下掩着的一塊簾子。
推出她當初塞進來的急救箱和簡易呼吸機,開機,連接管道。
“老葉,你來幫我,O型血的到門口站着留下,地七帶着剩下的人出去找,找活的…也找找我師父……”簡空一面做着準備,一面反覆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一點,再冷靜一點,不能亂。
“可外面…”其中一人忍不住忐忑的問,外面炮火連天的,怎麼出去。
“讓你去就去!”地七狠狠瞪着那提出疑問的人,然後冷着臉率先從剛剛進來的入口鑽了出去。
……
傷在心臟,右肺呼吸音已基本消失,左肺呼吸音粗糙,無法做更多術前檢查。
麻醉,消毒,開胸探查。
“吸。”胸腔打開後,看到有中量的積血,簡空指示老葉負壓吸引。
再查,右中肺見穿透傷口,動脈活動性出血,又進行縫合。
心包有射彈傷口,右心房表面見心肌挫傷區域,左下肺動脈探查到異物。
探一步做一步,她努力不去想外面狼藉遍地的屍體,不去想安危不明的師父,也不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麼。
強迫自己專注去救臺上的人,她喊了很多年“哥”的這個人,她不許他死。
“老葉…我可以信你嗎?”手術快要結束,簡空突然問。
“空少,我此刻站在這,卻恨不得自己是躺在外頭的殘缺當中的一具。”老葉頓了一下,沙啞着回答。
“那就好……”簡空緊緊捏着手中的鉗子繼續縫合肺動脈及損傷的右心房。
然後再次施針,調整氣息,保持呼吸機連接。
結束後,她整理好,回頭看向遠遠站着的那幾人,她本擔心術中出血嚴重會需要輸血,因此將他們留下。
但那幾人的身上或多或少也存在傷痕,只是並沒有許慕沉那樣重。
衆人皆傷,全島被毀,島主更加危在旦夕,而密室藏進來了十數人,卻沒有她師父,沒有能救人的醫生,這太不合理……
簡空緩緩的閉上眼,腦海裡瞬間浮現起外面的傷亡哀魂,再想起雙鬢已白的師父,胸口頃刻間如同有股烈火在蔓延…
“都出去幫忙找,看看還有沒活的吧,老葉也一同去。”她冰冷低沉的發出命令,緊握着許慕沉的牀邊讓自己站直,再睜開眼,眼底已是一片血紅及幽暗。
只是等大家都接二連三的出去,剩下她和還未清醒的許慕沉,她幾乎一下子就跌倒在地,太陽穴早已開始疼痛,疼得如有利劍穿透,翻遍口袋,威爾斯給的藥早就不知遺失在了哪裡。
顫顫巍巍的從一旁的急救箱裡找到鎮靜劑,卻也不能有多少改善。
最後是蜷縮在地上,緊咬着牙關,臉色青白不接,哭着,忍着,嗚咽着,似淒厲鬼訴,又似悲愴哀嚎,衣衫破敗,染滿不知是誰人的血跡,抱着頭的手,手腕上青筋泛起,傷痕累累,抵擋不住的疼痛,痛到極致也無法不想的生靈塗炭,讓她如同絕境裡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