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兒怎麼會這麼問?”
“臣妾這次真的是被嚇到了,思來想去,除了鬼魂作祟之外也想不到其他理由,臣妾對身邊的丫頭還是信得過的,紙銅錢又是直接從內務府要的,這老鼠是如何來的?還有還有,那兩個丫頭路上還碰到了鬧鬼,顯然是鬼魂作祟啊。可是臣妾不懂的是爲什麼翠兒的鬼魂要來找臣妾的麻煩呢?爲她燒紙錢不是好事嗎?”
“……”沐晰卓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無聲的將史美琳摟在懷裡撫摸着她的背,卻絲毫沒有回答她的疑問。
宮裡的一場小鬧劇就這樣暫時落下帷幕,本就陰灰的天空漸漸從四周瀰漫來霧氣,遮的整個夜裡陰氣森森,原本金碧輝煌的皇宮在這黑霧的籠罩之下像一座巨大的鬼屋佇立在那裡。惜情殿裡,剛剛睡醒的沐晰晴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行裝,饒有興致的在全身鏡前打量着自己的這身裝扮,像電視劇中的黑衣人一樣的簡單幹練的夜行衣,再在臉上蒙上塊兒黑布,頗有一番刺客的味道。
“嘿,錦葵,看我這樣子怎麼樣?”
“王妃,這事兒其實有他們就可以了,安全起見,你還是不要去的吧?肚子裡還懷着小世子呢,萬一出個什麼事那可如何是好?”同樣換上了夜行衣的錦葵滿目的擔憂,其實今晚的“表演”早就另有演員,都是暗衛中挑出來的人,萬無一失,她只是跟去保護沐晰晴的安全而已。但是說實話,她一點都不想讓沐晰晴去,戲一開演,必然引起混亂,誰都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說不會誤傷到沐晰晴。可是沐晰晴卻不願意錯過這個大好的看戲機會,拒絕了錦葵的建議,收拾好一切又吃了點東西就趁着夜色摸黑去了“戲臺子”,挑在一座二層的宮殿頂上趴着,身着黑衣,與濃霧瀰漫的黑夜融爲一體,很難發現。
“我們就在這兒看着,很安全的,我早就計劃好了。等戲散場我們再摸黑回去就好了。”沐晰晴趴在上面小聲的和身邊的錦葵咬着耳朵,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下面。夜雖黑,但宮殿都還是點着蠟燭的,她們趴在暗處,看下面的亮處自然是一清二楚,相反,下面的亮出往上望只會顯得更黑,什麼都看不見。
入夜的皇宮安靜極了,連時不時走過的一隊隊侍衛都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只是偶爾從遙遠的民間街道那裡傳來一聲聲打更夫打更的咚咚聲和呼喊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沐晰晴趴在屋頂很是無聊,覺得這打更夫也很是奇怪啊,總是同一句“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今夜的天陰欲雨、濃霧瀰漫,哪兒有天乾物燥的樣子?
叮鈴鐺——叮鈴鐺——
噠噠噠——噠噠噠——
沐晰晴等得昏昏欲睡之際空曠的路上傳來了一陣陣規律的馬蹄聲,悅耳的鈴鐺聲。沐晰晴努力睜開幾近閉上的眼睛,遠遠望去,一輛裝飾華麗,充滿了春意綿綿的馬車正緩緩從遠至近,是皇宮的鳳鸞春恩車,沐晰卓今夜翻的是鶯貴人的牌子,自鬧鬼事件以來,鶯貴人的恩寵沒有減少反而倍增,說是安慰。沐晰晴的想法是這兩個傢伙定然是當年翠兒事件的共犯,現在翠兒的冤魂找來了,自然要天天抱在一起嚇得發抖了,她纔不信這倆還能夜夜笙歌,再說了,別人不清楚,她還不知道麼,沐晰卓的不舉之症還沒好呢,想做事也做不成啊,若是鶯貴人和沐晰卓真的無辜,那沐晰卓的病就要露餡兒了!但是這個結果卻是讓太后和皇后鬆了一口氣,皇帝總算是進後宮了嘛,這樣的頻繁,鶯貴人的肚子早晚都會有消息的,可憐她們知其一不知其二咯。
馬車行駛得很穩,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到沐晰晴所趴着的宮殿下面,好戲就此拉開帷幕。漆黑的夜裡忽然響起了陣陣嗚嗚聲,像狼嚎,像風嘯,有時候風颳得大了,穿過狹長的宮道,的確是會發出類似呼呼或者嗚嗚的聲音,所以駕車的太監和護送的侍衛們並不覺得奇怪,依舊鎮定的穩穩駕駛着馬車,只是坐在車內的鶯貴人聽到這聲音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俗話說的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虧心事嘛,是早就犯下了,於是乎,現在就怕鬼來敲門了。鶯貴人在車裡扭了扭坐不住的屁股,最終剋制不住心裡的恐懼將車窗掀開了一點點縫隙。宮道里颳風常有奇怪的聲音她是知道的,也不是沒聽過,此時此刻她只想感受到那春夜裡稍帶些寒氣的春風,讓她確定這怪聲的來源,如此,才能心安。可是她註定不能心安,因爲掀開的車縫,緊挨着縫隙的臉龐並沒有感覺到一絲絲的風,這讓本就忐忑不安的鶯貴人更是平添了幾分害怕,她將車窗再開大了一點,都已經能看到外面跟在車旁的侍衛了,她嚥了咽口水,鼓起勇氣將手伸出車窗,想要找尋到風的感覺,可是事實再次打破了她的希望——仍舊毫無任何一絲風。連馬車行走本該會自然產生的屢屢輕風都因爲車實在走的太慢而應是沒能帶起風來。
鶯貴人慌張的縮回手,關上車窗,由於力度稍大弄得寂靜的夜裡,嗚嗚的聲音中,突兀的出現了“啪——”的一聲,把本就被害怕的心情充滿了四肢百骸的自己更是嚇了一跳。
“鶯小主,怎麼了?”可能是因爲聽到了車窗猛地被關上發出了聲音,所以車外的侍衛開口詢問了一下。鶯貴人收拾了下慌張害怕的心情,清了清嗓子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事後纔開口道:“無事,你們讓他們把車趕快些,顛簸些無礙,這黑漆漆又冷風陣陣,我有些受不住。”
她平日裡都是以弱美人博得沐晰卓的寵愛的,似乎大多數男人們都喜歡這一類的弱美人,好像一個美目含怯、柔柔弱弱、似弱柳扶風般的女子,尤其再加上容貌姣好,很是能激起男性天生的保護欲,似乎在這類女子面前他們更能找到身爲雄性的價值,這類女子也更能成就他們的大男子主義,所以就備受歡迎一些吧。
可是車內的美人兒發話了,車外卻沒有任何動靜,連本還緩緩行進的馬車也漸漸聽了下來,鈴鐺聲沒有了,空留有不知哪兒來的嗚嗚聲和馬兒原地踏蹄的哆哆聲,偶爾還打聲響鼻。這很不科學,先不說弱美人兒的話男人一般都無力拒絕,但是主子奴才的身份,鶯貴人剛剛說的話,侍衛和太監們都應該立即執行,身爲奴才更是要回主子話,這般不出聲、不理會人,是絕對的以下犯上,死罪沒有,活罪難逃!
覺得奇怪也心生些微不悅的鶯貴人再次掀開了車窗,這次是完全打開了的,視野比之剛剛開闊了許多倍,然而就在她正要衝着車外的侍衛太監說幾句什麼教訓下的時候,一件十分讓人震驚的事情讓她把話硬生生的哽在喉嚨裡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就那樣怔愣的看着窗外,一語不發,一動不動,恍惚間變成了一座雕塑一般。
過了一會兒,鶯貴人像是觸電一般渾身突然一抖一顫回過神來,跌跌撞撞的在馬車挪動身體遠離右邊開着的窗子,慌亂的扒開左邊的車窗,然而入眼的也只有兩三米外的一堵紅色的宮牆,卻是和右邊一樣,什麼人都沒有。這可把她嚇壞了,半探出車窗外的身子重重的跌回車內,神情恍惚,渾身失力的坐在馬車裡,靠在車壁上,嘴裡喃喃道:“她來了,她真的來了……她來了,她真的來了……她來找我索命,她來找我要臉……”
沐晰晴趴在屋頂,全神貫注饒有興致的看着下面拉開帷幕的好戲,嗚嗚聲是她找人弄出來的,侍衛太監毫無疑問也都是她的人聽了她的命令悄無聲息離開了鳳鸞春恩車,將鶯貴人孤零零的丟在馬車裡。本來她沒見着什麼動靜,還在暗自懊惱這鶯貴人太過淡定躲在馬車裡不出來,下一步的計劃都不好繼續開展,沒一會兒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她努力將耳朵豎的直直的,終於捕捉到了微弱的聲波,聽清楚了鶯貴人的呢喃話語。可這些讓她忍不住雙手環抱住自己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真是滲人啊,“要來了要來了”她能理解,鬼魂是她讓人假扮的,只要鶯貴人出馬車,自然就“來了來了”,“索命”她也可以理解,早就猜到了翠兒的死和她脫不了干係。但是!“要臉”是個什麼鬼?“她來找我要臉”,這話說的,是罵翠兒不要臉還是她自己說自己不要臉?搞不懂。
“王妃,你可是冷?要不奴婢先護送你回去吧,別凍壞了。”錦葵看着沐晰晴剛剛打了個激靈,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關心的問道,,沐晰晴不敢出聲,怕給下面的鶯貴人聽見就看不到好戲了,只對着錦葵做了個無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