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海艇是一條老舊的小艇，實在沒什麼看頭。
韓渝這段時間非常累本來不想去的，但一起去慰問陵海艇的官兵是葉書記點的名，甚至被葉書記當作一種獎勵，他不能不識擡舉，只能跟着去。
慰問完“陵海海軍”回到三河，本以爲工作關係並沒有調離公安局，今後依然在公安局領工資，結果石勝勇說工作關係雖然在局裡，但工資關係已經轉到管委會。
這算什麼操作，符合相關政策嗎？
不過開發區本就是個“怪胎”，現在的機構設置本來就不是很符合規定，韓渝只能聽石勝勇的趕到管委會黨政辦。
別人的工資獎金早發了，就他因爲隨市領導去慰問“陵海的海軍”沒領，黨政辦副主任幫着代領的，看着工資條和信封裡厚厚的一沓錢，韓渝既高興又有些不敢置信。
沈副市長正好在家，他乾脆拿上工資敲開沈副市長辦公室門，問沈副市長是不是搞錯了。
“沒搞錯，就應該這麼多。”
“這也太多了，拿這麼多錢符合規定嗎？”
“完全符合啊。”
沈副市長打開抽屜，取出開發區幹部獎金和招商引資提成標準的文件，微笑着解釋道：“獎金分四檔，你是副科級幹部，屬於第二檔，跟小唐他們一樣都是五千三百六。補貼也是一樣，一共一千八百二。”
在單位，一切繳獲要歸公。
生怕學姐不理解，韓渝又打起比方：“比如外輪進出塢的引水費，跟新加坡船東要了兩三萬，但到我這個引水員這兒只有兩千，看上去錢都被人家賺走了，但人家有成本，我們不能眼紅。”
“三萬多。”
“知道就好，這段時間你確實很累，給你三天假，早點回去休息，好好陪陪檸檸和菡菡。”
可能這些年沒讓他管過錢，他對錢沒什麼概念，直到買商品房他纔有了壓力。
韓向檸立馬來精神，一把搶過信封，吃吃笑道：“發獎金提成了怎麼不早說，你是不是想搞小金庫。”
“天天去三河加班熬夜，這是你的勞動所得，不用謝。”
沈副市長親自去濱江公安局收容所把他倆接回來的，爲鼓舞士氣召開表彰大會，他倆深受鼓舞又抖擻起精神出去招商。
自己不在家，001是學姐說了算。
“對什麼賬？”
“虧了？”
“不用考慮，就算我想辭職，檸檸也不讓啊。”
韓向檸瞪了他一眼，說道：“修哪些項目需要多少錢你幫着報的價，後來結算你也參加了，別的不說，就說維修增壓器和熱交換器，就跟船東要了三萬多。姐夫修了包括增壓器和熱交換器在內的那麼多設備，起早貪黑幹了那麼多天，王老闆和吳老闆纔給他這麼點錢，你說姐夫虧不虧。”
韓寧也很高興，做好飯招呼衆人過去喝酒慶祝。
“這麼說傑克張賺的最多？”
“辭什麼職？”
“最多的拿多少？”
“誰告訴我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後的打算。給我句準話，還辭不辭職？”
韓渝反應過來，微笑着解釋道：“賬不能這麼算，你也不想想王老闆和吳老闆投資了多少錢。再說最後結算的那六十九萬美元又不全是他們的，他們要給張阿生、沈如蘭百分之五的管理費，感謝你們港監和海關等幫過忙的單位一樣需要錢，這些錢都是人家出的。”
“不看工資條我哪知道究竟給你發了多少錢！”
小夥子咧嘴笑道：“謝謝老班長！”
“沈市長，你怎麼知道的！”
沈副市長憋着笑再次提醒：“招商引資提成可遇不可求，今年能拿三萬，明年不一定能拿這麼多，你最好考慮考慮。”
“肯定是馬金濤和楊勇說的，我把他們當兄弟，他們居然出賣我！”
沈副市長知道他嚇得不敢拿，笑道：“獎金和補貼，你屬於第二檔，不算最多的。招商引資提成，看上去是不少，但你一樣不是最多的。”
“沒有，這不是沒顧上麼。”
魏大姐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驚詫地問：“這麼多啊！”
“這就對了麼。”
不等韓寧開口，韓向檸就嘀咕道：“多什麼呀，師孃，你是不知道，姐夫這次虧大了。”
那兩位絕對是開發區乃至陵海今年最火的傳奇人物。
“沈市長，還有什麼事？”
“沒傑克張哪有這業務，這跟介紹工程是一回事。其實跟介紹工程還不太一樣，人家兩口子和人家公司的海務、機務都出了力。陵海現在最缺什麼，缺的就是人才。沒張阿生他們這些人才，光靠我們和王老闆、吳老闆他們，這個塢修工程一樣幹不好。”
正暗暗感慨有這兩位榜樣在，開發區乃至全陵海接下來的招商引資肯定會掀起一陣熱潮，沈副市長冷不丁問：“今年拿這麼多獎金提成，明後年的房貸都不用擔心，還打算辭職嗎？”
事實證明出去跑跟不出去是完全不一樣的。
“嗯。”
他們欣喜若狂，趕緊找車連夜趕赴姑州把人家接到陵海。葉書記、錢市長和沈副市長很重視，都出面接待了。
“三萬多，這麼多啊，錢呢！”
“真不騙你，不信你可以問三兒。”
“那這兩千塊錢怎麼回事？”
韓渝連忙道：“航運公司也不容易，他們遇到困難，我們是不能坐視不理。”
“只要幹過活兒都有，再說沒有你，我們哪接到這麼大工程。”
“這是大修外輪的引水費，如果你不上船引航也要請人家來引航，一樣要給人家引水費。再說這次跟人家收了好幾萬引水費，只給你發兩千不算多。”
剛纔發了好幾萬，張江昆還能賺近兩萬。
“這是引進張總、沈總來陵海投資的提成，張總兩口子在我們開發區投資了二十萬美元，按總投資額的百分之一進行獎勵，正好是一萬六千六。這是引進中遠來我們陵海來投資建廠的獎勵，由於你只是參與，不能以總投資額的百分之一計算，至於怎麼計算的你回頭問招商局，反正中遠這邊是四千五。”
“發給你了？”
獎金、補貼、招商引資提成、引水費，再加上97年十二月份的工資，居然拿了三萬零八百七十三元！
“發了多少？”
韓渝把管委會發的年貨綁上小輕騎，高高興興地回到白龍港，正想着正好用管委會發的年貨給師孃送年禮，赫然發現師孃正跟學姐一起圍觀姐夫給他的徒弟和老同事們發乾私活兒的工資。
“啊……你們都知道，誰告訴你們的？”
聊着聊着，葉書記還跟臺商聊出了老鄉關係。
韓渝一臉茫然：“我不知道，姐夫虧了嗎？”
張江昆見小舅子回來了，從公文包裡取出最後一個信封，擡頭笑道：“三兒，你回來的正好，這是你的，一共一千五。”
“是啊，下次再遇上外輪需要大修，你就把人家往吳老闆那兒拉，吳老闆有業務我們纔有活兒。吳老闆賺到大錢，我們也才能賺到小錢。”
“先回答我的問題。”沈副市長笑看着他提醒道。
“姐夫，我也有！”
他們不知道發了多少名片和招商宣傳資料，本以爲這麼撒網沒用，結果一個去姑州考察完的臺商本着多看幾個地方的想法，翻出他們之前發的名片，給他們打電話。
“謝謝沈市長。”
有了錢，有年貨，突然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感覺這個世界真美好。
韓渝下意識問：“什麼事？”
吳老闆手下的工人只會修造普通貨船，修不了拖輪。下午給我打電話，問我能不能幫幫忙，我答應吳老闆了。接下來大傢伙可能要辛苦下，不過幫航運公司修拖輪跟修外輪不一樣，工價沒修外輪那麼高。”
不一會兒，該發的錢發差不多了。
通過這次幹私活，張江昆意識到光靠到處拉業務，很難把半死不活的白龍港客運站發展起來。
“招商局的張林和三河街道的呂紀元，臺灣鴻光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就是他倆招商引資過來的，臺商投資了兩百多萬美元，資金已全部到位，土地出讓金早在一個月前人家就一分不少打到了財政局賬上。招商引資提成近二十萬，他們兩個一人九萬八。”
“等等。”
“老劉，這是你的，一共三千三，好好數數，看看對不對。”
太丟人，太尷尬了。
“誰拿這麼多！”
“檸檸，三兒說得對，不能眼紅人家賺多少錢，你姐夫能賺一萬多不少了。”
“工資條呢，我要對賬。”
“這麼說下定決心在江上幹？”
“三兒零零碎碎加起來幹了十幾個工，我這兒都記了賬，這是他的工錢，有什麼好謝的。”
韓渝沒想到那兩位的錢賺的這麼容易，更沒想到市裡說到做到，說給多少招商引資提成就給多少。
沒有海外關係，也不懂英語，印了幾盒陵海經濟技術開發區招商局副局長的名片就敢出去招商。
“你不是打算辭職去跑船賺大錢嗎？”
“不光我知道，葉書記、錢市長也知道，秦市長和朱大姐一樣知道，連市公安局的陳局都知道。”
大傢伙嚐到了甜頭，提到幹私活兒興致都很高。
……
韓渝連忙打開公文包，取出厚厚的信封：“這兒。”
韓寧回頭看看身後，竊笑道：“一萬多，不到兩萬。”
相比之下，還是靠手藝吃飯有前途。
“剛發的，工資、獎金、補貼和招商引資的提成也發了。”
人家可不會管我們做了多少工作，加過多少次班，熬過多少次夜。也不會管我們吸引了多少外資，甚至不會管我們爲陵海經濟建設作出了多大貢獻，只知道我們拿錢多，所以回去之後要低調。”
“不用數。”
韓渝看着文件問：“招商引資提成呢，我怎麼有兩筆？”
本以爲別人不知道，結果領導們全知道。
除了當年在遠洋貨輪上服務，韓渝從來沒拿過這麼多錢，一時間竟愣住了。
沈副市長滿意的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我們開發區今年的獎金補貼比其他部門高，連村民小組長都能拿一千多。涉及到實實在在的經濟利益，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韓向檸一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幫學弟接過錢，嬉笑道：“謝謝姐夫。”
“獎金提成是獎金提成，年貨歸年貨，下樓找小徐，年貨是小徐負責發放的，順便把年貨帶回去。”
魏大姐一把拉住韓寧，忍不住問：“韓寧，這次承包修船的工程，江昆到底賺了多少錢？”
張江昆點點頭，接着道：“001這次不光要把裝了兩千多噸石料的幾條駁船拖回來，也要把航運公司那條壞了的拖輪拖回來。航運公司的修造廠早關門了，打算送到吳老闆這兒大修。
光獎金和補貼就相當於兩三年工資，人家肯定會眼紅。
“九萬八。”
他們跑到東海虹橋機場出口處“守株待兔”，只要有國際航班的旅客出來就跑上去發名片和招商宣傳資料，結果被東海公安當作盲流收容遣返。
“我同意的，我讓範隊長、朱叔和小陳他們開001去的。”韓向檸擡起頭，解釋道：“主要考慮到拖頭在徽安壞的，臨時找拖輪費用太高，而且這直接關係着陵海岸線江堤整修，不能因爲原材料供應不上影響工程進度。”
韓渝反應過來，急忙笑道：“沈市長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這幾天機關和企事業單位都在發工資獎金和發年貨。
張江昆看了一眼賬本，取出第二個信封，笑道：“小陳，你比老劉少幹兩個工，一共兩千九。”
“讓你數就數，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用我的001去拖帶船隊！”
“航運公司的船隊都在幫市裡拉整修江堤需要的砂石料，可拉着拉着有一條拖輪壞了。航運公司領導找交通局領導，交通局跟公安局、還有你們開發區管委會協調，把001調過去幫着拖駁船。”
“師父，只要有活兒幹就行，工錢少就少點，總比沒活兒乾沒錢賺好。”
總之，臺商深受感動，最終決定在陵海開發區投資建廠！
“是啊老班長，我們都聽你的，你讓我們什麼時候過來我們就什麼時候過來，過年不休息都沒問題。”
“嗯。”
他發完錢，擡頭笑道：“三兒，你今天剛回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韓渝尷尬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拿着厚厚的信封咧嘴笑道：“不辭職了，有這三萬墊底，你們就算趕我走，我也不會走。”
“是！”
“你有引水費？”
在家裡，工資收入一樣要上交。
韓渝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掏出工資條。
韓向檸本以爲他這次能跟大多開發區幹部那樣拿一萬多，沒想到拿了三萬多，高興的無以復加。
看了一眼工資條，取出信封裡的錢數了兩遍，確認無誤。
見師孃和姐姐正捂着嘴偷笑，她意識到在零花錢方面之前管的有點嚴，猶豫了一下抽出一張五十的，很大氣地遞了上來：“快過年了，身上不能沒錢，給你五十，省着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