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海軍航空兵的運輸機在頭頂上盤旋,飛得很低,噪聲很大。
張參謀見韓渝一臉不耐煩,微笑着解釋道:“組織那麼多漁船運輸兵員,上級肯定不太放心,派飛機來看看很正常。”
“派一架運輸機來看有什麼用,安排兩架殲擊機或者兩條護衛艦來護航纔是真的。”
“有沒有殲擊機護航我不知道,但肯定有水面艦艇護航,只是離的比較遠,我們看不見而已。”
“真有?”
“肯定有。”
韓渝很想驗證下,轉身道:“李鄉長,讓江漁211、280、301再往東航行5海里,看看東邊有沒有水面艦艇護航。”
李明生愣了愣,笑問道:“有必要嗎?”
“漁船的馬力就那麼大,大部隊航速提不上來,閒着也是閒着,讓他們去看看東邊到底有沒有軍艦。”
“行。”
……
與此同時,許多乘坐漁船的陸軍官兵又開始嘔吐了。
航行時的感覺跟錨泊時完全不一樣,顛簸的更厲害,感覺像是在坐過山車。有時候一股浪打過來,浪花能拍上駕駛室,要不是有安全繩和安全網,真可能會被海浪拍出老遠。
有些官兵適應能力比較強,夜裡吐的很厲害,頭很疼,但很快就緩過來了,現在沒什麼暈船反應。
他們看到正在頭頂上盤旋的軍機無比激動,很想揮手打招呼,但只能想想不能付諸行動。
昨晚的乘船注意事項裡交代的很清楚,航行時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不得暴露身份,只能跟“魚”似的被罩在漁網裡,透過漁網看飛機。
漁網的僞裝效果不是很好,但蓋上漁網聊勝於無,並且能確保安全。
只是漁網的味道不太好聞,有一股子腥臭味兒,漁網上甚至有沒摘乾淨的死魚爛蝦。
“班長,飛機飛走了。”
“哦。”
“班長,我們現在到哪兒了,這船要坐到什麼時候。”
“別跟我說話。”班長暈船反應強烈,頭暈腦脹,腹中像是在翻江倒海,又拿起方便袋罩到嘴邊。
小戰士生怕被班長吐一身,趕緊往邊上挪了挪,抱着槍問副班長:“班副,你說我們離海岸線有多遠?”
“不知道。”
“那船這會兒是往哪個方向開的。”
“往南啊,你不會看太陽在哪兒嗎?”班副屁股都坐麻了,輕輕挪動了下身體,頂着漁網探頭看了看,有氣無力地問:“我頭疼的厲害,你頭不疼?”
“不疼。”
“好吧,你身體素質比我好。”
坐漁船的官兵大多暈船,坐拖輪的領導也暈。
丁團長在“聯合指揮部”呆了一會兒扛不住了,找了個藉口回到船員艙,躺下掐起太陽穴。
副團長的暈船反應更強烈,從啓航就開始吐,一直吐到這兒。
丁團長無精打采地問:“老楊,沒事吧。”
“沒事。”
“以前一直覺得海軍待遇好,現在想想人家待遇好是應該的,坐船真受罪,不坐一次海船真不知道暈船的滋味兒有多難受。”
楊副團長強打起精神,憂心忡忡地問:“團長,戰士們的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丁團長輕嘆口氣,無奈地說:“李鄉長說好多戰士苦膽都吐出來了,就現在這狀況,不休整兩三天緩不過來。”
“平時不組織這方面的訓練,關鍵時刻掉鏈子。”
“就算想組織也沒這條件,再說暈船的肯定不只是我們,到了地方上級應該不會說什麼。”
“陳處呢,陳處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他一樣暈船,這會兒正在船員艙裡吐呢。”
……
這點小風小浪對韓渝和張參謀而言實在算不上什麼,二人坐在指揮部裡一邊啃着西瓜,一邊聊起正在參加的軍事演習。
“漁船噸位小,穩定性不好,顛簸的厲害,參戰官兵暈船很正常。其實上級應該早考慮到,怎麼不組織他們乘坐登陸艦。”
“登陸艦噸位是比較大,乘坐登陸艦是比乘坐漁船舒服,可你知道我們東海艦隊有幾艘登陸艦嗎?”
韓渝把西瓜皮扔進垃圾桶,好奇地問:“有幾艘?”
張參謀低聲道:“072型的只有四艘。”
韓渝早在十幾年前就看艦船類的雜誌,對072型登陸艦並不陌生,很清楚那是七十年代設計,八十年代建造的水面艦艇,好奇地問:“四艘登陸艦,一次能運送多少官兵?”
“包括坦克等重裝備在內,一次最多能運送一個師。”
“怎麼不多徵用幾條滾裝船?”
“你是無限航區的海輪大副,國內總共有幾條滾裝船你應該清楚。別說沒那麼容易徵用,就是能徵用不好好改裝下也投入不了戰鬥。”
登陸艦是專門爲登陸作戰設計建造的,坦克艙很結實很牢固,普通的滾裝船就不一樣了,雖然能裝載不少車輛,但甲板不一定能承受坦克的重量,畢竟坦克動輒幾十噸。
更重要的是,滾裝船的門不是想打開就打開的,需要靠上專用碼頭再打開門,放下甲板,艙裡的車輛才能開上岸。如果像登陸艦那樣在海上打開,搞不好會沉船。
想到這些,韓渝驚問道:“這麼說這次演習沒徵用幾條大船?”
“沒有。”
“登陸作戰跟別的作戰不一樣,總像這樣靠漁船不行。漁船噸位小,只能運輸兵員,運輸不了重裝備,甚至連兵都運不了幾個。馬力又小,執行搶灘登陸任務時機動性差,擠在灘頭海面上就是一個個活靶子。”
“這沒辦法的事,我們一樣想多裝備幾條登陸艦,可上級不給我們裝備,只能立足現有裝備打贏高技術條件下的現代戰爭。”
“有些任務可以立足現有裝備,但有些任務不行。”
“這些你知道,我知道,上級一樣知道,誰不想要先進的裝備,但那是要花錢的。你當年執行過轉運‘大鯊魚’的任務,引進一條‘大鯊魚’要花多少錢你最清楚。”
張參謀深吸口氣,接着道:“別說大型艦艇,就是小船小艇也不便宜,比如你剛接收的緝私艇,一條就價值兩千多萬,我們搞得起嗎?”
韓渝能理解張參謀的心情,沉默了片刻苦笑道:“說句上級領導可能會不高興的話,立足現有裝備打贏高技術條件下的現代戰爭這個口號有點不切實際。”
“是啊,裝備的差距跟人家相差太大了,別說跟美國比,就是跟日本都沒法兒比,你看人家的八八艦隊,想想就憋屈。”
張參謀點上香菸,接着道:“我們海軍不怎麼樣,空軍也好不到哪兒去,聽說空軍正在研究怎麼用殲7、殲8打F16。F16的電子設備多先進,可以超視距作戰,你還沒看見人家,人家的導彈就過來了,怎麼打呀!”
韓渝低聲道:“臺灣裝備了F16。”
“前年裝備的,有130架。除此之外還有的60架幻影2000,40多架IDF輕型三代機。”
“比我們的蘇27多。”
“嗯。”
“這麼說我們的軍事演習他們不一定會害怕?”
“既沒完全的制空權也沒有完全的制海權,如果只是對比裝備,他們可能不害怕,但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大使館被炸時我們被老百姓罵成什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只要海上遇到事,海軍就會被罵的很慘,剛成立不久的海監同樣如此。
相比海軍和海監,漁政的口碑要好很多。
最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城管就會躺槍,用老百姓的話說“借我三千城管收復臺灣”。
韓渝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兒,苦笑道:“張參謀,幸虧我沒當海軍,不然我會跟你們一樣捱罵。”
“想把自個兒摘出來,沒門。”張參謀掐滅菸頭,指着他道:“你是我們海軍的預任軍官,你就是海軍!”
……
晚上8點24分,東海基地。
基地轄下的水面艦隊全出港了,碼頭泊位空蕩蕩的,司令部大樓卻燈火通明。
電話振鈴聲此起彼伏,作戰參謀圍在海圖前忙碌。
司令員昨天就去了建福省,俞副司令員在基地坐鎮。
他剛確認完各運輸大隊所在的位置,負責兵員轉運和後勤補給的演習導演組副組長快步走了進來。
“方組長,什麼指示?”
“指示沒有,但在海上看到一支有點意思的運輸船隊。”
“哪一支?”俞副司令好奇地問。
方組長從作戰參謀手中接過指揮棒,指着海圖笑道:“濱江民兵運輸大隊。”
俞副司令是馮局的老部下,不由想起老領導的“關門弟子”,好奇地問:“濱江民兵運輸大隊怎麼了?”
“他們沒加入大編隊,刻意與大編隊保持距離。他們的隊形很散,不但安排了幾條船在外圍警戒,甚至把高射炮搬上了船,我都成了他們的目標,炮口一直瞄着我。飛行員擔心他們走火,真被他們給嚇了一跳。”
“他們有防空?”
“剛開始我以爲他們偏航了,仔細觀察了下發現他們的演習已經開始了,採取了他們能採取的一切防空措施。”
就知道鹹魚那小子不會安生!
俞副司令禁不住笑問道:“還有哪些防空措施?”
方組長從隨行的參謀手中接過一疊照片,遞上來笑道:“這是我們下午在飛機上拍的,你看看,他們居然有僞裝。雖然用的是漁網,但不仔細觀察,真看不出來那些漁船的甲板上擠滿了參戰官兵。”
俞副司令接過照片看了看,擡頭笑道:“方組長,他們不是濱江民兵運輸大隊,而是與濱江海軍預備役防救船大隊混編的濱江民兵預備役支隊。支隊長你應該有印象,就是當年幫我們轉運‘大鯊魚’的鹹魚。”
“原來是他呀!”
“他現在是濱江海軍預備役防救船大隊的大隊長,他能想到這些很正常。”
“什麼意思?”
“對我們來說這是演練,對他來說這跟實戰差不多,或者說他一直在實戰。”
“俞副司令,能不能說具體點?”
“他是水警,他十六歲就在水上工作,打擊江匪船霸,協助港監、漁政和水政執法,每次爆發洪澇災害都要搶險救災,遇上船舶火災要組織力量撲救。”
俞副司令頓了頓,接着道:“對我們來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時主要是訓練。他跟我們不一樣,他不但要訓練而且要實戰,不能也不敢把訓練不當回事,訓練時必須貼近實戰,不然會出人命的。”
論實戰經驗,現役部隊真不如公安。
方組長沉默了片刻,低聲問:“他現在在哪個單位,現在什麼職務?”
“剛調到江南走私犯罪偵查局濱江支局,現在是濱江支局的水上緝私科長。江南海關剛接收了兩條緝私艇,艇員都是他組織培訓的。用他的話說他們是第二海軍,他也確實能指揮兩條裝備機關炮的緝私艇。”
“你對他很瞭解?”
“他是馮參謀長看着長大的,是馮參謀長培養的幹部,論輩分可以說是我的小師弟。”
“老馮培養的?”
“嗯,是馮參謀長在擔任濱江港監局長時培養的,他當年參加轉運大鯊魚也是馮參謀長點的將。”
“這就難怪了,這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可惜人家瞧不上我們海軍,不然早特招他入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