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天就要過年,長航公安局也要召開總結表彰大會。
水上分局和港區分局的幾個負責人一直很羨慕長航分局的主要負責人,只要上級通知開會他們就可以“公費旅遊”。
長航分局的局長、政委和幾個副局長以前每年都有機會去幾次漢武,這兩年長航公安局領導可能考慮到讓各分局負責人總去漢武沒什麼意思,於是把一些會議安排在各分局召開。
這次去東海分局,下次去江城分局,要麼去以火鍋著稱的山城,長江沿線的主要城市都有機會去!
不像濱江公安系統,不管開什麼會都在濱江,想利用開會的機會出去開開眼界是不可能的。只有在辦案時纔有機會出差,可既然是辦案根本沒時間遊山玩水,比如帶隊出去抓捕,抓到嫌疑人首先想到的是趕緊押解回來,在外面一刻不敢多逗留。
王文宏看到匆匆趕來的韓渝,好奇地問:“小魚說漢武那邊要開大會,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不去?”
“再有幾天就過年,我去做什麼?”韓渝笑了笑,坐下道:“齊局、董政委和李局去的,帶着愛人和孩子一起回的漢武。他們開完會就留在漢武過年,等初六正式上班再回來。”
“老董又不是漢武人,他帶着老婆孩子去做什麼?”
“以前流行旅遊結婚,現在流行旅遊過年,據說很多北方人都去南方過年。董政委去過好幾次漢武,他愛人和孩子沒去過,再不利用這個機會去玩幾天,等過完年就沒機會了。”
“過完年怎麼沒機會?”
“過完年‘江申’、‘江漢’就停航了,以後江上再也看不到大班輪,再想去漢武只能去東海坐火車。車票貴,坐火車還累。去東海坐飛機倒是方便,可飛機票更貴。”
“過完年客輪真停航?”
“真停,”韓渝輕嘆口氣,無奈地說:“幾大長江客運公司都扛不住了,今天臘月二十六,正是春運高峰期。擱以前客運碼頭人滿爲患、一票難求,可現在呢,船票賣不出幾張,候船室都看不見幾個人。”
汽車客運發展太快,坐船的旅客越來越少。
不是乘坐客輪不舒適,主要是坐客輪太慢。
比如從濱江坐客輪去東海要十幾小時,而坐最快的長途客車只要三四小時。並且現在的客車越來越豪華,凱斯鮑爾、灰狗、奔馳、依維柯,坐着也很舒適,車上甚至有年輕漂亮、服務態度能跟空姐媲美的服務員。
王文宏意識到長江客運退出歷史舞臺是大勢所趨,立馬換了個話題:“齊局、董政委和李光榮都去了漢武,這麼說春節期間你主持分局工作?”
“還有丁主任呢。”
“總得有個人說了算吧。”
韓渝笑道:“老虎不在家,猴子當大王,春節期間我是說了算,可我們分局又能有什麼事?”
長航分局岸上的轄區小,岸上轄區居民的戶籍甚至都歸地方公安管,仔細想想長航分局是挺清閒的,至少相比地方公安局要清閒。
以前,長航分局是錢多事少。
現在的濱江港集團效益雖然不錯,但對長航分局沒當年吃大鍋飯時的老港務局大方,分局民警的工資待遇幾年沒變化,早就被水上分局和港區分局反超了,只剩下事情少這麼一個優勢。
王文宏心裡平衡了許多,笑問道:“鹹魚,你是不是要參選人大代表?”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參選人大代表。再說各區縣的兩會都開完了,就算上級想讓我參選也來不及。”
“幾個區縣的兩會是開完了,但部隊跟地方不一樣,部隊的人大代表好像都不需要選。”
韓渝猛然想起學姐前幾天說過的事,不禁笑道:“王局,我是預備役軍官,又不是現役軍官,我怎麼可能做部隊的人大代表?再說這麼露臉的事,怎麼也輪不着我呀!”
王文宏覺得他有資格,低聲道:“我知道沒最終確定的事不能亂說,但外面都已經傳瘋了。”
“傳瘋了?”
“陳局都知道了。”
“陳局都知道?”韓渝將信將疑。
王文宏一邊招呼他喝茶,一邊笑道:“陳局不但知道東海艦隊要選你做人大代表,還知道這次如果選不上,就讓你坐黨代表,而且是全國的。反正你是要去人民大會堂開會的,只是早與晚的事。”
王記者不愧是搞新聞的,連造謠都這麼厲害。
韓渝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王文宏把桌上的固定電話輕輕推到他面前:“鹹魚,你雖然調到了長航分局,但陳局一直沒把你當外人,趕緊給陳局打個電話。”
“打什麼電話?”
“你這孩子,能不能懂點人情世故,就當給陳局拜個早年!”
“好吧。”
韓渝意識到陳局很可能是想問張強貪污、挪用公款案的事,畢竟陳局不只是濱江市公安局的局長,也是濱江市人民政府副市長、濱江市委政法W副書記。
電話很快就撥通了,韓渝剛自報完家門,陳局就笑道:“鹹魚,這段時間你和你家韓市長是不是很忙,一個在市裡‘圍追堵截’檢察院和法院,一個在長州讓長州檢察院和長州法院給說法,搞得市縣兩級檢察院和法院的主要領導都無法開展正常工作了。”
“陳局,你說的也太玄乎了,我只是以一個普通政法幹警的身份向兩院領導請教法律問題。至於檸檸,她是長州人大代表,她這個代表是長州市民一票一票選出來的,市民遇上困難找到她,她要幫着向人大彙報。”“別急着狡辯,我沒興師問罪的意思,更沒想過幫人家跟你打招呼。”
看檢察院和法院笑話的機會可不多,陳局擡頭看看門口,笑道:“不過人家還真找過我,說什麼不能脫離歷史背景談案子,想請我做做你的思想工作。”
“不能脫離歷史背景談案子?陳局,據我所知張強貪污、挪用公款案發生的時間不算很長,終審判決甚至就是在前幾天作出的。”
“所以我纔沒找你,要不是考慮到團結,前天我真想在全市公安工作會議上談談這個案子,好讓全市幹警尤其辦案民警引以爲戒。”
“陳局,這麼說你也認爲張強是冤枉的?”
“你就別套我的話了,那個張強到底是不是冤枉的要看法院的判決,在我們公安機關只有犯罪嫌疑人,沒有罪犯。”
“可法院判人家有罪,認定人家是罪犯,而且一判就是十幾年!”
陳局笑問道:“所以你打算另闢蹊徑,繞過濱江,通過別的渠道,去能說理的地方,幫那個張強伸冤?”
韓渝不想解釋,謠已經造出來了,想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乾脆反問道:“陳局,檸檸不管怎麼說也是長州的常委副市長,我不管怎麼說也是副處級的副局長,連我們夫妻倆都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除此之外,你說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中院的那幾位也真是的,明明有機會糾正錯誤,卻因爲擔心被追究責任作出了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
現在好了,遇上一根筋並且有能力幫人家伸冤的韓渝兩口子,倒要看看他們接下來怎麼收場。
陳局暗歎口氣,低聲道:“鹹魚,你們是不是找過市人大代表和市政協委員?過完年就要開兩會,穩定壓倒一切,市委希望你們能注意團結。至於張強案,陸書記昨晚親自找檢察院和法院的那兩位談過話。”
“檢察院和法院怎麼說?”
“他們說回去之後調閱卷宗,認真研究案情。如果判決確實有瑕疵,等過完年、等開完兩會,他們會向省高院請示彙報,看高院能否重審。”
“拖?”
“鹹魚,我只是個帶話的,話已經帶到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陳局不想捲進去,話鋒一轉:“說正事,如果有機會當選解放軍代表團的全國人大代表,一定要把握住!實在選不上,能做上全國政協委員也行。”
韓渝愣住了,一時間搞不清楚陳局究竟是什麼態度。
陳局不知道韓渝在想什麼,接着道:“其實想成爲全國政協委員比當全國人大代表都難,人大代表的名額是根據各省市的人口按比例確定的,政協委員不一樣,政協委員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不然我們濱江也不會只有兩個。”
“陳局,我不太明白……”
“這麼說吧,張強案跟我們濱江公安局沒關係,但你能不能當選全國人大代表或全政協委員跟我們市局有關係。我們濱江公安系統到現在爲止別說全國人大代表和全國政協委員,甚至連省人大代表和省政協委員都沒有,你只要有機會,就要勇於擔當,給我們濱江公安填補這個空白!”
“陳局,別說我十有八九選不上,即便運氣好能選上,也是解放軍的代表或解放軍的委員。”
“到底以什麼身份出席大會不重要,重要的是選上!”陳局生怕鹹魚跟以前一樣怕麻煩,強調道:“長航分局工作沒什麼挑戰性,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你本來就是我們濱江公安系統的幹警,你早晚是要調回來的,要有集體榮譽感。”
明白了。
陳局根本不會管法院和檢察院的事,只在乎濱江市局將來能不能有一個全國人大代表或全國政協委員。
真要是有一個這樣的幹警,省廳和公安部都會重視。
市局將來遇到什麼事,比如爭取經費、評比先進單位或幫有功的幹警爭取上級表彰之類的,有一個能上達天聽的代表或委員幫着發聲,要比現在容易的多。
可那是謠言,不能當真。
韓渝正尷尬,陳局又笑道:“如果選不上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那就選黨代表。你各方面條件那麼好,甚至具有一定代表性,部隊首長又那麼看重你,肯定有機會,三個只要能選上一個就行!”
什麼部隊首長看重……
事實上部隊首長根本不知道甚至根本沒想過這事,這一切都是王記者搞出來的。
韓渝發現自己好像收不了場了,苦笑道:“陳局,我不夠資格,再說好像也沒這方面的先例。”
“我打電話問過王司令,王司令說表現優異、成績顯著的戰士都能當選,你怎麼就沒資格?我也打電話問過海軍幹休所的鄭所長和馮政委,鄭所長和馮政委都認爲你不但有資格,而且當選的可能性很大。”
“陳局,你還打電話問過他們?”
“這麼大事,我當然要問清楚!”
當年,韓渝剛評上全國抗洪模範就調到走私犯罪支局陳局別提多失落,。
他不想再錯過這個機會,想想又很認真很嚴肅:“鹹魚,你是從我們濱江公安系統走出去的幹部,將來也是要調回來的,你在濱江公安系統工作的時間甚至比我長,我相信你對我們濱江公安是有着深厚感情的,換句話說,這不只是你個人的事,也是我們濱江公安系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