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病房,安靜得可怕,唯獨儀器聲特別的響。門“吱呀”一聲由外而內打開,靳向東緩緩走進來,病牀上,靳平山好像有感應似的,眼睛半睜開,眼見靳向東臉上並無半點憂思,而且一進來就在沙發上坐下,開始專注地工作,從頭到尾沒有問候他一聲,見此狀,他又緩緩閉上眼睛,罷了!他生來就孤獨,無父無母,有個兒子又跟沒兒子一樣,他,註定孤獨一生。
孤獨並不可怕,他還有理想,他要將所有他想要的東西盡數收入囊中。
說句俗話,對於靳平山來說,不是知識豐富他的情感世界,而是野蠻的爭奪才能令他的羽翼豐滿。
這樣的人,可憐又可恨。
“水……”靳平山有氣無力地開口。
昨天醫生剛診斷他是糖尿病,還有一個隱藏的殺手---腦梗。
說來是不年輕了,但是他還不至於淪落到讓人幫他的地步,他從來不求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兒子。
靳向東面無表情地把水遞到他跟前,靳平山望了他一眼,時至今日,他已經不能再指着他臭罵一頓了,再說,也沒那個力氣,吸了兩口水,他便下逐客令,“有看護在,你先回去吧。”
靳向東的胸腔明顯鼓了鼓,但還是被他壓下了,只道,“我還有工作,走不開。”
靳平山也不理他,把脖子歪向一處,忙活了大半輩子,這一停下,便可預知他下半輩子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了!
思及此,他竟淌下了淚水。
是啊!不論好人壞人,都有不爲人知的一面。
靳向東裝作沒發現,繼續專注地工作,可是關於上季度的報表和下季度的工作展開彙報,他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2.靳向東疲憊地回到家,恰逢夏藝馨正在照顧小北和西西吃飯,倆個娃現在基本能晃晃悠悠地走過去,咿咿呀呀地叫着爸爸。這一刻,好像什麼疲憊和煩惱都一掃而空。
一手抱着一個,一口親一個,兩個小奶包把手從小嘴裡拿出來,“吧唧”拍他一嘴,他照樣樂呵。
走到夏藝馨身邊,兩人眼神對視一眼,又各自轉移視線,他們彼此都心中有個結,這個結是因爲不信任造成的。
他介意她去夏氏工作沒有事先跟他商量,她介意,當時輸血救方燁華的時候,他爲什麼要瞞着自己?她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秘密?
靳向東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和兩個小奶包拿着撥浪鼓玩耍,一時間,整個空間響起了孩子們的笑聲,好在,他們之間還有這兩條紐帶。
尷尬的氛圍之下,夏藝馨支吾問道,她也不想把關係鬧僵,“爸身體怎樣了?”
其實她倒不是不想去照顧靳平山,只是他對夏藝馨從來都沒有一絲的好感,這樣她也落得個清閒,由靳向東搞定。
靳向東跟她說了靳平山的情況,然後兩人就沉默了。
有時候冷戰比激烈的對戰更可怕。
她抱着西西先上樓給她洗澡,靳向東和小北繼續旁若無人地玩耍,待她小巧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他纔將緊繃的全身心放鬆下來。
他一頭靠在沙發的邊
沿上,忽然沒了興致地想,他到底在追求什麼?無非就是家人安在,事業有成,這個事業也不必太大,能夠保證衣食無憂,還有閒散的時間和資金去旅旅遊,這樣不挺好?這樣不才是平凡人正常的追求?
他到底在追求什麼?
3“秋冬季服裝展即將到來,我們可以利用這個形勢推出夏氏首屆服飾參與。”夏一凡說,“以我們現在擁有的資源和實力,我想問題不大,你們有什麼建議?”
面對剛剛建立的團隊,夏一凡顯得信心滿滿。
“就當作我們以前在工作室那樣小打小鬧就好,不用緊張。”夏一凡笑着補充。
本來挺嚴肅的一個會議,被她這麼一說,倒輕鬆了不少。畢竟像月離、檸檬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女孩可從來沒妄想過有一天會坐在一個容納幾十人的會議室開會,她們暗暗評估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她們就適合在塑膠會議桌上慵懶地開會,哪能坐上這高大上的真皮椅?說起這個,承蒙夏一凡和宮翼銘的厚愛,欽點她們擔任這次服裝設計師助理,以前在工作室,她們還處於認產品的初始階段。
這一次,倒是提前進入超級進化階段了。
“關於參展的主題我也想好了,昨天和漫漫商量了一下,打算推出兩種不同風格的服飾。”夏藝馨說,“我擅長傳統服飾的創新,漫漫對現代服飾有把握,我們做出兩種風格去參賽,也有個有備無患。”
“行!”夏一凡一口就答應了。
穿着職業裝的漫漫自然別有一番風味,舉手投足間隱隱約約見着了當初當千金小姐的氣質,但似乎擯棄了以往幼稚的思想,轉而變成一個有見解,有思想的女強人,“夏一。”
意識到自己食言,她掩嘴虛咳兩聲,精緻的小臉帶着真誠與舒心的微笑,說道,“夏經理,由於時間有限,我們會在數量上面做減法,而相應的會在質量上做加法,而且,雖然我們有一定的基礎,但是畢竟樊思珂這個品牌已經併入夏氏,在設計理念和憧憬文化會有所不同,所以我們需要時間再好好想風格。”
“好。”夏一凡又一口答應下來。
坐在旁邊的宮翼銘根本沒機會開口,因爲她們商量的結果正是自己所想的。
饒一含含糊糊聽懂了一個大概,不過相信再加把勁就一定,按老話說,熟透了。
“我有個提議。”饒一大大方方地舉手。
“請說。”夏一凡看着她說道。
“我知道接下來你們一定會很忙,現在我們到了夏氏,基本我不用幹什麼後勤的工作,因此我這個位置還是空出來的,要不然我幫你們跟工廠怎麼樣?按我以前做茶樓的工作,有些模式多少有些重合,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到。”
夏一凡沉思片刻,山漫漫關心地說,“可是饒姐,我們原材料錯綜複雜,稍微有些不同,叫法都不一樣,我怕你會很辛苦。”
饒一的眸色斂了斂。
夏藝馨說,“我覺得饒姐學習能力強,值得一試。”
“饒姐,你怎麼想?”夏一凡問。
“少說,我也跟了大家一段時間,再加上這段時間我做後勤的工作,大
大小小的事都接觸過了,認識的產品也差不多,應該沒問題。”饒一有些不自信地說。
其實她學習能力很強,只是她心底的自卑還沒被自信剷除,因此她說話的底氣自然沒那麼足。
“饒姐,行或不行,我只要一句話,這件事很重要,容不得半點馬虎。”夏一凡神情嚴謹地說道。
“行!”
得到饒一肯定的回答,夏一凡微微一笑,然後偏頭看向宮翼銘,“這樣,前期我給你一個得意助手,讓宮翼銘陪你一段時間。”
“也行。”
“有沒有工資加?”宮翼銘打趣道。
“行!跟我爸說去。”
“去你的!夏一凡,你總壓榨我勞動力。”
“哈哈。”
4.夜晚,夏志國在書房看書,夏一凡偷偷地潛進去,猛地遮住他雙眼,夏志國老神在在地拍拍她的手,笑得眼角的魚尾紋都出來了,“少唬爸,爸是被嚇大的。”
“爸,你在看什麼?”夏一凡在沙發的扶手坐下,親切地擁着父親的肩膀。
夏志國摘下眼鏡,揉了揉雙眼,夏一凡乖巧地替他按摩肩膀,隨口問,“爸,公司那些老古董有沒有誰在你面前告我的狀,你告訴我,我保證不打死他。”
夏志國擡頭一看,笑了笑,“他們哪敢,他們只有跟我說你的好,沒有說你的不好,這樣你滿意?”
“嘿,我以爲他們會說我呢,真沒勁兒。”
夏志國擡手摸摸她的腦袋,“你這小丫頭,你是想聽聽他們對你的評價怎麼吧?用不着試探爸。”
“嘿嘿,爸,我主要還是關心你的想法,其他人的不重要。”既然進了夏氏工作,第一就不能給老爸丟臉,第二一定不會丟自己的臉。
“老實說,有模有樣。”夏志國中肯地說道。
“爸,有模有樣到底是什麼樣?這麼模棱兩可,你讓我怎麼猜?”
“小凡,你們做的事我都問過翼銘了,爸聽了之後覺得在理,也支持你們這麼做,不過點子雖好,也得經得起考驗纔是,對吧?那麼這次秋冬季展就是對你們的考驗。”
夏一凡點點頭,“爸,聽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有些道理。”
“不過爸還有個提議。”夏志國說。
“恩,你說。”
“夏氏是做房產起家的,後來又做了建築材料這一塊,一直以來在這兩大塊經營獲得穩固的口碑,而且這幾年的發展已經上升了一個臺階,檔次又比以往要高,換言之,這次的服裝也是一樣,小凡,爸有資源有人脈,也不會缺你們資金,所以你們儘管放手一搏,如果這塊輸了,爸也輸得起。”
夏一凡感動滿滿,抱緊了他,“謝謝爸。”
“還有,你不是一直想找天威合作嗎?那就勇敢地去找他。”夏志國開明地說道。
什麼恩什麼怨,他最願意見到的是兒女幸福,什麼仇什麼冤,就讓它隨風消散吧!
以往是他太鑽牛角尖了,是方燁華提醒了他,也是他忽然間就相通了,他相信小凡能夠爲他們兩家化解恩怨。
“爸……”她哽咽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