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三年之後,他們兩人竟在這種情況下,無意識地接了吻。
雙脣碰到一起的時候,身體瞬間產生了一股奇妙的感覺。不同於相戀中的男女該有的那種甜美刺激,那是一種複雜的感覺,融合的無數種情緒。青澀、過往、青春、甜蜜,但也有猜疑、嫉妒、不甘與絕望。
彷彿從小到大近三十年的光陰在心頭剎那流過,一股洶涌的氣流在胸前衝撞着,幾乎要將整個胸膛都給炸開了。
這不是他們兩個第一次接吻,卻是感覺最強烈的一次。
看診室裡寂靜無聲,連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幾乎聽不到。一直到診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傢伙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纔將這屋裡的曖昧徹底打破。
孫晉揚發誓,如果開門前有人告訴他進屋後會看到這麼“香/豔”的一幕,打死他也不敢開這個門。現在他總算明白爲什麼剛纔那個鬼佬醫生看他時是那種眼神了。敢情他是在警告自己,虧他還以爲洋鬼子太熱情,要跟他攪基呢。
孫晉揚推開門的時候嘴裡還叫着“哥”,結果後面所有的話都在瞬間吞進了肚子裡。他一對上曾子牧的眼神就嚇得心臟漏跳了幾拍,趕緊連聲喊着“抱歉”,快速將門給關上了。
然後他站在門口深吸了幾口氣,翻了個白眼灰溜溜地走掉了。
第二天兩個人在辦公室見面的時候,還是曾子牧主動提起了昨晚的事情。
“你昨天來幹什麼,有公務?”
孫晉揚坐在沙發扶手上,看着自家表哥的發旋摸鼻子訕笑道:“我聽說你受傷了,特意來看你的。沒想到……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都怪底下的人沒搞清楚情況。”
曾子牧捧了杯清茶在手上,淡笑道:“我還以爲你是故意來砸場子的。”
“哪能啊哥。我是那種沒眼力勁兒的人嗎?”
曾子牧回頭,銳利的目光像把尖刀一樣,將孫晉揚整個人的皮肉都給割了開來,從裡到外看了遍。最後才從喉嚨裡逼出一句話:“我看你挺像。”
孫晉揚被他看得緊張不已,勉強笑着轉移話題:“你別笑話我了哥。還是說說昨晚的情況吧,後來怎麼樣,搞定沒有?”
“搞定什麼?”
“我嫂子啊。”
“本來可能能搞定。拜你所賜,她嚇得落荒而逃,到現在我還沒再見過她。”
孫晉揚雙手合掌求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發誓我真不是故意的。可嫂子她怎麼這麼害羞啊,我記得她從前臉皮挺厚的啊。”
“你這話讓她聽到,估計沒好果子吃。”
“我習慣啦。從小你們兩個就仗着比我大幾歲,見天兒地欺負我。我本來還想着你們結婚了,給我生個小侄子,我就從小東西身上找補,把從前吃的虧全都找回來。沒想到……”
曾子牧瞪他一眼:“我的孩子,你也敢碰?”
“不敢不敢,借我十個膽也不敢。”孫晉揚想起昨晚聽到的流言,又忍不住調侃曾子牧,“聽說昨晚是匹愛爾蘭小馬發飆。怎麼回事兒?”
“電流不穩燈閃了幾下,馬受了點驚。”
“嘖嘖。”孫晉揚立馬搖頭晃腦,“你們兩個昨晚到底在馬場幹什麼?深更半夜摟摟抱抱的,得有多*啊,才把電流都給刺激壞了。下次注意點哥,公共場合。再說了,你不是不想讓人拿幼微來說三道四嘛。昨天那馬場一面對着的可是記者們住的房間,搞不好大家都看到了。這下子真是瞞不住了。”
曾子牧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站起身來走到玻璃前望着窗外的海景,頭也不回道:“這件事情你去處理一下,我不希望聽到關於昨晚的任何八卦新聞。他們都是聰明人,爲了以後大家合作愉快,讓他們注意點。”
“行。”孫晉揚無所謂地聳肩。記者們都是人精,別看他們整天到處挖八卦搶新聞,其實他們心裡都門清兒,從來不踩那條不能越過的底線。市面上能找到的那些八卦,那都是報了也無傷大雅的。真正碰不得的東西他們從來不碰。
雖然致美董事長的花邊新聞能賺大錢,但只要不是短視的人,誰也不會爲了這麼一點錢就毀了自己將來的前程。
孫晉揚立馬拿起電話,給手底下的吩咐了一聲。很快就有人積極地把事情都給辦好了。那些記者手裡都摁着這條新聞等消息呢,現在一聽禁口令來了,都很識相地刪照片刪視頻,只當昨晚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
掛了電話後孫晉揚伸個懶腰嚷嚷着要去游泳,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曾子牧叫住了:“晉揚我問你,你是不是對幼微有意思?”
孫晉揚心裡“咯噔”一下,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但他終究也有幾分年輕男人的血性,不願意當縮頭烏龜,索性站定了回頭反問:“如果我說是,哥你會生氣嗎?你們已經離婚了,她不是你的女人了。”
“不管離幾次婚,她都是我的女人。”
孫晉揚覺得心裡有一絲難受,但他硬挺着背沒低頭,抿脣片刻後在曾子牧的逼視下先苦笑了出來:“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從沒打過幼微的主意。你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就算我真喜歡幼微,我也不可能娶她。”
這一點曾子牧並不否認。孫晉揚在外人看來當然是多金富貴的有錢少爺,家裡錢多的幾輩子都花不完。但他家裡有個不省油的後媽,還有個處處跟他比心機的弟弟。站在他的角度來說,他必須娶一個家世背景同樣雄厚的女人,才能給他一大把助力。嚴幼微這樣的普通女人,顯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曾子牧想到這裡,看孫晉揚的眼神就帶了幾分讚賞。他的這個表弟平日裡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其實心裡十分有譜。他的不靠譜只是迷惑人的假象。要不然他也不會把他安排在公司的重要職位上了。
人人都當他是表哥給表弟開後門,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個表弟是他一個有力的臂膀,而非累贅。
於是他淡淡道:“昨晚的事情,我當沒發生。”
孫晉揚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你還不相信我啊,我真不是故意打斷你們親熱的。”
曾子牧一擡眼,孫晉揚趕緊改口:“行行,沒發生,什麼都沒發生,行了吧。”
可是對嚴幼微來說,怎麼可能當什麼都沒發生呢?從昨晚回房間後她整個人就渾渾噩噩的。事情來得太突然。跟前夫接吻已經是天大的尷尬了,居然還讓人給撞破了。
她現在真恨不得一頭跳進大海里算了。她覺得自己沒臉見曾子牧,更沒臉見孫晉揚。一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她整張臉就燒得慌。
她覺得這實在太不像自己了。從前她跟曾子牧沒做夫妻前,什麼不要臉的事情沒做過。從小一起光着屁股洗“鴛鴦浴”就不提了,甚至曾子牧第一次做男人的時候,她都有在旁邊幫過忙。
那時候兩人也就十歲出頭,那天本來是貪好玩拿家裡的酒來喝。喝到後來人就有些發懵了,接下來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們誰都記不清了。
嚴幼微只記得自己手上似乎沾了粘糊糊的東西,一個勁兒地拿紙巾擦。至於曾子牧,則是對那件事情絕口不提,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從前的他們是如此膽大妄爲驚世駭俗,可現在一個意外的吻居然能讓她慌亂成這樣。到底是因爲年紀大了懂得羞恥心了,還是因爲那顆以爲已經死掉的心,其實只是在冬眠的狀態。
那個吻就像是一把火苗,把嚴幼微那顆冰封的心立馬燒得發燙起來。
這個想法嚇了她一跳,害得她那晚輾轉反側不能安睡,第二天整個人都不在精神狀態。
好在也沒有工作需要她去做,她就藉口腿疼整天縮在房間裡不出去,連江承宗都沒見到過。
可那天下午五點左右,曾子牧居然主動打來電話。嚴幼微接起來一聽嚇了一跳,連聲音都有些變了:“你,你找我什麼事兒?”
“好好打扮一下,一會兒我讓人來接你。”
“幹什麼?”這男人不會要爲那個吻負責吧?
事實證明嚴幼微真是想多了。曾子牧早已不是那個純情小男生。就算是當年,她跟曾子牧那麼胡鬧,最後他也沒承諾一定娶她啊。所以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跟我吃晚飯。”
“就我們倆嗎?我不去!”
聽到這有點像撒嬌似的話題,曾子牧的笑意幾乎掩飾不住:“韓寧請客,你要回絕嗎?”
聽到“韓寧”兩個字,嚴幼微有點發怔:“她,她請我?可以拒絕嗎?”
“當然可以。可是你要以什麼理由呢,說你腿斷了走不動?還是……”
曾子牧最後的拖音意味深長,嚴幼微立馬品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知道他是在指昨晚的那個吻。她怎麼也不能承認那個吻攪得她心神不寧。爲免對方聽出異樣,她趕緊接嘴道:“行行,我去,不過可能樣子不太好看,畢竟我得坐輪椅。”
“沒關係,反正就算不坐輪椅,你也不可能漂亮得過她。”
曾子牧說完這話就掛了電話,只留嚴幼微一個人在電話那頭氣得七竅生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