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不敢想象,一個自稱是弗拉門戈家族的猥瑣傢伙,竟敢迎頭給他一記悶棍,敲得他腦袋至今仍然嗡嗡作響。
身後的其他幾人都在嘴裡罵罵咧咧準備衝上去教訓教訓那個不知好歹的猥瑣傢伙,鄧明玉止住了他們。
鄧明玉長得很秀氣,似乎這樣子很跟他的這個名字相配,斯斯文文,秀秀氣氣,一派儒雅貴族的樣子。
可是,知道黎川七鼠底細的人都知道,這個黎川王家的四王子根本就是七人裡面最狠最毒最陰冷的角色。作爲七鼠的老大,胸前那個一星中級武士的勳章,足以表明他纔是七鼠裡面修爲最高的一個,其他幾鼠的衝動與桀驁,剛好反襯了他與衆不同的冷靜與沉穩,難怪能做七鼠的老大。
王苤納這狠狠的當頭一擊,倒還不至於讓他馬上翻臉,大鬧拍賣場。他有他的想法。
不急不緩地從各個包廂裡出去的那些人中,不少都是跟他家老頭子或多或少有過來往或交集的,而且他還在人羣中看到了一個最討厭的人——樂佛州長家的天才陳意雄,一直在黎川學院裡風頭蓋過他們幾個的傢伙,他可不想讓人笑話他什麼都不如這個傢伙。
當初,拉着陳意雄的兄弟陳意明進入他們這個小集體,他未嘗沒有一份私心,並不單純因爲那小子是樂佛州長的公子,而是想借這個二貨的膿包表現此羞辱那陳意雄一番。
陳意雄跟他兄弟可謂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前者聰明好學,已經是三星高級武士,很可能直接被送到邊郡中最強的三大軍團當中重點培養,而陳意明至今還在七星階段徘徊不前,兩兄弟完全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更別說平日裡的作爲了,這個大天才簡直低調得不行,而他兄弟卻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誰,趾高氣揚囂張無比,當然這裡面也有鄧明玉暗中唆使的成分在內。這兩兄弟一向是水火不容,幾乎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陰沉着臉的四王子,冷冷地看着一個布衣少年,帶着一個彪形大漢和那個仙女般的精靈公主,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窮酸小子,哪來的幾千萬鉅款,敢搶走了他們此行的目標。
他心裡冷哼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事情,只是將目光冷冷地從面不改色地站在高臺之上的那個猥瑣王苤納身上狠狠掃過,大手一揮:“兄弟們,既然人家不歡迎咱們,咱們去尋個地方找咱們的樂子,不就一個奴隸麼?咱有的是機會,走————”
最先跟着這黎川七鼠離開的是那三個黑衣老者,隨後富豪商賈們相繼開始離場,許多人臨去之前,都將目光落在了那個冷靜端坐不動的布衣少年身上。
春雨心裡的驚駭不必任何人來得輕,起初在鍾離出價二百一十萬買下那大個子十將的時候,她還不覺的鐘離的異常,當二人對視之後,鍾離又拋出六千一百萬的天價,從那三個陰沉得嚇人的黑衣老者口中生生奪走了他們的獵物,此刻面對臭名昭著的黎川七鼠的突然加入,也絲毫不見這個少年露出半分怯意,到底這少年有何倚仗?難道就憑他和先前那個精瘦的卡其,就可以保得住他手裡這兩個奴隸?這少年到底是何來路?難道是來自哪個隱秘家族?
一時間,春雨心裡驚疑不斷,卻隱隱爲這個印象十分不錯的少年人揪着幾分擔心。
綠裙少女待得那七鼠離開了拍賣場,似乎鬆了一口大氣,扭頭看了鍾離這邊一眼,拉着春雨的手,帶着侍婢春泥離開了拍賣場。
此時偌大的大廳顯得有些空落,臨進入出口的瞬間,那綠裙少女轉頭衝着鍾離大聲喊了一句:“那個小子,你最好小心一點,盯着你的人恐怕數都數不過來,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剛說完,卻被春雨狠狠地扯了一下手臂,三女就此離去。至始至終,那春雨都不曾再回頭看鐘離一眼。
雪葬月看着面前端坐的那個少年穩重如山的身軀,她不知道接下來這個花去一筆天文數字般的大價錢買下她的這個少年會怎麼對待自己,不知道何時離開了的族中那幾個長老會不會暗中出手,她都不知道,她的心很亂。
她覺得很奇怪的是,她那張血契竟然被那少年收入到懷中,並沒有滴上鮮血,難道這少年買下自己只是替別人做嫁衣?不然爲何不把血契用掉?她想不明白。
這時候,那少年站起身來,轉身之後,雪葬月就看到一張年輕的笑臉對着她輕輕地道:“公主受苦了!”
這是問候麼?是安慰性的問候麼?
歷經苦難一夜白頭的精靈公主一片茫然,冰冷了太久的心忽然感到了一絲熱度。
雪葬月不知道怎麼開口,她選擇了沉默。
鍾離也不着惱,依舊是那張陽光的笑臉:“我叫鍾離,從今天起,公主就要一直跟在我的身邊了,你不必叫我主人,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對了,你是叫雪葬月吧?很美麗的名字,跟你人一樣美......”
雪葬月忽然覺的有些羞澀,淡淡地偏轉了一下頭。
“這個大個子叫十將,暫時他會跟在你的身邊負責保護你。我們走吧,別讓有的人等着急了。”
說着,鍾離率先朝外邊走去。
小廝彎着腰,嘴裡幾乎帶着哭音:“鍾離公子,您要小心啊————”
鍾離頓住腳步,看了一眼那個低頭冒險提醒他的小廝,道:“邱步爾,你不錯,以後多幫助一下你身邊那些受苦的人,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鍾離知道,這個貧窮的小廝現在已經脫離了窮人的階層,算得上一個富豪了,兩筆可觀的佣金完全可以讓他今生衣食無憂。他對鍾離感恩也在情理當中,敢冒死出言提醒,說明這個小邱本性的良善,所以鍾離纔給了他一句話。
走出幾步,鍾離忽然想到什麼,扭頭示意小廝過來。
邱步爾急忙走到這個把他從泥潭帶進天堂的公子身邊,那公子遞給他一張杏黃色的紙片,對他說:“小邱,你我今日能在此相識一場,算得上一場緣分,以後當你碰上生死攸關的兇險之時,你只要把這張紙片吞進腹中,可保你平安,然後,你可來鎮長府找我,記住,我叫鍾離。”
邱步爾接過那張其實他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的杏黃色紙片,點點頭收入懷中,謝道:“邱步爾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公子,改天定會親自到鎮長府拜謝。”
鍾離擺擺手,大步朝出口走去。
從鍾離拿出那張杏黃色的紙片開始,雪葬月就感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似乎從那張紙片裡面傳出來,那是一種古樸的力量,她還是在每年的八月十五那天,從生命之泉的那口大鼎上感應到過這樣的能量,她心裡又驚又奇,這個神秘的出手如此闊綽的少年到底是什麼來路。
轉頭看着那個默默無語的大個子,靜靜地跟在她身後,像一座移動的高山,她的心忽然覺得踏實起來,彷彿這一前一後的兩個人真的可以讓她不會再受到傷害一般,這種感覺很奇怪。
長長的臺階,曲曲折折,雪葬月很奇怪那個明明看不見的大個子怎麼知道什麼地方該轉彎,什麼時候該停下,她很驚奇。
前方出現了一點光亮,那是許久不曾見到的陽光麼?
哦,僅僅是一米陽光。
雪葬月的心,一直都有那一米陽光,溫溫柔柔地藏在她柔軟的心房,從不曾離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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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角樓。
一個虎背熊腰的錦袍老者,站在窗前負手不語,望着遠方那片黑壓壓的森林,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一身紅裙的面具美女就站在王苤納的身邊,眼睛不時偷偷望一眼那躺在牀上生死不知的情郎,她似乎倒不怕王苤納這個軟蛋,倒是有幾分畏懼那個錦袍老者一般。
忽聽那老者口中喃喃道:“九幽勁,到底是誰有這等本事?”
面具美女心裡咯噔一下,難怪她這個情郎連一招都沒有抵擋得住,就被搞成現在這幅樣子,感情他碰上了十大奇功之一的九幽勁。
她知道,這九幽勁是排名十大奇功第七的絕學,聽說早已經不現江湖很多年了,今日爲何會讓荒木難遇上?
如果這門奇功練到九幽之境的話,修爲足以和一個巔峰期的黃金武士抗衡,照荒木難身上的傷勢看來,主脈被震碎七條,那麼由此可以判斷那人的九幽勁已經練到了第七層。
第七層!面具女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附魔兩次的三星白金武士恐怕也難以招架得住,何況不曾附魔的荒木難僅僅才白銀大圓滿!
正在她心中驚疑不定的時候,那錦袍老者徐徐轉過身來。
一張紫紅色的寬闊臉龐,一股強大的不怒自威的氣勢奪人而來,面具女差點後退了一步,要不是她身邊的軟蛋王苤納不經意地攙了她一下的話,她心裡有些感激地衝身邊的男人丟了一個感謝的眼神。
“王苤納,你很不錯————”老者眼神如刀,語氣如箭。
縱然面對老侯爺李斯都能坦然面對的王苤納,此刻忽然感到有冷汗從臉頰滑落進脖子,差點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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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樓。
春泥看着又開始矗立窗前沉默看着蹉跎森林的小姐,再看看一臉不甘的綠裙少女,不知道該說什麼。
“春雨姐姐,你說那七隻臭老鼠跑到這裡來湊什麼熱鬧?看着他們我就有氣,偏偏還不能讓他們瞧見,哼---”
綠裙少女氣鼓鼓地往樓下丟着瓜子,對沉默的春雨道。
春雨轉過頭來,眼神中盡是憐愛,伸手幫綠裙少女順了順額上的幾根亂髮,輕聲道:“婠婠妹妹,你別老想着那些不值得置氣事情,七隻臭老鼠,嘻嘻,虧你說的出來,好歹跟你還有那麼一點親戚關係,你別理睬就是了。倒是有一件事情,姐姐到現在還想不明白。”
“什麼事情啊?”綠裙少女一臉疑惑表情,在她眼裡,這個春雨姐姐可算得上神人級別了,修爲高深不說,還沒有什麼事情是讓她看不出名堂的時候,到底是什麼事情,連她也困惑不解呢。
“我在想那個布衣少年......”這句話一出口,春雨忽然覺得面上微熱,耳垂自然爬起一抹嫣紅的色彩。
綠裙少女沒有注意到姐姐的變化,嘴裡嘟囔着:“你是說那個小子?有啥可想的,不定是哪個鄉下土財家跑出來的大少唄,不過幫我壓了一次那幾個老傢伙的風頭,還算幫本郡主出了一口惡氣,嘻嘻。”又是一顆瓜子丟了出去。
“對了,婠婠妹妹,你也該好好修心養性了,來年那個機會你必須好好把握住,姐姐的希望可全都寄託在你身上了,你別讓姐姐失望纔是.....”
綠裙少女聞言立即拉長了一張俏臉,愁苦地道:“姐姐,我不去行不行?我走了,就沒人陪你了————”
春雨面色一沉,話音明顯帶着幾分怒意:“什麼事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件事,沒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你必須聽從安排!”
綠裙少女感到很委屈,眼眶一紅,扭過頭去,春雨伸出手去,將她攬入懷中,小姑娘反手抱住春雨的腰,哭泣道:“姐姐,婠婠不想去,婠婠只想陪着姐姐......”
“傻丫頭,別人幾輩子都等不到那樣的一次機會,你還不想去?別傻了,姐姐一個人過着,習慣了,你好好的聽話,說不定以後姐姐還能從你身上沾點兒仙氣呢!再說,有春泥陪着我,姐姐也不會感到寂寞的——————”春雨一隻手輕輕地撫着懷裡少女的頭,悠悠地輕輕地,像愛撫一件心愛的瓷器,那麼小心翼翼,那麼憐愛疼惜。
春泥看到春雨姐姐眼眶裡,分明有淚珠無聲地滑落。但是她不明白春雨姐姐說的是什麼事情,會讓她們如此傷心難過。
不過聽到春雨姐姐說到有自己陪着她,小丫頭心裡充滿着自豪,能陪在姐姐身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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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四角樓的大門,十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久違的清新空氣,只覺得心肺無比舒爽,渾身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他很想放開嗓子大叫
一聲,但是他不敢。
肩井裡藏着的小草偷偷撥開十將遮在肩井窩上的幾根頭髮,悄悄看着外面的世界,自由了麼?這就是久違的自由麼?他在心裡雀躍着問自己,卻有開始擔心起大個子大哥的命運來。
如果,沒有他在十將的身邊照顧,他看不見東西,一定會吃很多虧,那個買下大哥的主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讓大哥去做些什麼,小草心裡捉摸不透。
如果,那個主人要讓大哥把他丟下,他該怎麼辦?天下之大,哪裡又有小矮人小草的容身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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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打死我都不走,小草早就決定要做大哥的眼睛,一輩子守在大哥的身邊。
小矮人小草想得憤憤然,他心裡開始盤算着等下被大哥主人揪出來之後,可能會出現的一些情形,他開始在心裡構思他應該如何應對那些場景,忽然間,爺爺的身影閃進了他的腦海,他在心底無聲地痛苦呻吟了一聲:“爺爺,你在哪裡?您的孫兒小草想您啦......”
頓時,小草微曲的身子再度頹然落回原地,一點點重獲自由的興奮和尚未成型的對於未來情況的應對計劃徹底被心裡的悲哀沖刷得一乾二淨,小草的心裡全是對爺爺的擔憂和思念,再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其他。
忽然,他聽到大哥嘴裡說了一句話,儘管大哥聲音壓得很低沉,在小草耳邊依然覺得如銅鑼敲響。
“主人,有殺氣!”
雪葬月也感覺到前方有幾股強大的殺氣隱隱傳來,大個子的提醒似乎這個年輕的主人沒有聽到,他依然邁着相同的奇怪步子,每一步的距離都一分不差,她看出那步伐裡面似乎隱藏着某種奇特的規律,這個主人真的很奇怪。
雪葬月心裡微微嘆息,可惜手裡沒有一張弓。
若是能給她一張鐵背弓,一筒五十隻裝的鉄箭,精靈公主感覺她完全可以射穿面前阻擋去路的一切。
鍾離沒有絲毫停頓,每一個步子都恰好是一尺八,不多也不少,速度一模一樣,不溫不火,不疾不徐,卻宛如行雲流水,極爲順暢自然,毫無阻滯之感。
這讓緊隨其後的雪葬月心裡越加好奇,光是這種步伐就越加讓她不知不覺開始模仿起來,漸漸竟然能暗暗吻合着鍾離的步伐節奏,雪葬月覺得不可思議,難道走路也可以達到一種奇怪的默契麼?
默契,節奏,配合,這可是在禁地裡學習了十幾年的東西,可惜她一直沒能真正的體會到。
雪葬月的眼神變得明亮起來,貼在她後背上的長長白髮,輕輕飄起來。
十將的心有點收縮,因爲他感到殺氣越來越濃,近了,主人爲什麼不聽他的呢?他心裡一陣煩悶,不知不覺,雙拳收縮緊握,他的腳步聲變得越加響亮起來。
“咚——咚——咚——”怒氣衝衝的腳步聲,反應了它的巨人主人內心的有火,正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