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只剩喘息聲:“這麼痛苦,你還不如不要回來。”
慕安然睡着了,只有平穩的呼吸聲迴應霍彥朗。
霍彥朗沉寂站停,他收起了手,這一次走出去,再也沒有回來。
清晨,慕安然起牀的時候看到身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似乎一整晚都沒人睡過的樣子,走出去,看到做好的早餐整整齊齊擺放在桌上。
慕安然聞着空氣中的香味,左看右看,然後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沙發上還有一張疊好的被子,顯然昨晚霍彥朗睡在客廳。
慕安然盯着被子好久,心口一陣苦澀,但同時又覺得心裡漫上一陣暖流,愛情是什麼?大約就是恨得要死,卻又特別感謝他的照顧。
昨晚他是故意出來的吧?發現她輾轉難眠,一整晚繃着身子,所以他自己走了出來,以致於爲了讓她睡個好覺,一整晚都沒再回去過。
慕安然深呼吸一口氣,擡頭看了一下鐘錶,這個點了,霍彥朗已經去公司了,她默默去洗漱用早餐。
一大早,霍彥朗走進公司的時候就遇到了柳珩。
柳珩被嚇了一跳:“霍總,我們英明偉岸的霍總,眼圈泛青發黑是這麼回事?昨晚失眠了?”聲音怪里怪氣。
這兩天因爲擎恆集團要收購慕氏的事情,所以整個公司都在陪霍彥朗加班。
柳珩也無休工作了幾天,一大早看到霍彥朗臉色不好,難免要問一問。
“嗯。”
柳珩一愣,沒想到霍彥朗回答得如此簡短。
柳珩站在原地,看着霍彥朗和自己擦肩而過,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門沒關,柳珩自然而然地走了進去:“昨晚去偷雞了?”
“好好說話。”霍彥朗稍皺着眉頭。
這幾天霍彥朗全是工作狂的狀態,所以氣場也凌人,今天的霍彥朗彷彿柔和了一點,但看起來也疲憊多了。
柳珩不敢亂猜,但還是問道:“慕安然那邊又出事了?”
“沒有。”
“那你一大早這麼低氣壓是怎麼回事?”
“你很閒?”霍彥朗擡起頭,盯着柳珩這張溫和的臉。
柳珩笑了笑,不怕死繼續問道:“關心霍總才能提升我們的工作效率。不過不開玩笑,慕小姐怎麼了?聽薛北謙說了一下,提前出院了?”
“嗯。”
“難道是……”柳珩凝了凝視線,故意問道:“回去找你了?”
“嗯。”
得到真實答案的柳珩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霍彥朗在他心裡永遠是冷靜的,但凡狀態出現問題,那麼永遠只有一個可能。
柳珩擡頭,看着霍彥朗衣冠楚楚的精英形象,一如往常氣勢迫人,唯獨整個人看起來像沒休息好一樣。
柳珩表示理解道:“好吧,我不打擾你了,你補一下眠,休息一下。”
出去前柳珩笑着說:“前陣子你交代我處理的項目我做得差不多了,一會就派人送到你辦公室來。慕氏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你要不要和慕小姐說一說?說不定能夠緩和一下你們倆的關係。當然,我這是私人建議。”
霍彥朗睨了睨黑眼,深邃的眼睛總是看起來有點冷漠。
柳珩跟了他很多年,倒是不懼怕,這會兒反而能從他的眼底看出一點兒波動。
“不用。”
“也好。”柳珩點了點頭,“清官難斷家務事,誰說了都不算數,你們順其自然吧。”
霍彥朗低下頭,拿出了幾份昨天沒處理完的文件繼續翻閱。
柳珩看他已經開始工作準備告別,不過走之前像是記起什麼似的,又停住了腳步:“對了,慕氏的事情,昨天已經放款,不過並非以擎恆集團的名義,最近幾個月擎恆財務上會有一定的跌幅,這麼大一筆債務佔用了擎恆的流動資金,這件事情恐怕你要費心處理一下。”
柳珩吊兒郎當看着霍彥朗:“想必你也不想因爲一個女人,整個公司上上下下陪着你吃土。”
霍彥朗低頭寫字,頭也沒擡:“知道了。”
大筆一揮,簽署了一份文件。
“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這份文件一起拿出去。”
柳珩:“……”
柳珩覺得大清早和霍彥朗說話,就像家裡有一片大草原,而草原上養了一羣草泥馬。
柳珩上前拿過文件,心裡懷揣着幾十只草泥馬走了出去。
餐廳裡。
慕安然一邊吃早餐,一邊玩手機。
早上小安打了個電話過來,電話裡問她有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需不需要她過來照顧。
因爲霍彥朗給小安支付了一整個月的看護費用,所以小安還在工作期間。
慕安然垂着眼眸回答了小安,告訴她她已經找到了落腳的地方,藥也換過了,如果需要的話再找她。
小安電話裡原本還有些猶豫,不過聽出了慕安然語氣裡的堅定。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小安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熱情地說有需要就給她打電話。
掛了電話後,慕安然又陷入了沉思中。
她最後還是來找霍彥朗了,可是之後呢?她現在特別擔心慕方良和柳眉,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慕方良進了搶救室之後呢?有沒有什麼大礙?每一個問題都是她心裡的一個結,可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辦。
過去看嗎?可她現在身無分文。
她身上爲數不多的現金已經在昨天花完了,剛剛使用銀行卡時,又發現自己的銀行卡被銀行凍結了,裡頭的資金無法使用。
慕安然盯着手機屏幕出神,慕家……真的沒有了。
如果霍彥朗不收留她,她甚至真的會無處可去。
突然,手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慕安然恍然回過神。
低着頭,當看見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時,慕安然心裡一沉,根本不敢接起。
可電話那頭的人並不放棄,就像卯足了勁一定要找到她似的。
對方掛斷,再打,慕安然不得不接起。
“姐……”
“慕安然,你竟然不接我電話?”慕嵐的聲音帶了點嘲諷的意味。
“姐,我沒有。”慕安然皺着眉頭。
慕嵐笑了笑:“得了吧你,少和我廢話。安然,我知道你出院了,你去找霍彥朗了嗎?今天可已經是第四天了,我和你說的事,你辦好了嗎?”
慕安然整張臉都皺在一起,聽着電話裡頭慕嵐咄咄逼人的聲音。
“姐,我還沒有來得及……”
慕嵐猛地打斷了慕安然的話:“慕安然,你到底想做什麼?真的不管慕家了嗎?”聲音突然拔高兩度,“你是想氣死爸和媽是不是?”
“你知道爸和媽這兩天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爸怎麼樣了?”慕安然忍不住問。
電話那頭,慕嵐站在走道里,扯了扯紅脣笑了笑:“爸能怎麼樣?氣得夠嗆,知道你什麼都幫不上忙,整夜整夜睡不着覺。媽也很多天沒出醫院了,這些天都在醫院裡陪着爸。你也知道,媽那麼愛乾淨的人,都好幾天沒洗澡了。”
“慕家……怎麼樣了?”
“怎麼樣?呵。”慕嵐冷笑了一聲,“和我一樣唄,落水狗人人喊打,孫芸芸上次打了我,現在誰也不肯見我,不敢幫我,媽和爸也差不多。爸住院到現在,沒有人來看望過爸,如果不是因爲爸身體不好,他已經坐牢了。媽那邊所有人都自動和她劃清界限了。”
慕嵐非常有耐心,在電話裡對着慕安然說道:“慕家完蛋了,安然,你知道嗎?慕家這一次是真的完了。聽說有神秘公司已經收購了慕氏,慕氏已經易主了,股票跌到了谷底,早已經是負資產。現在慕家唯一的希望就是我手裡的公司,這件事還不能讓別人知道……”
“安然,拜託你動作快一點,否則連我也救不了慕氏了!”
慕安然臉色發白,手裡拿着霍彥朗做的早餐都吃不下去了,食之無味,聽着這些話,就像一根魚刺哽在喉嚨裡。
電話那頭,慕嵐的呼吸聲傳過來,像是無聲的拷問。
好久,慕安然纔開口:“我知道了,姐。”
“你現在在哪?”慕嵐問。
“在霍彥朗家……”
慕嵐聽了,語氣這才稍微變好了一點:“呵,還算聽話。”
“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總之儘快吧!”說完,慕嵐毫不客氣地掛了電話。
醫院。
慕嵐站在走道盡頭,旁邊就是很臭的廁所,一般沒人來。
突然,她回過頭,對上了柳眉的眼睛。
柳眉目光復雜地看着她:“嵐嵐,你在和誰打電話?”
慕嵐立即戒備地收起了手機,言辭閃爍:“沒和誰。”
柳眉上下打量她,今天的慕嵐雖然出現在醫院,特意來看慕方良,還算有點良心,但穿着一身高定紅裙,格外喜慶。
柳眉皺着眉頭:“你把你爸給你的東西交出來。”
“交出來?”慕嵐笑了笑,“媽,我這是在救慕家,你別開玩笑了。”
“你剛剛在和安然打電話?你讓她做什麼?”
“媽,這是我和安然之間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不等柳眉再問,慕嵐收起了手機,再也不肯聽柳眉多說一句話。
柳眉看着慕嵐離去的身影,簡直氣得不行:“嵐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