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省換屆選舉工作結束後,開始對省政府組閣部門進行人事調整。
省建設交通廳原有廳長一人,副廳長五人,周山是分管交通的副廳長,排名雖然不是很靠前,但也是很有實權的一個位置。
此前,在紹安局勢動盪的時候,他想借此機會殺回紹安做市長,被長江省委書~記陸道軍否決,這也罷了,隨後就傳出道軍書~記對周山不滿。周山的聲望頓時大跌,在建設交通廳的話語權明顯下降。
在官場,憲法不如領導的看法,省委書~記對建設交通廳副廳長不滿意,意味着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果然,省建設交通廳調整之後,周山被調整出領導班子,省委組織部宣讀班子領導的時候,對周山只提了一句:“免去周山副廳長職務,另有任用。”
從道理來說,如果是正常調整,在宣佈周山免去職務的時候,到哪個新崗位任職基本已經明確,而像他這樣免去職務後,仍然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就像一條洗淨了黃魚,被掛了起來。
周山急啊!
這天晚上,他來到秦省長家裡,取出一幅拍賣來的仕女畫,點頭哈腰地說道:“老領導,我託人畫了一幅仕女圖,背景是城中湖的蘇堤,您給評點評點。”
秦省長愛畫,特別愛收藏仕女圖。周山曾在他的書房看到過一幅顧愷之的仕女圖,雖然是明朝的贗品,但也具有很高的收藏價值。
秦省長展開仕女圖一看。就笑道:“周山,這是當代女畫家黃瑜雯的仕女圖,她的畫藝術價值很高,價值會隨着時間的推移不斷上漲,聽說她從不給人作畫。偶然在畫展或拍賣會上買得到她的作品,你託了何人?怎麼請得動她作畫?”
周山知道秦省長愛畫,這幅“蘇堤春曉遊人圖”是他託人在拍賣會上拍下來的作品,上次想運作紹安市市長的時候就想用,因爲秦省長早早地告訴他把握不大,所以沒送出去。如今打了仕途的關鍵時刻,周山自然要將這幅畫派用場了。秦省長可是在許多場合稱讚過黃瑜雯是當代最好的仕女圖畫家,而且身份獨特。
“秦省長,輾轉拖了很多人才讓黃大美女畫了這幅畫,我知道您喜歡她的畫。所以留給您鑑賞鑑賞。”
要是說這畫是買來的,以秦省長職位之尊,操守之嚴,肯定是不會收畫的,只有一口咬定是託朋友求她畫的。轉送於他。不讓作品蒙塵之意,秦省長才可能勉爲其難地收下,不讓不懂畫的糟蹋。
秦省長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欣然說道:“畫風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作風。黃瑜雯是蘇省省長黃民海的愛女,據說從小就對畫畫特感興趣,天賦極高。師從當代國畫大師朱照溪後,技藝突飛猛進,在人物畫,特別是仕女圖方面,早已青出於藍。被譽爲五百年來仕女圖第一。你來看。她運筆的線條和色彩獨具匠心,把蘇堤上的幾個女性形象都鮮明地描繪了出來,栩栩如生吶!更妙的是眼神流轉,那種少女青春懵懂,若驚若羞還喜的表情畫活了,宛在眼前。”
周山趕緊捧他:“老領導,黃瑜雯如果聽到您這幾句評價,一定引你爲知己。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您就是伯樂啊!”
秦省長擺擺手,說道:“這話說得過頭了,好的作品任何人都看得出好,不能用馬來比喻。馬只有跑的時候才知道好壞,畫掛在牆上,一看即知。”
“但是,其他人只能看出黃畫家的畫好,但說不出好在哪裡,只有您這樣的行家,才說得出子醜寅卯。”
“哈哈!”秦省長爽朗地笑一聲,這個馬屁拍得非常舒服。
兩人坐下之後,秦省長臉色開始凝重,用手輕輕拍了拍沙發扶手,沉吟着說道:“周山吶,你的事很麻煩,不知怎麼的,上頭對你很有看法。”
這個上頭是指省委一把手陸道軍。
提起這事,周山格外鬧心,苦着臉說道:“老領導,我和上頭其實沒發生過交集,這事都是因爲葉之然在中間起作用。他啊,就是對我們這批紹安工作過的同志看不順眼。您想,自從他調到紹安,我們這些人就沒有消停過。李長河、韋光榮、李善、杜正羣,一個個都被他搞了下去,現在洪白樹、付輝等人在紹安的工作也很難開展下去,長此下去,紹安真的要翻天了。”
秦省長其實心裡也煩着吶!
這次換屆前夕,他往京城跑的次數可不少。卯足了勁要衝擊正部級序列,可惜功虧一簣。以他的年齡,這次沒有成功上位,也就意味着常務副省長就是仕途終點了。秦省長的遺憾一點不比周山弱。
同病相憐。
秦省長完全能理解周山的苦悶,想了想說道:“省委組織部這條線,線頭依然捏在楓寒軒書~記的手裡,你借不到力。要想破這個局,必須由省政府這邊出面集體給你說話,否則,結局就很難預測。”
周山心領神會:“老領導,我懂您的意思,廣厚省長如能說話,上頭多少會給面子,不知道您能不能給我創造個彙報工作的機會?”
秦大用和周山都是紹安本土幹部圈子的核心人物,本來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自然會給他運作,提點道:“廣厚省長的兒子句向南前陣子去澳口賭博,聽說輸了不少錢,急着到處找項目找錢。”
這話要是周山聽不懂,那太沒悟性了!忙表示感謝:“謝謝老領導,我來想辦法。”
出了秦省長家的門,周山開始考慮接近句向南的辦法。
姓曹的!
這事要是周峰在,辦起來就容易了。周峰是商人,交際面也寬,肯定找得到路子。問題現在周峰還沒有出來啊!
他打了個車回家。
在省政府組閣部門工作,雖然地位尊貴,但周山這樣的級別是不能配秘書的。在某些方面還不如縣委書~記那樣拉風。
快到家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卻是個陌生電話。
一隻手按家裡的門鈴,一隻手接電話。
“喂,哪位?”
“你是周山廳長嗎?”一個陌生的聲音。
“我是周山,請問您哪位?”
“周廳長,我是句向南,想和你見個面。”
他老婆剛給他開門,周山一隻腳門裡一隻腳門外,身體的動作突然停止,驚喜地問:“您是句少?”
“不錯,有時間嗎?”
“有有有有!”喜出望外的周山一疊聲地回答,忙又問:“句少您在哪裡?我現在就過來。”
句向南告訴他地方。周山掛斷電話,高興地對老婆吹了聲口哨,說道:“我還要出去一下,你先休息吧。”
剛纔還是陰霾臉,頃刻間陽光普照。
不過,周山多少有些疑惑,今天什麼日子啊?怎麼剛纔還在絞盡腦汁想和句向南搭上線,句少的電話就主動追過來了?
敲碎他的腦袋也不會知道,這一切都出於侯德來的安排。
……候家在長江省雖然勢力不大,但在省委省政府兩邊也還有幾個外圍成員。通過這些人詳細的情報,他很快了解葉之然、王靜語的基本情況。得知葉之然曾經和現任長江省省長句廣厚的公子發生激烈衝突,而他到紹安市後又和紹安本土幹部圈子的頭面人物鬧不愉快。
侯德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他親自給句向南打電話,噓寒問暖一番,然後給了他一個公路項目做。公路建設項目是最賺錢的項目之一,即使只拿到一個標段,也意味着財源滾滾而來。句向南對雪中送炭的侯德來感恩戴德,至於侯德來現任妻子曾經是他未婚妻的事來不及細想。
等談完項目的事,侯德來在電話中問:“向南,我聽說你曾經和紹安市委書~記葉之然鬧過不愉快?”
句向南吃不准他的用意,回答道:“有過那麼一次小誤會,侯書~記,您和他是朋友?這點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噢?句家大少竟然轉性子了?難得啊難得!”
句向南聽出侯德來的冷嘲熱諷之意,腦筋一轉,難道自己理解錯了?侯德來想找葉之然麻煩?問:“侯書~記,是不是這小子得罪您了?這好辦,我明天就找上門去,葉之然官當的再大也是我家老頭子手下。”
“向南,你糊塗了吧?我和葉之然素昧平生,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哪裡需要你出面。我這純粹是爲你打抱不平。堂堂的句家大少被人踢爆了命根子,圈子裡的人一提起這事都同仇敵愾,他這是在打我們所有圈子裡人的臉啊。”
圈子裡的人都在談這事?
句向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瞞您說,我一直在找機會報這血海深仇,可是這小子很扎手,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辦法。”
“向南吶,報仇也是要動腦筋的。這種人除非不動他,要動就要讓他感覺到切膚之痛,甚至官位不保。你要是找不到辦法,可以向紹安本土幹部圈子裡的主要人物問計,譬如那個周山,肯定是葉之然的對頭啊,如果站在政治立場分析,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句向南榆木腦袋大開竅,這纔有了打電話給周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