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側頭看向他,他撐頭,眉頭緊蹙地盯着眼前的文件。我盯了半晌,他依舊是這個姿勢,心中納悶,輕輕起身,走到他身側,探頭看去。

胤禛往一旁挪了挪,我擠坐在他身旁。他揉了揉眼睛道:";眼睛都看花了,卻還是一筆糊塗帳。";我翻閱了下道:";這麼明細的帳薄,你也要細看嗎?";他靠在椅背上嘆道:";太窮了!沒辦法!不細看,如何知道從哪裡把銀子省出來?把被人拿走的的要回來?滿朝上下,乾淨的沒幾個,朕如果心裡不一清二楚,只能被他們糊弄!";

我道:";十三爺呢?爲何不交給他?";胤禛搖頭道:";他要看的不會比我少,現在肯定也在燈下頭疼呢!";說完,他又低頭看起來。

我從旁邊抽了一本帳簿也細看起來,此時還沒有複式記帳法,都是單式記帳法,看半天后才能大致明白一項收支的來龍去脈,而且沒有好的報表格式,不能有效彙總分類分析,看得人頭暈沉沉,還把握不到重點。不禁嘆道:";這都什麼亂七八糟!";

他道:";帳簿可不是人人都能看懂的,朕當年也是花了些功夫才學會。";我凝視着滿桌帳簿問:";這些能讓我翻閱嗎?";他詫異地問:";你看這些做什麼?";我笑說:";我看看,看能不能看懂。";

他微一搖頭道:";要看就看吧!不過千萬不可弄不見了,有些沒有複本的。";我點頭應是,又問:";就這些嗎?";他道:";多着呢!就搬了這些出來。";

聽着外面敲了三更,我道:";先歇息吧!五更就要上朝呢!";他道:";怎麼一下子就這麼晚了?你自個先去睡吧!我再看一會就去睡。";說着已經低頭看起來。

我手覆在帳簿上說:";自從搬進養心殿,你可曾真正睡過一覺?今日不許看了!";他皺眉看向我,我軟聲道:";我也會擔心你身體的呀!今日太醫可剛說了,不要我憂慮擔心的。";

他眉頭展開,合攏帳簿,牽我起來,守在簾子外的高無庸忙挑起簾子。西暖閣內當值的宮女太監聽見聲響忙開始準備洗漱用品。

他側頭道:";你不用伺候我了,自個去洗漱吧!";我點頭欲走,他又一把拽住低聲道:";收拾完了悄悄過來。";我臉騰得一下滾燙,看着他身後的龍牀,忽生酸楚,搖搖頭,抽出手,快步而出。

我剛準備關門熄燈,胤禛身着中衣,披着外袍推門而進。我一下全身僵直,呆呆站着。他走近,輕撫了下我的臉道:";別緊張!我只是想和你一塊躺着。";我靜立未動,他拉着我走到牀邊道:";我們蹉跎了多少時間?從我答應娶你到現在已經十年,我如今只想儘可能多在一起,我怕……";他扶我在牀上坐好,輕撫着我頭髮道:";我們還能有幾個十年呢?";我眼眶一酸,忙忍住眼淚,點點頭。他隨手擱了外袍,起身吹熄燈。

兩人臉對臉躺着,他笑道:";你怕什麼呢?我現在心有餘而力不足!累得慌,什麼都幹不了。放心!";我不禁笑起來。他笑在我額頭彈了下道:";現在聽着樂,以後只怕會爲此怨我。";我氣掐了他一下道:";美得你!";他低笑未語。

兩人靜默了會,我央求道:";你別把玉檀送出宮可好?留給我做伴。";他'嗯'了一聲,轉眼已沉入夢鄉。我撐頭看他,不禁嘆了口氣,在他脣上輕輕吻了下,躺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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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無庸在外低低叫道:";皇上!";我忙起身披好衣服,胤禛卻沉睡未醒,猶豫了下,還是推了推他,";快要五更了!";他蹙着眉頭低低'嗯'了一聲,又微眯了會,一下翻身坐起。

我起身洗漱,用完早膳後,匆匆去了東暖閣。當值的恰是王喜,看我進去,過來笑着請安。我道:";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說着走到桌旁要翻閱帳簿。王喜忙攔住我,支支吾吾地陪笑說:";姐姐,未經皇上許可,任何人不得隨意進來的。";我擡頭看着他道:";你看我是那不知規矩的人嗎?皇上準了我看的。";他爲難地說:";可……可皇上幷未……";我笑說:";不爲難你了,回頭讓皇上給了你吩咐,我再來看。";他忙喜應是。

王喜陪我到廂房坐下,忙着給我沖茶,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左右無人,慢聲道:";你是什麼時候跟了皇上的?";王喜把茶在桌上放好,道:";知道瞞不了姐姐,是五十二年間的事情。";我輕嘆口氣:";李諳達肯定很傷心!";他臉有些發白,我道:";不只是你,還有我。";他低頭搓手不語。

我道:";你一直對我很維護,在浣衣局暗中幫我打點,也是受皇上囑託吧?";王喜道:";皇上當年不方便出面,想着我好歹在宮內還說得上話,就命我找張千英,銀子都是皇上所出,我不過擔個名義罷了!但我自個也願意,和姐姐一向要好,也不願姐姐受苦。";

我問:";你是李諳達一手調教的人,權利錢財只怕都買不動你,爲什麼?";他低低道:";我是南邊人,家裡本就窮,入宮那年又遭了澇,眼看着都要餓死,爹孃無奈,只好託了相熟的人把我送進宮,想着總是條活路。兄弟總共六人,可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後來只剩下我和五弟。幸得師傅提拔,我大時,家裡已經吃穿不愁。五弟是個急脾氣,爲了知縣的兒子調戲弟妹,一怒之下失手把對方打死。對方要五弟償命,判了死刑。我雖在宮裡當差,可姐姐知道我師傅的脾氣,管束很嚴,沒有我說話的地方,況且山高水遠的我就是有心都插不上手,可爹孃就指着五弟養老送終,傳遞香火了。後來幸虧李大人聽聞此事,重審了案子,道'調戲良家婦在先,失手打死人在後,雖有過,不至於死罪。'.杖打了五弟,又判了八年刑獄,一條命卻是保住了。";

我問:";李大人是李衛嗎?";王喜點頭應是。我心下嘆道,李諳達當日還派王喜帶人封鎖暢春園消息。外有隆科多,內有王喜,胤禛也算天時地利都佔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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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下朝後,和八爺、十三爺等人在殿內議事。高無庸立在外面侍侯,看我向他招手,忙側頭向身旁太監吩咐了下,匆匆過來。我道:";公公什麼時候把玉檀調過來?";他陪笑道:";姑姑,養心殿的人雖名義上歸我調配,可實際全都要皇上點頭。這事……";我截道:";皇上已經答應了。";

他笑說:";那就好!如今養心殿服侍的人本就不夠,可御前侍奉又要手腳麻利,又要心眼實,還得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句不能說,寧缺勿濫,奴才正在犯愁。玉檀能來最好。";我道:";多謝公公!";他一面笑道:";該我謝姑姑纔是。";一面打千退走。

一直熬到晚膳時間早過,天色黑透,殿內議事的人才散。

胤禛伸手由我幫他挽袖,";怎麼不自個先用膳?";我笑而未語,正在水盆裡幫他洗手,他忽地緊握住我的手,我抽了幾下未抽脫,一旁捧盆的菊韻早裝做不經意撇過了頭。我兩頰滾燙,瞪向他,他看我急了,方暖暖一笑,鬆了手。

用完膳,正在喝茶,高無庸進來回道:";玉檀已經來了,奴才來問問皇上的意思,具體讓她做什麼好?";胤禛一皺眉頭,看向我,我也皺眉看向他。他不會是根本不知道昨夜答應我什麼了吧?

他看了我一會,轉頭淡淡吩咐:";命她負責奉茶。";高無庸磕頭應是後退出。我道:";此事怪我,你昨夜迷迷糊糊時答應了聲'好',我卻以爲你當時心裡還清楚的。";他表情緩和,道:";算了!";

我低頭不語,他問:";不高興了?";我搖頭道:";你有你的考慮,本就是我簪越了。";他問:";那你在想什麼?";我默了會,擡頭看着他道:";我感嘆'有人漏夜趕科場,有人辭官歸故里'.";

胤禛臉色忽變,兩人默默坐了半晌後,他道:";我以爲你如今能不把紫禁城當樊籠!";我道:";我只是怕,我很怕這個地方。";他釋然一笑,定聲道:";有朕在,你什麼都不用怕。朕絕不會再讓你受半絲委屈,再吃半點苦!";他誤會了我的意思,我笑握了握他的手,未再多言。

";對了!今日我去看帳簿被王喜擋了回來。養心殿如今的規矩可比聖祖爺的乾清宮立得還要好。";他想了想道:";白日寢宮都是空的,我命人把你要看的帳簿搬到那裡,你在那邊看吧!此事不要聲張。";我點頭答應。雖只是查閱帳簿,可也有干預政事的嫌疑。若非看他實在累,我絕不願招惹這些事情。

胤禛低頭翻閱摺子,忽擡頭看着歪靠在榻上的我淡淡道:";朕命十四弟回來奔喪,詔書這兩三日應該就到他手裡了。";

我手握帳簿未動,眼睛盯着看,心卻已亂。這幾日我一直迴避着去想十四,京城早已改了天下,他卻還不知康熙已逝,也許仍然喝着酒遙祝康熙身體安康。

我道:";我有件事情想問你。";胤禛頭未擡,依舊看着奏摺道:";問吧!";";那兩隻將死的鷹是你弄的,對嗎?";他正在蘸墨的手微滯了下,又一切恢復如常,在墨硯邊順了順毛筆,一面寫字,一面道:";你如何知道的?";

我閉着眼睛道:";那日我要起身求情時,王喜拉住了我,當時以爲只是恰巧,可如今想來,王喜雖聰明,可那兩句話句句擊中要害,不是知我甚深者只怕一瞬時說不出來,他沒那急智。";

胤禛道:";你雖聰明,可心軟,衝動時又全憑感情行事。老八是你姐夫,你一衝動肯定會做傻事,所以只能讓王喜在一旁看着你。";我拿帳簿蓋着臉道:";當初我以爲是十四爺做的。我猜八爺只怕也懷疑是十四爺做的。";

我問:";你是如何打動八爺身邊的奴才?";胤禛邊寫字邊淡淡道:";是人就會有弱點,不外乎貪、喜、嗔、癡、怒、恨、怨,只要細察其心意,慢慢誘導入觳,總會爲人所用。朕只命人花了功夫在那個年老太監身上,常人以爲年青人易受誘惑,卻不知年老者心中的暗鬼更多。";

我問:";那爲何都自盡了?";胤禛道:";若曦,我不想你知道這些。";我道:";這是我心中多年的一個謎團,告訴我。";他道:";侍衛是被太監下的藥,象是服毒自盡,其實只有老太監是懸樑自盡,落在外人眼裡,就以爲都是畏罪自盡。";人命是如此輕賤,我不敢再深想。

我幽幽問道:";你就不怕聖祖爺當年並非糊塗了結,而是一意追查嗎?";胤禛停筆,瞟了眼我道:";你以爲皇阿瑪暗中沒有追查嗎?設計陷害需要人證物證的確不容易,可弄一段無頭公案並不難。我的確未料到皇阿瑪會那麼決絕地處置。當時的情況,局勢越亂對我越有利,只想着幾個兄弟誰都免不了被懷疑,老八內部也免不了彼此猜忌,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胤禛默默出了會子神又道:";當年看到皇阿瑪那麼做,微感吃驚之外,倒也讓我看清了很多東西。";

他低頭靜閱着奏摺,我默默發呆。兩隻鷹就扭轉了當時'八爺黨'佔上風的局面。利用康熙厭惡八爺的心思打擊八爺。又給八爺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雖因忌憚胤禛,不得不支持十四爺,心底的那絲懷疑卻讓他總是有所保留,不可能全心全力支持十四爺。我在浣衣局不能具體知道胤禛自五十四年後和十四暗中相爭的過程,但十四爺和八爺之間的那道裂隙肯定對胤禛有利。也許胤禛唯一算漏的地方就是康熙對八爺那麼決絕,竟然最後讓十四大佔了上風。

好半晌後,他道:";別再想了!太醫囑咐的話又忘了嗎?你可是答應了我,要遵照醫囑的。";我忙斂了心緒,擱下帳簿,在室內隨意走動散步。

三更鼓響時,他勸道:";你先回去歇息,今日我必須把這些摺子看完。待看完就睡。";我立着未動,他道:";我如今剛登基,很多事情都還未理出頭緒,待一切理順了,就不會如此了。";我嘆口氣,知道今晚肯定勸不動他,自己在這裡只能讓他心急。遂轉身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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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他的寢宮中,細看帳簿,越看頭越大,把這些東西歸納整理出來還真不是簡單活。沒有電腦,我又多年未做過,所幸畢竟是當年賴以謀生的本事,慢慢回想着倒也漸漸熟悉起來。

先設計簡單清楚的表格,畫好小圖樣,吩咐太監拿大紙依樣找人繪製妥當。然後就是整理手頭的初始資料、填制報表。

忙碌中的時間過得份外快,經常是覺得脖子痠疼,背脊刺痛時起身休息,發現大半天早已過去。胤禛召我吃晚膳時,我就過去一塊用一些。若不召時,就自己隨便吃幾口,繼續埋頭幹活。

晚上經常是他在東暖閣忙,我在他寢宮忙,有時候累極了,昏沉沉爬到牀上躺倒就睡,反正他很少回來。自己感覺象回到當年每年的會計忙季,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通宵通宵的加班。全靠着咖啡和煙提神,如今只能靠茶。有時候嘴裡無限懷念咖啡和香菸的味道。

";姑姑,皇上要見你。";高無庸在簾外低聲道。我忙扔了筆,站起展了展腰隨他而去。一路除侍衛外,再無其他人。心中暗自納悶卻未多想。

";你在折騰什麼?搞得比朕還忙?";胤禛見我進來,擱下毛筆示意我坐過去。我靠在他肩頭道:";回頭你就知道了。";

隨手拿起他正在寫的摺子,勒令在早已去世的阿靈阿和揆敘墓碑上分別鐫刻";不臣不弟暴悍貪庸阿靈阿之墓";、";不忠不孝柔奸陰險揆敘之墓";等字樣。只爲了當年阿靈阿和揆敘夥同八爺設計陷害他,十年過去,人都已死,胤禛卻仍不能放下他的恨。我輕嘆口氣,放下了摺子。

他輕拍下我背道:";折騰什麼我不管,不過飯總要好好吃,覺總要好好睡。";我道:";彼此,彼此!別光拿話說我,自個也惦記着。";他氣笑道:";朕要管整個天下,怎麼能相提並論?";

我笑道:";你要擺皇上的架子時,就'朕,朕'的。放心!我時刻惦記着你是皇上呢!不敢忘的。";他默了會,嘆氣道:";十三弟如今時刻記着我是皇上,也就你還不往心裡去。我要你往後也這樣。";

我看着他柔聲道:";你私下裡老說'我',刻意不用'朕'時,我就明白了。所以你如今雖已不是四阿哥、四王爺,可我只願意把你看作胤禛.";心中早就叫過千百遍的名字第一次從脣齒間吐出。他表情微怔,脣角慢慢逸出笑,暖暖地凝視着我。

我忽覺得酸楚,抱住他喃喃道:";我一點都不想把你看作皇上,那是稱孤道寡者,可你就是皇上,你握着生殺大權!";說着心裡越發難受,怕他聽出異樣,忙收了聲,只是靜靜抱着他。

他道:";只有這樣,我才能擁有我想要的,保護我所愛的!沒有權利我只能眼看着你們受傷,卻無能爲力。";兩人默默相擁半晌,他在我額頭輕吻了下道:";我還要看摺子。";我起身笑道:";我也要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笑搖搖頭,目送我出了簾子。

我出門慢行,順便舒展一下筋骨,玉檀、梅香、菊韻等養心殿內服侍的宮女太監陸續從外面進來,個個神色間帶着幾絲驚怕。我拉着玉檀進屋問:";怎麼了?";玉檀垂頭盯了地面好一會道:";剛纔高公公命我們去看喜鵲受罰。";喜鵲也是養心殿內侍奉的宮女,我問:";什麼罰?爲何事?";玉檀道:";她私下向齊妃娘娘說了皇上在養心殿內的起居事宜。除養心殿內侍奉的人,皇上還命齊妃娘娘宮中的太監宮女來觀看。";玉檀頓了頓道:";杖斃!";

我倒吸口冷氣,活活打死!這下應該再無任何人敢暗中通傳消息,也無哪個娘娘再敢私自打聽胤禛起居了。緊握着玉檀的冰冷雙手,半晌後方問:";你還好嗎?";玉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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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七日,在康熙駕崩後一個月零四天,十四奉詔從西北趕回奔喪抵京。人未到,先上奏摺問:";謁梓宮、賀登極孰先?";胤禛當時面色如常,淡淡下旨道:";先謁梓宮!";.

十四去壽皇殿拜謁康熙靈柩時,胤禛隨後而到。一衆大臣早已呼拉拉跪了一地,十四卻站立不跪。兩兄弟遙遙站立目視對方,身旁大臣都驚惶不已,個個頭貼着地面不敢多言。血一般的夕陽下,兩個直挺挺立着的兄弟身影被拖的無限長。

十四最後也未給胤禛行君臣之禮,對着康熙靈柩連磕了九個響頭後,長歌當哭,悲笑而走。一旁侍衛上前阻擋,十四踹開侍衛,大步離去,留給衆人一個悽傷的背影,慢慢沒入夕陽。衆人俯貼在地上,一動不動,胤禛靜立在血色餘輝中,在壽皇殿的臺階上投下一道曲曲折折墨沉沉的影子,直沒入廊柱的黑暗中。

胤禛臉色清冷,目注十四離去後,自己也向康熙靈柩磕了九個響頭,淡淡下令革去十四的王爵,降爲固山貝子,擺架回了養心殿。回養心殿後摒退衆人,獨自靜坐。不言不動,一坐就是一下午。

高無庸立在我身邊細細告訴我始末,愁問如何是好。我撐頭想了會道:";皇上只想獨自一人靜靜,沒什麼事情。";

過了晚膳時間很久,我問玉檀:";皇上傳膳了嗎?";玉檀回道:";已經傳了,皇上心情甚好,點了不少菜。";

胤禛摒退衆人後,端碗吃飯,一面笑給我夾菜。我嘆道:";心裡氣悶,何必還要強做這個樣子?更是心苦!";他擱下碗筷,默看着我。半晌後,冷聲道:";朕總不能如了他們的意!老九他們等着看朕笑話,朕還偏不生氣。";

我走到他身旁,握住他手道:";已經是最大贏家,有些事情真的可以不計較的。";他猛地把我拽進懷裡,我驚呼聲未出口,已經被他脣舌擋住。

半晌後,他一面輕吻着我耳垂,一面低語道:";朕江山美人都有,的確不必和他計較。";我腦袋暈乎乎中,透出一絲清醒,忙推開他。

他攬我坐直,拇指輕撫着我的脣柔聲說:";剛纔我……,有些腫,弄疼你了嗎?";我剛欲搖頭,高無庸在簾外道:";十三爺求見!";

我忙從他懷裡站起,兩人詫異地對視一眼,這麼晚所爲何事?他道:";快宣!";十三大步而進,滿臉彷徨不安,焦灼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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