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澤挑眉看着程一諾臉上表情明顯的變化,嘴角微微揚起:“怎麼,有這麼失望麼?”
程一諾收起視線,站直身體看着面前的人,雖然語氣平淡但是也能聽出有些防備:“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做不成夫妻難道還非要老死不相往來才行?”
陸言澤的語氣十分隨意,臉上的表情也和以前沒什麼兩樣,探頭朝着房間裡面看了一眼:“阿姨在麼,我都好久沒來看她了呢!”
自從上次程母手術住院之後,他便一直再沒有上門看望過,不管怎麼樣,在兩人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婚姻”中,程母在陸言澤的心中,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聽他這樣一說,程一諾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但是想起他之前在陸家做的事情,語氣又跟着冷上來:“你現在說這些還有意思麼,我們本來也不是真正的夫妻。”
陸言澤輕笑了聲,並沒有順着她的話繼續往下說,反而聳了聳肩,做出一副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一諾,是誰來了啊,怎麼不進來說——”
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進來,小姨有些疑惑的走過來,在看清楚門口站着的人後微微一愣,表情有些尷尬的笑了下:“是阿澤啊,你怎麼過來了,快進來!”
小姨對於他們之間具體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但是也看得出幾人之間關係的變化,所以突然見到陸言澤的出現,沒由來的就尷尬了起來。
反觀陸言澤倒是一點也沒有不自在,笑着朝小姨點頭:“好的,小姨。”
說完便直接推門越過程一諾,朝客廳中走進去,見到程母還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問好:“媽!”
程母正在挑輪椅方向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小姨的話,此時見到陸言澤也已經整理好表情,雖然也有些不自在但是相比於小姨還是要好一點,對於他的稱呼也沒有開口糾正,斂着表情頓了一下才開口:“坐吧。”
三人都圍坐在沙發上,小姨將程母的輪椅推過來之後又轉身回到了廚房收拾碗筷,並沒有要參與進來的打算。
空氣中閃過片刻的靜謐,也許是看出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程母輕咳了一聲先開口:“阿澤,你和一諾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這件事是我們做的太過分,不應該把婚姻當成兒戲,而且還騙了您這麼久,對於這一點,我很抱歉。”
不等程母的話音落下,陸言澤便搶先開口,語氣誠懇:“阿姨,我還是叫您阿姨吧,您聽着也自在一點,在這件事上一諾真的沒有做錯什麼,所以就算您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也衝我來就好,不要難爲她。”
他這話可謂字字都說進了程母的心坎裡,本來她還擔心陸言澤會因爲一諾和陸言宸的事情對她們有什麼不滿,但是現在看來,情況要比她預想的好的多。
“你能這麼想自然好。”
程母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說話的語氣也柔和了不少:“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就算是再生氣也沒有用,算了,這些事你們自己處理就好,不用擔心我的態度。”
陸言澤見狀又連忙說了幾句,大多都是一些安慰和道歉的話,語氣誠懇,程一諾在一旁聽着也安心了一點。
這時,陸言澤卻突然話鋒一轉:“阿姨,其實我今天過來,是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
“什麼事?”程母微微有些疑惑的問道。
“是關於——”
陸言澤視線有意無意的掃了程一諾一眼,像是故意賣關子的停了一下,才繼續開口:“我的身世的。”
“你的身世?”
“好了,陸言澤,你的身世是你家的事情,和我媽有什麼好說的?”
程母的聲音和程一諾同時響起,但是卻是截然不同的語氣。
程一諾有種預感,陸言澤今天突然出現在她家絕對不只是想要和媽媽解釋這麼簡單,他肯定還有什麼其他的目的。
“一諾!”
程母表情嚴肅的叫着程一諾的名字,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隨即又轉過身看向陸言澤:“你想要說什麼,你說。”
陸言澤輕笑了下,對於程一諾的態度並不甚在意,擡起頭看向程母:“阿姨,我聽一諾說,叔叔是七年前出的車禍,對吧?”
“對。”
程母側目,雖然有些奇怪他爲什麼突然將話題轉到這個上面,但還是點頭答應。
陸言澤點頭,雙手扣在一起駐在雙腿上:“我知道一諾這些年一直都不相信那只是一個意外,也一直在試圖尋找當時的真相,但是卻始終沒有任何進展。”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程一諾變了臉色,站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走過去,心裡隱隱猜到了什麼。
陸言澤仍然不去看她,視線仍然緊緊的落在程母的身上,聲音平穩:“我想說,你們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陸言澤——”
程一諾聲音尖銳的開口,起身便朝着陸言澤的方向走過去,上前拉着他的衣服就往外推:“你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聽你在這裡胡說八道。”
“一諾!”
程母的臉色微變,心裡隱隱泛起一個十分恐怖的預感,她轉頭看向自己的女兒,語氣不容反駁:“你先回你房間。”
“媽你不要聽他——”
“回你房間!”
程母突然擡高音調,突兀的聲音將房間中的幾人都嚇了一跳,她脾氣一向很好,幾乎從來沒有這樣大聲的和程一諾說過話,此刻突然這樣,讓程一諾也是一愣。
在廚房的小姨聽到聲音趕緊跑了過來,上前去拉程一諾的手臂:“一諾乖,你媽媽現在身體不好,你別惹她生氣,來,進房間……”
小姨半拖半就將程一諾拽進了她自己的房間,隨後又跟着落了鎖。
程母這才轉過頭,重新看向陸言澤:“你說,你都知道關於這件事的什麼,都告訴我。”
陸言澤早就已經做好開口的準備,聽到程母這樣問回答的倒也從容,直接從一旁的揹包中拿出幾張文件遞過去:“您先看看這個。”
程母接過文件,是一份當時的事故報告,上面詳細的記錄了當時那場車禍的情況,甚至連具體的現場照片都有。
早在七年前確認事故的時候,程母就在警察局簽署過一份相同格式的事故報告,但是那上面的內容卻和現在的手中的這份完全不一樣。
她現在手裡拿着的這份文件,幾乎就是把她和程一諾這些年來對整件事故的猜測全都確認,而落款處,竟然還扣着一模一樣的印章。
“你是從哪裡拿到這個的?”
程母的聲音微微發顫,抓着文件的手也止不住的發抖,擡起頭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這份報告,纔是當年最初認定事故時的報告,但是後來沒過多久就被人銷燬,被換成了另外一份內容截然相反的報告。”
陸言澤看着面前情緒明顯已經激動起來的程母,聲音沉穩的開口:“您知道指使換了報告的人是誰麼?”
“誰?”
“是我媽!”
程母的表情一愣,臉色鐵青的看着面前的人,胸口猛地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怎麼也喘不過氣,過了好半天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
“準備的說應該是我的養母,也就是我父親的現任妻子,秦舒鴿。”
陸言澤一錘定音,將所有程母剛剛沒有在他的話中領會到了,一次性全都說清楚。
程母一隻手撫着自己的胸口,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起來,但還是強作鎮定的繼續開口追問:“你說養母是什麼意思,你難道是陸家抱養的孩子麼,可是這些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我的身世的確和這件事沒關係,和這件事有關係的是另外一個人,也就是我的生母——劉婉。”
“你、你——說什麼?”
這個事情太過震撼,以至於程母連仔細思考真假的時間都沒有,思緒便已經順着陸言澤的話繼續問下去:“劉婉不是當時的那個事故中的死者,她怎麼會和你有關係,你又爲什麼會被領養到陸家——”
問到這裡,程母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用多說,她的腦海裡已經有了答案。
生母,車禍,陸家。
原來,這根本就是一場因爲第三者而精心設計的情殺,而她的丈夫,一向善良正直的丈夫,竟然那麼倒黴的參與到了這場事故中,甚至還變成了最可笑的替罪羔羊。
而這一切真正的兇手,這麼多年來竟然一直在自己能接觸到的生活範圍以內,過着平安幸福的生活,她竟然從來都不知道。
陸言澤的聲音還在繼續:“我這些年也一直在調查這件事,雖然已經知道了幕後指使就是秦舒鴿,但是卻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她們之間關係的證據,只有手裡這份報告……”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程母突然想到什麼,開口問道。
“什麼?”
“知道一諾爸爸的事情。”
陸言澤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程母的話,頓了一下才開口:“阿姨,我什麼時候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還能接受一諾的肚子裡懷着秦舒鴿的親生孫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