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諾連續幾天以來的孕吐反應越來越嚴重，小姨幾乎只要做一點有葷腥的東西她就沒辦法忍受，每天幾乎大多數的時間都在臥室和洗手間之間來往。
喬牧給她打電話，自從上次爆出和陸言宸的事情之後她一直沒有回去上班，也沒有辦任何的離職手續，現在到了年底，公司的訂單增多，正是缺人的時候，所以喬牧想要問她能不能回去幫忙。
程一諾還沒來得及回答，胸口一陣酸意便再次衝上來，她立馬捂住嘴巴衝向洗手間，一頓狂吐之後回到房間，才發現電話竟然還沒掛斷，於是連忙放在耳邊，有氣無力的開口：“喂，喬牧，你還在麼？”
“我在，一諾你剛剛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喬牧擔憂的開口問道
“嗯……算是吧。”
程一諾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自己現在的情況，只能含含糊糊的迴應。
喬牧以爲她只是普通的感冒，所以也沒有多在意，還在繼續剛剛的話題：“那你要多休息，等身體好了儘快回來幫我。”
程一諾的語氣有些遲疑，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抱歉喬牧，我近期內可能沒辦法回去上班了，我現在的情況有一點特殊。”
喬牧有點沒懂她的意思，猶豫了一下：“特殊？你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我懷孕了。”
喬牧頓了半晌，才幹巴巴的擠出一句恭喜，隨後想想似乎又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不禮貌，趕緊開口補救：“我是真的爲你開心，但是這個消息對我來說也的確有些突然。”
程一諾笑道：“沒關係，我明白你的意思。”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尷尬的氣氛總算過去了一點，喬牧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開口：“那不如這樣，以後你還是繼續接訂單，但是設計部分的工作都在家裡完成，我找一個人專門負責和你對接這一塊，至於提成和薪資待遇，還是和以前一樣。”
“這樣不太好吧。”
程一諾有些心動，但是想想這樣似乎對公司有些不公平，畢竟在家裡和在公司的工作效率是不一樣的，能爲公司創造的利潤收益自然也不一樣。
“沒什麼不好的，你不知道現在的單子都堆成什麼樣了，以前你在這我還沒什麼感覺，現在不在纔開始明白你當時的工作量多大。”
喬牧態度誠懇，句句話都說的實在，程一諾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點頭答應。
說到底，她還是需要這份工作，而且……如果真的決定生下這個孩子，那麼之後的一段時間也是需要經濟條件的保證，她不是很清楚陸言宸具體的經濟狀況，但是不管他條件如何，她也要有能力擔負自己該擔負的那一半才行。
和喬牧約好了回公司具體商談的時間，程一諾便站在櫃子面前換衣服，正猶豫着要不要畫個淡妝的時候，程母划着輪椅推開了門。
掃了一眼她的動作，輕聲開口：“要出去啊？”
“恩，回公司一趟。”
“去辦辭職手續？”
“不是，我要和喬總商量一下我接下來的工作內容。”
程一諾沒什麼情緒，但是在聽到媽媽和陸言宸那樣的對話之後也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母女之間的彆扭顯而易見。
程母皺眉：“都這個時候了還怎麼去工作，在家養着就行。”
程一諾頓了一下沒有迴應，將手裡剛剛拿出來的大衣放回去，換了一件長款的羽絨服，看上去應該更保暖一些，隨後關上櫃門，這纔對着鏡子穿上，輕聲開口：“等過幾天要去醫院建檔，而且孩子生下來花銷也大，所以現在還是要存一些的。”
房間中安靜下來，她說這句話的聲音並不高，但是分量卻很足，足以表明她現在的態度和決定。
程母半晌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着她收拾自己的東西，一直到她已經整理好包包準備離開，纔再次開口：“這個孩子，你是非要不可了是麼？”
“對。”
程一諾揹包斜跨在羽絨服的外面，整個人看上去臃腫又可愛，終於轉頭正視程母：“我要生下他，這是我的孩子，不管陸言宸他媽媽對我們家做了什麼，這都不是我們能扼殺掉他的理由。”
說實話，現在的她對肚子裡還未成形的那個胚胎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但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母愛也讓她莫名就燃起了一種保護欲，在她眼裡，不管是誰，都不能去動她的孩子。
程母沒有多說，但是搭在輪椅沿上的手指卻慢慢的賺成拳狀，她正好橫在程一諾臥室門的方向，攔住了她要出門的路。
“你假結婚，又離婚，隨後又未婚先孕，這些事情，我說過你一句沒有？”
她語氣中帶着強制壓抑的情緒，開口問着程一諾，音調不高，但是卻魄力十足。
程一諾一時語塞，的確，從發生這些事一直到現在，媽媽真的一句埋怨的話都沒說過她，甚至在知道孩子是陸言宸的時候也一點都沒有朝她發過火，她最終無法接受的，還是當年爸爸的事故。
見她不開口，程母繼續說：“我從來不去過多的干預你的生活，那是因爲我知道你會給自己選擇最適合的那條路，但是現在呢，你想讓這個孩子生下來管秦舒鴿叫什麼，管你爸爸叫什麼？”
她在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突然擡高音量，與其說是嘶吼，倒不如說是質問，字字珠璣的質問。
程一諾眼圈泛紅，心多種情緒同一時間在心裡涌現出來，最後只說出來一句：“媽媽，你別逼我。”
“媽媽沒有逼你，媽媽也永遠都不會逼你。”
程母滑動輪椅向身後靠過去，慢悠悠的轉向自己臥室的方向，聲音低卻順勢而來：“媽媽只是想讓你考慮清楚整件事，考慮清楚你在現在到底應該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喬牧已經等了她好一會兒，看到她來了之後先是寒暄了幾句，隨後便開始交代接下來她要負責的工作，幾個老客戶的訂單，另外還有一個整層商場的室內設計，都是大單子。
程一諾腦子裡還都是剛剛程母和自己說的話，對於喬牧的交代並沒有聽進去多少，但是還好都是自己以前的工作，並不會覺得多陌生。
喬牧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笑了一下看了看時間：“也快到吃飯的點了，走，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我沒胃口。”
程一諾沒有動，想起自己在家吃什麼就吐什麼的樣子，真的什麼也不想吃。
“沒胃口也不能餓着啊，尤其你現在特殊時期，總不能餓着寶寶吧。”喬牧勸道。
程一諾被他煞有其事的樣子逗笑：“他知道什麼餓不餓啊，不過才一粒花生米那麼大。”
“那你就更不能看人家小就欺負人家啊，小心出來之後找你報仇！”
這就是程一諾最喜歡和喬牧相處的地方，他這個人的性格就像是一棵正直又暖心的白楊，他在和任何人相處的時候都會努力去爲旁人營造最舒服的一面，對於那些難以啓齒的問題從來都不會提及，就像現在，從進門到現在，他連一句關於孩子父親的問題都沒有問過，不是不甘心，而是不爲難。
兩人很快到了餐廳，喬牧已經提前點好了單，都是一些很清淡爽口的菜色，竟然讓她看出了幾分食慾。
因爲是熟人，程一諾並沒有客氣，拿起筷子便開始吃，其中一道酸脆的小黃瓜尤其對她胃口，連續吃了好幾口竟然也沒有任何反胃的反應，她剛想說喬牧真的太會點菜，就看到對面的人忽然站起身朝着門口的方向晃了晃手臂：“在這裡！”
程一諾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喬牧已經先開口解釋：“還有個熟人也在附近，不介意一起吃吧？”
“沒關係，一起吃好了。”
程一諾嚥着口中剛剛咬碎的小黃瓜，站起身剛做好打招呼的準備，身後的人已經走到了面前：“喬牧，你有朋友啊？”
她最後一個“啊”字的音調還沒有落下來，程一諾的目光已經望了過去，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是一愣。
來人竟然是寧雅。
像是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尷尬，喬牧仍舊笑着開口：“不用我介紹了吧，來坐下吧。”
說完便順勢將寧雅身上的包包接過來，擡手拉開了一側的椅子，動作熟練而自然，並沒有半分的拘泥。
程一諾的視線迅速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圈，很快明白兩人之間關係的昇華，但是喬牧沒主動開口她也沒有追問其他，笑着看向寧雅：“好久不見。”
寧雅還在爲之前的事情尷尬，見程一諾這樣自己倒是不自在起來，不自然的笑笑：“你好。”
因爲有喬牧在，所以氣氛還不算尷尬，他和程一諾討論着工作上的事情，偶爾也會問一句寧雅味道如何，十分體貼。
程一諾心裡還是難免有些彆扭，面前的小黃瓜也沒有了吸引力，心裡正想着要怎麼和喬牧開口說提前走的話，卻驀然看到不遠處隱隱走過來一個身影。
她心裡一頓，剛想低頭裝作沒看見，陸言澤的人已經走了過來：“一諾，你怎麼在這裡？”
他話音響起的同一瞬間，寧雅的臉色驟然沒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