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友見面,無需多餘寒暄,知交對飲,更是無關風月。
刀光劍影之間,彷彿脫離於軀殼的兩個靈魂猛烈碰撞在一起,刀劍何其迅猛,幸晚之的眼睛都看花了。
原來傅蒼闌的武功竟如此之高,比傅朝生還要高出一截。
幸晚之不覺訝然,只見傅蒼闌動作快如閃電,劍法如行雲流水一般,最終兩人分出勝負之時,他竟還能將劍置於身後,氣息絲毫不亂,可見內力深厚。
塔木王子哀嘆一口氣,自愧不如:“這些年來我苦心研究,沒想到還是差你不少。”
“並非是王子沒有進步,而是我也在進步。”傅朝生緩緩道,“我自知有朝一日定然能再見到王子殿下,這些年也不曾閒着,總該做出點什麼以配得上王子的期盼。”
“哈哈哈。”塔木王子開懷大笑起來,一把摟住傅蒼闌的肩膀,豪言道,“你我二人之間不需任何謙詞,傅蒼闌,你是我塔木的朋友,今生今世都是。只是這位是?”
他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幸晚之的身上。
“可是你的小娘子?”
傅蒼闌未答話,幸晚之躬身道:“王子殿下,我是傅蒼闌的大嫂。”
塔木有些遺憾地聳聳肩,目光沉了下去。
“不知你們二人怎麼會被困於此處?”塔木微微蹙眉道,“你們與那個公主有什麼仇怨?”
“公主?”傅蒼闌想了想道,“我們並不認識什麼大漠的公主。”
“罷了。”塔木擺擺手,“不提她,什麼公主,不顧是看上了我王家的身世罷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塔木不願意再說,傅蒼闌也沒追問,三人下了樓,叫小二拿了幾罈子酒過來。
大漠的酒都是烈酒,馬背上的人從來不喝不鹹不淡的酒。
幸晚之不願摻和兩人敘舊,便獨自一人信步走到了客店外。
天邊掛着一輪圓月,在無邊無際的大漠裡,這輪圓月顯得格外的大和亮,可她覺得還是傅家看到的圓月大,還是傅朝生的眼睛亮。
他們一別也有好
些日子了吧,不知道傅朝生在做些什麼,不知道成歡院上上下下的人都怎麼樣了,還有姍兒和鍾逢,也不知現如今都怎麼樣。
她又想起了幸家,她莫名厭惡此刻回憶往事的自己。
在回憶洶涌的時候,思念也會變得愈加強烈,這樣揪心的思念幾乎要把她折磨瘋了。她很想傅朝生,很想,想他漆黑的眼睛,想他烏黑的長髮,想他那張好看近乎妖孽的臉。
她想念他的夫君啊。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傅蒼闌不知什麼時候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擡頭看了眼碩大的圓月,道,“蘇東坡寫這首詞的時候,是不是心裡也有一個想念的人呢。”
“那你呢,念這首詞的時候,是不是也在想念着誰呢?”
他側過臉來,幸晚之忽的發現此刻傅蒼闌的眼睛也是亮着的。
真好看的眼睛。
他啓脣道:“不用,我不必去想念誰,那太遙遠,也毫無意義。”
“怎麼會是毫無意義?”
“所以我說,你永遠會婦人之仁。”傅蒼闌奚落她,“想念會成爲一個人的軟肋,況且,我若是傾慕誰,我會去到她身邊,不會忍受這種思念不得見的苦。”
幸晚之苦笑了一聲:“你倒真是直接的很。可是人啊,終究是聚少離多。”
人生來就是要學會去告別的,不論多久,不論多愛,終究有告別的那一天。
即便是白頭偕老的夫妻,也有終要走向離別的那一天。
將來,她一定要比傅朝生先走,她想自私一點,耄耋之年的思念疾苦,她真真是受不住的。老來一盞茶,兩人席地而坐,並肩看夕陽,倘若有那麼一天,那該真好。
“你別哭了。”他說。
幸晚之這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丟掉孩子之後,她變得很遲鈍,竟連自己流淚了都不曾感覺到。
“那個王子呢?”
“心情不好,在和悶酒。”
幸晚之問:“之前聽那人說,是和一個叫海娜的姑娘的事?”
“嗯。”
傅蒼闌舒了口氣,大漠的乾燥真讓他歡喜補起來,“海娜出身低微,大王不喜歡她,不同意塔木同他成婚。你看,想念真的會成爲一個人的軟肋。”
“謬論。”幸晚之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塔木王子不知道,有的時候感情也是要用一些手段的,他的性格直爽,肚子裡藏不住話,說話不耐聽,自然會讓大王不愉快,他若是能轉換一下說話的方式,恐怕就不會落得今日只能喝悶酒的下場了吧。”
傅蒼闌眼睛一亮:“你想幫他?”
“我在傅家本就無依無靠,況且中原與大漠近年來爲了化解干戈,走動的也很多,我已經得罪了中原的皇家,若是能與大漠的王家交好,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傅蒼闌笑了起來:“你一定不知道,你動腦子的時候真好看。”
幸晚之也笑:“那我就權當你是在誇獎我了。”
“我誇獎你是很稀罕的事麼?”傅蒼闌不知怎的較了真。
幸晚之無奈地說:“倒是很少見你誇獎別人。”
“嗯,那是大部分人都不值得我去誇獎。”他說的很認真。
幸晚之輕笑了一聲,轉而走進了客店。
塔木還在喝酒,臉上泛着微弱的紅暈,大漠人性子烈,不易喝醉,但塔木卻是輾轉有些醉意了。
傅蒼闌走過去,一把搶過他的酒罈,道:“塔木,你喝的太多了。”
“今日我本該在王宮裡歡慶,到頭來卻是在這裡喝悶酒。”塔木打了個嗝,說,“如今王家有了公主,哪裡還顧得上我這個落魄的王子。呵!讓我同鄰邦的公主成婚,我不會同意的!”
幸晚之湊近他,說:“王子想要的不過就是海娜罷了,王子想要的是一個結局,過程怎麼樣都無妨,不是麼?”
塔木擡起頭,發紅的眼睛望着她,含糊不清地問:“什麼意思?”
“大王要的是一場政治聯姻,而你要的是一份愛情,但這兩者並不衝突。你可以先穩住大王,迎娶鄰邦公主。”
“什麼?!”塔木怒道,“你這說的是什麼鬼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