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步入江湖

劍舞芳華動,風過竹影沉。

師父總是喜歡站在這片蔥鬱的竹林前唸叨這兩句詩,可是師父現在躺在冰冷的地下,再也不會甦醒了。

她叫沈竹影,今年正是二八芳華。

說來可笑,其實她早就過了這個年齡了,沒錯,你說對了,她是穿越過來的。

從一個平凡女孩身上離開,來到這個貌似不平凡的5歲女孩身上。

這具身體當然不平凡,不平凡到她一睜眼就看見一箇中年婦人的屍體壓在她身上,緊緊守護着這具身體的主人。

這大概就是她爲什麼沒有死的原因吧,又或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死了,她才依附在這具身體內。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裡應該已經被血洗了很多天了,滿園的屍身都開始腐爛,空氣中盡是令人窒息的味道。

那種味道叫做死亡。

這個婦人是“她”的母親嗎?這裡又是哪裡?

她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了。

或許自己又快死了,當時的她的確是這樣絕望地想着。

可她終究未死。因爲一個人,那就是她的師父,現在正安詳的躺在墳墓中的那個美麗女子。

她不知道師父爲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個地方,以一種天神之姿出現在宛如地獄的庭院中,更不知道師父爲什麼會收留她。她只知道,當師父絲毫不嫌棄她身上的血污,將她溫柔的抱起,離開那個人間煉獄般的地方時,她看到一旁倒落的匾額上寫着兩個字“雲莊”。

她在這個世界的生活就是從雲莊開始的。

師父是個醫者,或許還是個很高明的醫者。不僅如此,師父還精通各種暗器和毒物,更難得的是師父還會劍法。不過依她之見,師父的劍法遠不如其他的技能來的高明。

當年師父帶她離開雲莊時就直接隱居在了鬆闕鎮旁的一座無名小山上,也就是這裡了。令她十分不解的是,師父除了將山上的草藥採下曬乾,再帶到鎮上賣錢之外,似乎從不利用自己過人的醫術來賺錢。都說醫者父母心,可師父似乎可以做到對病患視而不見。而且,除了要下山採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師父與她從不下山。師父是因爲什麼她不清楚,不過她自己不下山是因爲不想惹事。她十分清楚自己所寄居的這具身體上藏有怎樣的秘密,一個足以引起殺身之禍的秘密。

師父大概是知道一些有關她身世的秘密的。因爲初遇時師父看見她那驚喜又心疼的表情是騙不了人的。而且,當師父知道自己失憶時的那種震驚自己至今還記憶猶新。

“忘了也好,忘了也好啊……”師父當時如是說着,以一種既悲痛又欣喜的神情。“孩子,今年5歲了吧?以後我做你師父好不好?”

我點頭,望着這個飄逸而空靈的女子。

“不記得名字也沒關係,不如你就跟我姓沈吧。”記憶中的師父帶着一點點懷念說道,“‘劍舞芳華動,風過竹影沉’,娃娃就叫沈竹影可好?”

“好。”她聽見自己用稚嫩又沙啞的聲音說道。

後來師父一直致力於教她各種本領,可她不想學。因爲她根本不想下山,不想揹負仇恨,她只想在山上過着平靜又安寧的生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沒有本領的平凡人才能過上平靜的生活,不是嗎?

她與師父說起這些時,師父只是摸着她的頭,悲傷的說:“……可惜影兒的資質不好,要想學得保命的功夫要加倍努力纔是。”

資質不好啊,大概是的,因爲師父教她的東西她學着都很吃力。可她覺得自己應該沒有這麼笨纔對,雖然自己的體育成績一直在及格的邊緣徘徊,唯一擅長的是柔韌及動作模仿類的運動。但以前的自己一直都是班裡很不錯的學生,雖然不太愛與人交往,但乖巧和善解人意也使她在老師和同學中贏得了不錯的人緣。武功學起來吃力也便罷了,但也不至於說穿越了一趟她的IQ就變低了啊?

不過師父倒真是沒有多教她些有的沒的,只教她了一套不知名的劍法,一些暗器和毒的使用方法。輕功和醫術是師父主要教她的,師父說這些都是保命的要訣,切不可荒廢。

“可是醫人者難醫己,師父要我保命,到時候我自己也醫治不了我自己啊。”她曾經這樣問師父。

師父沒有回答她,只是要她學好醫術。

醫術太好了也會惹來殺身之禍的,可是她只敢在心中嘟囔,沒有與師父說。

師父說學那就學吧,大不了不用就是了。

這往事歷歷,終究已是昨日雲煙。師父這個出色的醫者,卻死於一種慢性疾病。她猜測,師父是故意拖沓病情纔會導致病情惡化,最終不治身亡的。否則爲什麼師父一直讓自己天天服藥,而自己卻不覺得有什麼病呢?

大概是她的醫術還不夠好吧。

記得師父臨終前曾把她叫道牀邊,給她了一個不知是不是純金打造的長命鎖。是了,這個長命鎖是師父救她時從她身上取下的,說這可能是十分重要的東西,怕她弄丟,暫且替她保管。難道師父想要告訴她有關她的身世了?

“如今師父把這長命鎖還給你是因爲爲師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怕是不能再陪在影兒身邊了。”師父這樣說着,嘴角卻有一絲近乎解脫的笑容。

“師父!不會的!你不會……”沈竹影抽泣着說。

“影兒,你我都明白的,何須多言?天命如此,師父的陽壽將盡,豈可逆天而行?還記得師父曾對你說過的話嗎?”師父溫柔的說。

“世間萬物,死生存亡之理,自有其天命。所謂醫者,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切記不可與閻王搶奪生命,逆天而行,否則他日必遭天譴。”沈竹影流着淚乖乖的說。

“乖影兒,好孩子,切記!切記啊!咳咳!”師父咳嗽了一陣,才接着說,“影兒,爲師走後你就將爲師葬在這竹屋之後的那片竹林好了。爲師知道你不想爲身世所累,這樣很好,影兒就要這樣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咳咳!”

“可這長命鎖畢竟不同,影兒要小心保管,他日或可救了影兒性命!切記!切記!”

“是,師父。影兒記下了。”

“嗯,乖孩子……”師父的眼神有些渙散,飄向了迷茫的遠方,“影兒,答應爲師最後一件事。”

“師父請說,影兒一定竭盡所能爲師父達成心願。”

“好,影兒,你記住,爲師要你在我死後立即下山,不可再留在山上!”師父的神情嚴厲,不同以往。

“可是,師父!師父明知道影兒……”

“影兒,答應師父……咳咳……”師父的神色越來越迷惘,只是眼睛上的一點亮光還沒有消散。

“……好,影兒答應師父,請師父安心吧。”

“好好……”師父似乎想在擡起手摸摸沈竹影的頭,但終究還是……“記住,下山後不可顯露劍法暗器,輕功和醫術也不可輕易使用,若非萬不得已,只可使用最普通的毒藥……”

“是,師父,影兒謹記。”

“爲師,咳咳,爲師這就安心了……”

“師父!師父!”

風過而竹影沉,竹林前的沈竹影恍然回神。

天色漸晚,是到該下山的時候了。

步江湖,步步江湖。步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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