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_83813茫茫人海,要相遇一個曾經認識的人,不期而遇的概率很小很小,也許是緣分,也或,是註定。
有些人,有些事,冥冥中總有它的歸宿。
這裡不是a市,卻出現了九月。
她原本在這座城市出差,一千個,一萬個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遇到被全國人民都認爲死了的他,甚至今生都不可能再見,緣盡情滅,她知道他沒有死,也死不了,只是再次見到,心裡說不出的千般滋味,萬千迷惑,泛起心酸。
他神探之名,名動全國,風光無限,雖“死”也是重於泰山,受人敬之。爲何現在不成人樣?如喪家之犬如此落魄?
一街之隔,大雨裡兩人隔街對望。
兩人的目光裡,恍如隔世跳轉着曾經那一點又一滴,她撐着雨傘站在街這頭,看着街那頭的衣衫破爛頭髮蓬鬆且鬍鬚拉碴的他。
車水馬龍在雨中飛馳而過,人流涌動來來去去。
終究,秦白垂下了雙眼,雙手死死握在了一起。
遇到熟人,本該是一件慶幸的事,可偏偏遇到了九月,九月是誰?是掩藏在他心底裡的最愛。如果在自己風光的時候遇到,或許會點頭示意,一笑而過,因爲自己在她眼裡是無所不能,是那麼衣冠整潔,那麼一表人才,那麼才華橫溢,那麼高傲;可現在自己如此落魄,人生低谷,乞丐不如,天堂與地獄的天差地別,落差之大,她是不是在同情自己?可憐自己?還是在暗暗嘲笑自己?一股深深的無能和自卑讓自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扶着櫥窗,佝僂着背,離開了這裡。
身體上帶來的折磨還可以承受,可心理帶來的創傷無法言語,尤其是在她面前。他必須離開,離開她的視線,離開沒有她的地方,任何地方都比這裡好。
“秦白。”
身後的她跑來了。
秦白沒有回頭,彷彿沒有聽見。
“秦白……”
他還是沒有回頭,加快了腳步。
“秦白。”她追了上來,拉住了秦白的胳膊。
“你認錯人了。”秦白咬着牙紅着眼眶,撇開她的手,低着頭繼續朝前走着。
她不在追了,她撐着雨扇,就這樣望着他在雨中遠去。
“秦白!”她死死盯着他,用了全身力氣喊了這一聲。
這聲音之大,仿若覆蓋了整座城市,讓前面走着的秦白身子一抖,僵了一下,就繼續走着,甚至穿街過馬路,在車水馬龍的雨街上橫穿。
滴滴!滴滴!一輛又一輛車按了喇叭,還有司機探出腦袋喝罵:“找死啊你?想死tm死遠點。”
秦白沒有理會這些司機,用盡全身力氣跑離了這裡。直到跑了很遠很遠,在也跑不動了,纔在一顆人形道上的樹下癱坐了下來。坐下來的他全身被淋透,強烈的心靈衝擊讓他紅着眼眶將頭埋在了雙膝裡,抽抖着雙肩無聲而泣。
有些事,有些人,不敢輕易地去回想。
揭開了時光深處脆弱的疤痕,一縷細細的心思便可觸痛所有的記憶。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也許只有那麼一剎那,一把雨傘出現在了他頭頂,遮擋了一切風和雨。
感到這一細微變化的他,將頭從雙膝裡擡了起來,紅了眼眶的目光看到了面前出現了一雙腳,沿着這雙腳往上看,是她,披着一頭烏黑長髮的她,撐着雨傘居高臨下默默地看着自己。
“這是你的任務?”
就在秦白又要起身跑,聽到了她的聲音,這句話讓他頓了一下,回頭望着她。
“這樣打扮,不是鋼筆給你的行爲藝術任務嗎?”她再一次重複。
他沉默了,也閉上了眼,也不跑了,既然認出了自己,又能跑到哪兒去呢?他笑了笑,睜開眼望着她:“是啊,你真聰敏。”
她也笑了笑,還點了點頭,只是目光隱含着一抹不忍。
“想不到在這裡能遇見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秦白強忍着心裡的酸楚,笑着問她。
“我找了一份工作,這次出差來這裡。也沒有想到會遇見你,所有人都說你死在了h市,又爲什麼會在這裡呢?還是這裡又有什麼大案?”
秦白搖頭笑笑:“你知道的,我四海爲家,走哪兒算哪兒。”
她哦了一聲,點着頭不說話。
她不說話,秦白也不說話了,兩人在這顆樹下,就這麼望着彼此。
“你,過得好嗎?”
她點頭:“還好。”
秦白也點着頭哦了一聲,目光飄忽:“那,那我走了。”
她不說話,就這樣望着他。
秦白從潮溼的地上艱難的爬了起來,準備要走,她突然問:“你胸口掛着的那支鋼筆呢?”
這話一出,秦白愣住。
秦白的胸口已經沒有鋼筆了,從他在那副白玉冰棺裡醒來的時候,鋼筆就沒有了。
半個月前,秦白離開神控。
離開的秦白,是被蒙着眼帶出神控的,因爲神控基地所在地是一個絕密場所。只是離開神控後,摘下眼罩,秦白髮現周圍荒蕪人煙,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環境,是一個原始大森林。
鋼筆將一切告訴了他,告訴了他的使命,也不在幫他。
沒有鋼筆的幫助,他就沒有了超時空轉移,一個人在那森林裡走了很久很久,餓了吃野果,渴了喝小溪裡的水,身上衣服被荊棘劃破,還有很多毒蟲蛇蟻猛獸,更嚴重的是他右肩上的刀傷,沒有鋼筆的治癒,也沒有任何藥物的治療,開始發炎,以至於他連發了好幾次高燒。直到十天後才九死一生走出那原始大森林。
走出來的秦白已不成人樣,全身衣衫破爛,頭髮蓬鬆,鬍鬚拉碴,營養不良,幾乎無人能認出他。加上秦白在全國民衆心裡都已經死了,他的行李和證件都在h市的酒店裡,所以他身上沒有任何錢財與身份有關的東西,加上渾身破爛不堪,無人能識,至此他說他是秦白,沒人相信,都嫌棄式的敬而遠之。
好不容易在幾天前遇到了一輛拉豬的車,他實在走不動了,就和那司機好說歹說,才讓他和那羣豬同坐一車,因此來到了這座城市。
“忘記帶。”秦白給了這麼一個答案,沒有回頭看她,就離開了這裡。
“那是你貼身之物,你丟都丟不了它,即使你忘了帶,它也會跟着你。它是不是走了?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秦白站住了身體,閉上了眼,在雨中背對着她。
九月撐着雨傘望着他,就這樣凝望着他。
“你說啊,是不是它走了?”
“是。”秦白語氣加重,紅着眼咬着牙猛地一個轉身,盯着她:“我現在這個樣子,不是行爲藝術,也不是任務,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好幾天沒吃飯了,我比乞丐都不如,你滿意了?”
她不說話,眼眶卻紅了。
……
“所有人都認爲我死了,我就是一個死人,沒人相信我還活着,甚至暗處還有一個人時刻要至我於死地,我連他是誰,長什麼樣,又在哪裡,都不知道……我不在是曾經那個秦白,我不在無所不能,我現在就是一個時刻等待死亡的死囚。”
……
“你看到我這樣,是不是很開心?”
……
“是不是同情可憐我?或者嘲笑我?”
……
“是不是在你心裡,我有今天就是活該?我活該聽鋼筆的話,對它言聽計從,爲它拋棄了你,卻又被它拋棄,而落得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報應,這是我的報應,你是不是這樣想的?你很開心看到對不對?……嘲笑吧,盡情的嘲笑吧。”
淚,溢出了九月的眼眶。
秦白更是眼眶紅紅,淚流滿面,面對深愛的人從沒有這麼自卑過,強烈的自尊心讓他近乎崩潰。
“秦白你這個混蛋——”九月在大雨裡跑了過來,擡腳就踹在了秦白身上,直接一腳將秦白踹在地上。
身心俱疲的秦白,本就有氣無力,又被這一踹,直接躺在了地上被大雨淋漓,他也難道起身,就這樣流着淚笑着,諷刺着望着狠踹自己的她。
……
“你以爲,我很開心看到你現在這樣?”
……
“是,我恨你,我恨我們明明可以一起死,卻非要讓我活,活下來還將我扔下,這比死更難受……你知道嗎,在那千年古墓裡的暗河裡,你揹着我爬着前進,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暗暗發誓,你是最愛的人,今生非你不嫁……即使是死,和你能死在一起,我也不會鄒一下眉頭。”
……
“我知道你也恨我,恨那晚我的決絕,可你知道嗎,我瞭解你超過了解我自己,我知道你能扔下我,就有你迫不得已的理由,我不想束縛住你,不想給你負擔,不想給你造成麻煩,讓你能一往直前,輕鬆前行……你知道嗎,你明白嗎?”
……
“不就是什麼都沒有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養你,我陪你面對一切!”
九月歇斯底里衝地上的秦白吼着,咆哮着,她手裡的傘也已掉在一邊,被雨淋漓,被風吹遠。
生活改變了我們,卻變不了堅強外表下那顆敏感的心,以及那迷茫無助和脆弱的靈魂,那些遺失在風中的疑問,終究在歲月的河裡還是浮現了答案。只是這個答案,是這樣暖人心窩,也刺人心髓。
“……九月。”秦白一把抱住了她,這個最愛的人,也最愛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