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睡了,街燈醒着。
酒店裡電梯成了一個單純的升降機,載着他和她下了上,上了又下。
至始至終,狹小電梯裡的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一個不知道該說什麼選擇沉默。,一個有千言萬語卻化作複雜的目光望着他。
不知爲何,秦白忽然感覺很輕鬆,從未有過的輕鬆,也許是無處可躲,也許橫豎是死又在乎什麼?該來的已經來了,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只是他有點心疼,看着身邊望着自己的她,半年來,她瘦了,略顯憔悴,他不知道他該不該告訴她,告訴她想知道的。
終於,秦白不經她的同意,一把將她攬在懷裡,緊緊地抱着。她被突如其來的一抱,嚇得身子一抖,想要掙扎,可怎麼也掙脫不開,他的雙手就彷彿是兩隻鐵鉗。
“半年了,半年了……”秦白閉着眼咬着牙不忍的說,緊緊抱着她,貼着她的頭,在她耳邊輕語:“你知道嗎,我國外漂泊大半年,沒有一天我是開心的,每一個夜晚不在回憶你我曾經的點滴,我幻想過很多種你我見面的方式和地點……可不敢回來……對不起。”
她在他的懷裡停止了掙扎,她明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如此近距離感受到他的氣息和他寬闊溫暖的胸膛,有種想哭的衝動。
很多回憶,不應該忘記,它可以提醒你,的痕跡。
很多回憶,不需要時刻清晰,它只是在某個特殊之地,告訴你成長的意義。
秦白離開了電梯,拉着九月的手帶到了自己住的房間。他決定了,告訴九月一切,不管結果是風還是雨,或是死亡,他都選擇面對,因爲有些事逃避不了,他不想違背自己的心。
九月也很聽話,跟着秦白進入了房間。
“在這裡守了大半夜,一定餓了吧。”秦白泡了一碗麪,端到九月面前:“吃吧。”
九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遞到自己面前的這碗麪,嚥了下口水,就接過來吃了起來。秦白就坐在旁邊看着她吃,含着笑說:“你膽子真大,不認識我,就敢跟着我進屋,你就不怕孤男寡女的,我突然獸性大發把你給……”秦白壞笑了起來。
一聽這話,九月立刻停止了吃麪的動作,目光警惕了起來。只是下一秒,就當人一樣繼續吃麪,彷彿根本不懼怕他秦白。
“當真不怕?”秦白覺得奇怪。
“我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吃着面的九月喝了一口湯,擡眼看向了他秦白:“半年來我將你的“秦白推案”看了一遍又一遍,以及你破過的所有案子我都翻了一遍,加上你師父和石毅眼中的你,我可以這樣說,我比你自己都瞭解你。”
秦白沒有說話,就這樣盯着她,秦白可以肯定這半年來九月過得並不好。畢竟半年來都被一個記憶裡沒有的人纏繞着,能好到哪裡去?從她瘦了就能看出來。
“你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嗎?”秦白望着她問。
九月有點害羞式的點了下頭。似乎這個問題有點尷尬,同時也讓她好奇和小小的心動,低着頭吃麪,不時瞅一眼他秦白。這就是自己夢中的那個男朋友嗎?他就是石毅口中甘願爲自己付出生命的男人?可是他又爲什麼躲着不見自己?與自己不記得他有關係嗎?
九月的一舉一動都被秦白看在眼裡,嘆在心裡。
“我爲什麼不記得你了?”九月問出了這個一直想問的問題,她很認真的望着秦白:“我爸媽我去過你家,你爸媽說半年前你被兩個通緝犯要挾幫他們找人,之後我爸媽也說我跟你一起去了,還說我和你會一起出國,在後來我爸媽說我就莫名其妙回到了家裡,我的賬戶裡還多出了五十萬,那五十萬是你給我的嗎?你能不能告訴我,在我都發生了什麼?”
“在回答你這些問題之前,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秦白不忍地凝視着她。
九月點頭,她問:“你想問什麼?”
秦白盯着她,他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又似乎在組織最精短的語言,最後他說:“我相信你半年來尋找我,研究我,就是想要知道真相,知道你爲什麼會不記得我。等一下這個真相就會給你,但是你也就會面臨一個選擇,這個選擇就是滿足你的疑惑後,你會怎麼處理我?”
九月被秦白問住了,甚至她都沒明白秦白話裡的意思。
“我這樣說吧,你是要我做你男朋友重新開始的感情,還是單純的只是想知道真相?”
“這……”九月有點回答不上來。
“這對你重要嗎?”九月好奇的問。
秦白沒有說話,確切的說他也沒有想清楚要不要告訴她一切,他只是這樣說:“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好了。”
九月凝看了秦白好一會兒,又細細想了想和感覺了一下,她試着對秦白說:“我覺得沒必要糾結這個問題,既然我們曾經是情侶,我們就應該很相愛,加上石毅說你甘願爲我付出生命,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值得我喜歡吧,加上這半年來我都在研究你,把你當男朋友研究,可以說無形之中我已經和你有了另外一段緣分,加上你,咳,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你要是和我繼續在一起,那我們就繼續做男女朋友,重新開始感情也可以。即使退一步說,我不記得你是因爲你不了,所以受了感情打擊的我有了選擇性失憶,那我們就各走各,我也不會纏着你。”
秦白無語了,對於九月的腦洞大開,真是夠了。
“所以我覺得選擇權在你,你選擇和我繼續好,我沒意見。你要是選擇分開,我也不會說什麼,但我就想知道真相,我不想成爲一個記憶不全的人。”九月把自己的態度表明了。
然而九月的這個態度,在秦白看來就是一個笑話。因爲他秦白知道,一旦把真相告訴她九月,結果絕對不會像她說的這麼輕鬆豁達,或許比不知道真相還會痛苦。
“我爲什麼會不記得你?”九月開始催促了。
說實話,秦白很想按照九月的思路來,告訴她是因爲自己不愛她了而受了感情打擊,患了選擇性失憶。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可以徹底讓九月解脫出來,讓她開始新的生活。但是,這不是秦白想看到的,因爲他有私心,他有着憧憬,不想就這樣親手葬送九月。
想來想去,秦白說了這樣一句話:“你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間。”
九月不解秦白爲什麼這樣磨磨唧唧,但她也不好說,就這樣望着衛生間門口。
衛生間內,秦白反鎖。他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鏡中的自己,就這樣盯着,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後摸出了鋼筆,看着鋼筆低聲說:“我放不下她,你把記憶還給她吧。除了她,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鋼筆沉默。
“我知道你讓我和她分開,是爲我好,也是爲她好,可這半年來她沒了關於我的記憶,一樣在找我,一樣過得不好,這說明什麼?說明抽了她的記憶,一樣斬不斷她和我之間的聯繫。反而我會牽掛她,沒了她,我就像沒了靈魂的行屍走肉,這樣的我還有什麼心思帶你周遊?是,我違背了我對你的承諾,可我也不想啊,我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
鋼筆似乎有所觸動,在秦白手裡動了一下,然後就憑空懸了起來,開始在鏡面上寫字。
只是寫的這一番話,讓秦白瞪大了雙眼,但見鏡面上寫着:“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隨便一個藉口就可以打發她,你起什麼私心?你知不知道你的私心會再一次害死她,因爲你現在還不屬於她,你還沒有完善自己。當然,你如果真要和她在一起,別怪我沒提醒你,不出一個月,她就會死,那時候我絕不會在救她。好好考慮一下吧。”
“你,你別危言聳聽。”秦白黑起了臉,但心裡卻泛起了嘀咕。
“你見過那一次我對你危言聳聽?你若想再次體驗半年前的那番痛苦,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
秦白沉默了。半年前失去九月的那一幕,至今還歷歷在目,仿如昨日。而鋼筆似乎真的沒有一次對自己撒過謊。
“從你回a市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你心裡打什麼主意,知道我爲什麼沒有對你警告嗎?”
看着鋼筆又在鏡面上寫下了字,秦白疑惑:“爲什麼?”
“這半年來你是什麼狀態,我一清二楚。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回來看看她,這也是懲罰任務沒有給你規定時間的原因,就是給你時間。今晚你見到她了,等一下就離開吧,儘早離開她,對她越安全。”
“你的意思有人會殺她?那我更不能離開。”
“有些事說透了不好,總之離開她,她纔會安全。a市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那我該去什麼地方?她要知道真相,我又該怎麼告訴她?我總不能在一聲不吭的不辭而別吧?這樣的話,我就永遠失去她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這是你自己的事。”
“..”秦白無言。
秦白走出了衛生間,在外面等着的九月立刻投來了目光:“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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