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可以發了。”看見我笑，黑狗好像滿不爽。
“好。”我當着黑狗的面按下發送。
發送完畢之後，黑狗又讓我關掉手機，接着拿出我的手機卡隨手丟到一邊。
“現在你可以回家了。”黑狗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不着急，我飯還沒吃完。”
“你吃完了。”黑狗看着我面前空空如也的飯盆。
“我還要喝湯，吃飯也該有始有終。”我拿起飯盆，朝着食堂東北角走去，那裡的桌子上盛着一大鍋的麪湯。所過之處，高一的學生紛紛給我讓開道路，就像我之前去找李洋的時候一樣。食堂依舊很安靜，我在衆目睽睽之下穩穩地盛了三勺麪湯，然後慢慢踱回原位，坐下來吹了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來。自始至終，黑狗都沒說半句話，但是有不停擡起手腕來看錶。我喝到第七口的時候，黑狗終於忍不住了：“你要喝到什麼時候?”
“喝完爲止。”
“你是不是想等東哥回來?”
“不是，我只是想喝湯。”
說到這，飯盆裡的湯已經差不多涼了，我正準備一飲而盡的時候，黑狗身後的一個學生突然說道：“勸你別耍花樣，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噹啷”一聲，我將飯盆撥到地上，湯湯水水了灑了一地。我站起來，面目猙獰地說：“你他媽是誰，也有資格和老子說話?”面對我的突然發怒，衆人都愣了一下，黑狗明顯嚇了一跳，半天都沒說話，反而他後面那個學生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狂什麼，小心我們這麼多人打你一個。”
“來啊!”我怒目圓睜，很大聲地說着：“我看看你們誰敢!”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裡怦怦直跳，生怕對方一擁而上，這麼多人毆我一個，也不知我媽還認不認識我了。不過還好，突然爆發的我還是嚇住了他們，被我吼的那個學生一動不動，周圍也沒人敢說半句話，看來我這麼久的老大也不是白當的，在他們心中依然充滿了滲人的威懾力。二百多人被我一人嚇住，光是想一想也覺得蠻帶感的。
“濤哥好厲害啊。”黑狗慢慢站了起來，直視着我的眼睛，依舊目光如刀。
我知道嚇不住黑狗，否則他也做不了高一的老大。
“本來不想動粗，但濤哥既然不配合，那就實在不好意思了。”黑狗的手臂一垂，袖管中滑出一根鋼管來，穩當當地被他抓在手裡。對我來說，現在纔是最危急的時刻。
好在天不亡我，巨量的腳步聲在此時響了起來，一大羣的學生突然走進食堂，又將黑狗的人團團圍住，看上去數量還挺多，約莫也在二百多人左右，正是我們高二、高三的學生，看見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喬川、龐華、肖海、陳浩、老肥、莊浩……縣一中能有這種號召力的只有三人，分別是我、東子、葉雲。我在食堂，沒叫他們；東子還在醫院，暫時趕不回來。那就只有……人羣中走出一個熟悉的面孔，來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膀。
“消消火，坐下，剩下的我來處理。”葉雲微笑着，一如既往的帥氣。
我坐下了，唯一可惜的是，剛纔那碗湯被我打了，否則現在還能喝上兩口。
“不錯嘛黑狗，帶這麼多人來圍吳濤啊?”葉雲笑嘻嘻的，氣定神閒地看着黑狗。
任誰帶着二百多人的時候都能如此氣定神閒吧。
黑狗看看葉雲，又看看我，說道：“我還以爲你倆鬧翻了，看來我的信息有誤。”
“哦不，你的信息無誤。”葉雲說：“解決完了這事，我倆照樣不說話的。”
黑狗露出相當費解的眼神看着我和葉雲。
“不管你想幹什麼，最好現在立刻滾蛋，不然叫你知道一下高二、高三的老油條們是怎麼打架的。”葉雲不再微笑，語氣和眼神都透露出凌厲的殺氣。
“嘿嘿，三言兩語就想把我嚇走，未免也太不把我黑狗放在眼裡了。”黑狗陰沉沉笑着，看來是要準備和我們大幹一架。我趁機看了一下週圍的高一學生，已經有不少露出了畏懼的表情，而高二、高三的學生則普遍表情輕鬆，甚至還有一些嬉皮笑臉的——叫他們打中專的未必敢打，叫他們打高一的卻是綽綽有餘、爭先恐後，而且決不留情。
“黑狗，你他媽的想幹什麼?!”一個聲音劃破食堂上空，另一個正主也終於來了。
黑狗皺起眉頭，扭過頭去看着來人：“東哥……”
東子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過來的，黑狗的“哥”字還沒落地，東子已經奔到了黑狗的面前，擡手就狠狠甩了他一記耳光。黑狗詫異地看着東子，這是東子第一次對他動粗。
“你他媽的……”東子氣的幾乎發抖，又擡起手來“啪啪啪”甩了黑狗兩記耳光，真的是毫不留情，每一下都用了十成力道，黑狗的嘴角浸出鮮血。
黑狗往後退了兩步：“東哥，我是爲了你好……”
“爲了你媽!”東子氣的大罵，又擡起手來甩他耳光，“我他媽一接到短信，就知道是你小子乾的好事。你他媽膽大包天啊，翅膀長硬了是不是，竟然還敢逼濤哥退位?!”
——到了現在，我已經徹底無虞了。我悠閒地點了根菸，坐在原處看着這場好戲。
黑狗終於飆了：“東哥，你老護着他幹什麼?!他有什麼好的，他哪裡配做一中老大?!”
“你他媽的……”東子氣的發抖，抓住黑狗的頭髮狠狠撞向自己的膝蓋。只一下，黑狗就癱倒在地，不過很快他又站了起來，鼻孔裡滲出血來。
“我就是不服!”黑狗大吼：“明明你才配當老大!吳濤算個什麼東西!”
“你懂個幾把!”東子大罵：“你知不知道，從一開始，就是濤哥讓我接近你、扶持你的!你有今天，全是濤哥在背後支持你!上次你差點被開除，是濤哥去找了王峰，才把你從開除的邊緣拉回來!還有上次，你和姜傑打架，爲什麼他被開除，你一點事都沒有?!你他媽以爲自己頭上長角，學校會這麼優待你?從裡到外都是濤哥的作用!”
黑狗震驚地看着東子，一副不可思議的面孔，顯然不信這個事實。
“還有上次曹野他們過來，是濤哥讓我抓住機會毆打金林!你他媽不知道這裡面的事，能不能不要胡亂揣測，搞的老子和你一起丟臉!”東子又是一拳砸過去，打的黑狗連連後退。
“我不信!”黑狗大叫：“吳濤根本看不起我，從來不讓我和中專的打架!”
“你信不信，事實都是這樣!”東子一腳把黑狗踹倒，“你知不知道，濤哥剛纔還和我說，讓你明天去幹金林，你他媽今天就幹出這個事來，讓老子多難堪知不知道?!”
“不……不可能。”黑狗咬着牙，恨恨地看向了我。我沒理他，依舊悠然地抽着煙。
“這是真的。”旁邊的葉雲說道：“其實我們三人，最看你不順眼的是我。從一開始，我就反對吳濤幫你，但他說你是個好苗子，讓東子接近你、幫助你，他說你倆是老鄉，肯定能好好合作；後來你差點被學校開除，我也反對吳濤去找王峰說情，但他最後還是去了，還讓王峰多照顧你——你就想一想，王峰後來還找過你的麻煩嗎?在整個縣一中，王峰只賣吳濤一個人的面子!從裡到外，吳濤不知幫了你多少次，現在你恩將仇報，活脫脫個白眼狼啊!”
黑狗面如死灰，看看東子，看看葉雲，看看我，似乎還是不太相信。
又是一連串跑步聲響起，與之伴隨的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通過喇叭傳了過來。
“都散了都散了，不許在這聚衆鬧事!”食堂發生這麼大的事，保衛科的終於來了。
學生們紛紛讓開，王峰手持喇叭，帶着十多個保安走了過來。
王峰邊走邊罵：“吃了飯不回宿舍，在這搞什麼鬼?!是不是想跟我回保衛科?”
十幾秒後，王峰來到了最中心，掃視了一圈我們這些人，身爲老油條的他立馬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王峰冷笑着說：“吳濤，這就是你讓我照顧的黑狗，最後反而咬了你一口?這纔是現實版的農夫與蛇啊。”他搖着頭，不時發出冷笑，又擡起手來指着四周：“看什麼看，都給我回宿舍去!”學生們紛紛散開，不過仍有些老油條遠遠站着看熱鬧。
現場只剩下我、葉雲、東子、黑狗，以及保衛科一干人等。
“吳濤，我把黑狗帶回去了啊。”王峰抓着黑狗的後領。黑狗面如死灰，彷彿認命。
“算了。”我說：“王科長，麻煩你了，這事還是讓我自己處理吧。”
“也行。”王峰放了黑狗，“那我就先撤了，你也別搞的太大，稍微教訓一下就行，有事再叫我吧。”王峰同情地看了黑狗一眼，便帶隊走人了。
黑狗低下了頭，現在已經徹底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