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朗的第一個五年就是在意識泯滅和消沉中度過。
他曾想放棄一切,就那樣沉沉睡去,死!一切就可了無牽掛。在本心放棄生唸的一刻,體內一切都無法再運轉,因爲是他自己的選擇。可他並非真的死去,苦酒入口,澀澀的感覺沁入味蕾,流淌進身體轉化成熾烈積極的能量,一點一滴,滋潤他死灰的心田。
就這樣,他半年轉醒,一年起身。
事實蒼朗自己不知道,就在他假死那段時間,心臟旋窩內聲音的主人幾次自言自語,決定後猶豫,猶豫又放棄。
“這是最好的時機,我可以在靈魂力量極度缺失的情況下提早施行計劃。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完整的他,可現在太早了,會讓結果成爲未知!”她聲音很疲憊,雖然人世間每時每刻都有各種情感被吸進旋窩,卻微乎其微,而在千陀山的靈魂數量有限,幾次幫助蒼朗已經讓她消耗了太多力量。
“既然不在我道機之內,那何不等待!哪怕他結成的神嬰存在未知,可在這封天之域,無人可脫離我的衍天大道。”她很自信的以爲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所以選擇繼續等待果實的成熟,因爲她感覺到了經那域外之葫轉化的力量可以可以送蒼朗一場機緣。
就這樣,一年多,蒼朗起身醒來,同時氣質有了本質的改變。
田瘋已經看不透這個少年,在聽到自己的朗兄弟要學習自己四兄弟的生存方法時,他很驚訝,是忽悠嗎?還是謹小慎微,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的風格?抑或其他?
“入世俗……”這是蒼朗的自語。
“……”田瘋更加摸不到頭腦,一片茫然。
而蒼朗沒有多做解釋,只讓田瘋給他講故事,講他們飛雪連天四兄弟怎麼徘徊在生死線上,又是如何慢慢一路摸爬滾打修煉成散修中的小高手,這其中夾雜着諸多心酸過往,田瘋講得很投入,如何誘人上鉤,示人以弱後再選擇時機一舉拿下,對宗門修者坑蒙拐騙後劫殺,外在高調,內心時刻警惕着,審時度勢,趨吉避凶。
對田瘋的故事,蒼朗又是點頭,有時又是搖頭,時而陷入沉思,時而又表現茫然。他們就這樣一講一聽,在這個空寂的孤島上繼續着。
“朗兄弟,你爲什麼要聽這些?”有時田瘋講得實在口乾舌燥也會開口問一下。
這時的蒼朗回覆了往日神采,唯有星目中多了一絲難掩的惆悵,田瘋問,他自然會回答:“兄弟我只是不想再讓朋友爲我犧牲罷了!自從出山以來,看似無拘無束,卻遇到諸多無奈,被迫前行。而且我人世的經歷太少,難體會世間種種,有時候難免被自己的慣性思維所左右,失去辨別的能力。呵呵,我只是聽聽,看看幾位兄長當年是如何混跡俗世的!”
“想不到啊,想不到,兄弟你能這麼快就找到自己性格的弱點!”田瘋一陣感嘆。
“田哥一定是看出來了?!”
重重地點了點頭,“你太剛正了!可人心真的很複雜,所以,難免你會着相。”
“記得有位長輩曾給我提過扮豬吃老虎之說,田哥可懂?”
“這你就是問對人了,兄弟啊,敵弱,可乘勝追擊,一舉滅殺,可是敵人強大呢?那時候就可以暫時放下身段來迷惑他們,待到對方輕敵之時,突然出擊,意想不到的效果啊!你看那條枯棘蛇,它都懂得使用保護色。”說着田瘋伸手指向不遠處灌木叢中的一條很細很短的蛇。
蒼朗認識,那是一條毒性很大的蛇類,名叫枯棘蛇,它竟然一動不動地伏在一堆乾枯的樹枝堆中,遠遠看去與枯枝無二。而它的不遠處有一隻利齒鼠,這種鼠類不常見,蒼朗卻很瞭解,它身體柔韌性超好,速度奇快,殘忍無比,而且專門以蛇類爲食,就連胳膊粗細的蟒蛇都躲不過它的獵殺,唯一缺陷就是嗅覺不靈敏,以前在霧鉗山都很少見到。
這隻利齒鼠盯上了一隻在枯枝另一側山石邊遊走的蟒蛇,它慢慢在靠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踏入了枯枝範圍,而它沒有注意到那條枯棘蛇,不過它的身體已經臨近了,那枯棘蛇沒有動作,依然如同枯枝一樣伏在那裡,利齒鼠已經從它的身邊經過,它還是沒有動作!
就在這時,那利齒鼠身上的肌肉猛然收縮,後退突然發力,整個身體做出了飛撲的動作,剎那間它已經起身。
“嗤!”、“吱吱!”
可就在那隻利齒鼠身體剛剛離地的剎那,那條枯棘蛇動了,它那看似很小的蛇頭猛然長得碗口大,那細小的身體也驟然躥出,一口就把那隻利齒鼠大半身體吞進腹中,隨着利齒鼠一陣亂叫就被整個吞了進去。
這一切剎那間發生,而給蒼朗的震撼是巨大的。
他很清楚,如果那枯棘蛇正面對上利齒鼠,不消片刻就會被吃掉;而且這利齒鼠在地面上的身體靈活度超高且速度奇快,剛纔經過枯棘蛇身旁時,如果那枯棘蛇發動攻勢,利齒鼠肯定能迅速躲過並能準確咬中對方七寸,可是,那枯棘蛇選擇了最佳的地點並在利齒鼠躍起地面那一刻出擊,一舉鎖定勝局。
其實蒼朗是獵戶家庭,見多了獸類爭鬥,還有獵戶也是隱蔽襲殺攻擊猛獸弱點,而這些司空見慣的道理蒼朗卻忽略掉了。他此時才恍然,原來自己走了彎路,少年時的不羈心性在這些年壓抑的經歷中被矇蔽,自己在捨本逐末!
“田哥,謝謝你!”他豁然想通了很多。
田瘋憨笑着,不過他又好奇地問道:“兄弟,我觀你這半年時間除了讓我給你講故事,就是翻看一本破書,還有就是研究你左手上時常浮現出來的那個禁字,你到底要幹啥?”
聽到田瘋終於忍不住問這個事情,蒼朗神秘地笑了笑。
“秘密!”
“哎呦嘿,朗兄弟你還吊起你瘋哥胃口了,快說說,那到底是啥?”田瘋看到蒼朗心境的明顯變化,也很高興,急急追問。
而蒼朗沒有回答,就見他盤坐在草地上,凝神注目,擡起左手在身前不斷揮舞起來,他的指尖開始縈繞一條條虛幻的絲線,那絲線在陽光下的照射下現出炫彩迷人的色澤。
“禁!”
隨着蒼朗一聲輕喝,他猛然張開左手,那禁字再次浮現且光芒四射,使得那些絲線更加真實,一條條一絲絲地攀附上蒼朗的臉頰。
而這時,原本還有些打趣好奇的田瘋瞳孔猛然收縮,兩隻眼睛死死盯住了蒼朗的面部,透出了驚駭莫名的神色。
他看到蒼朗從頭髮開始一路往下到額頭、眉毛、雙眼、鼻子、嘴巴甚至是耳朵乃至整個臉龐都變得虛幻起來,就像那迷幻的絲線一般,一切都不再清晰。可是不消片刻之後,當蒼朗的面容再次清晰,目露驚駭的田瘋竟然向後倒退着。
“你…你…你是誰?”他不敢認,這個就是自己的朗兄弟。
因爲立在他面前的青衫之人已經變換了一個容貌,蒼朗竟然從二十左右的少年變成了長鬚中年男子。
“瘋子哥,你覺得呢?哈哈哈……”那長鬚中年男子一陣爽朗的大笑,蒼朗心情大好之後一直對用田瘋這個稱呼。
“這怎麼可能,我只聽說凡人有易容之術,可這在我修者面前是毫無效果,因爲一眼就會被看穿,可是你……”田瘋難以消化這個事實,因爲他能看出來,這個“中年人”的樣貌完全就是真實的,並沒有在面部施加任何僞裝的物品。
“瘋子哥,稍安勿躁,這是兄弟我得到的一門奇術,名爲永恆之禁!而這就是第二層的功法的效果,哈哈,感覺怎麼樣?!”
田瘋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定定地看着蒼朗,問道:“你真是朗兄弟?難道真有這種奇術?”
“來,摸摸!”現在中年模樣的蒼朗直接走到田瘋面前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讓田瘋真實感受一下。
真實的觸覺,沒錯,不是幻覺!
“瘋子哥,這術法我尚未掌握完全,剛剛進入二層,所以暫時只能改變自己容貌,只要稍加時日我便可以修練好共享之法,你要你身心放鬆,我也可以把你的容貌改變!”蒼朗目光中透着一種莫名的味道,看着田瘋。
而田瘋在接觸到蒼朗的目光之後,眼中精光一閃。
蒼朗點了點頭!
“瘋子哥能懂兄弟我的想法吧?”
“朗兄弟,這絕對是天然的保護色,你準備?”蒼朗又一次讓他驚訝。
蒼朗左手又是一次揮動,瞬間就恢復了真容,目光炯炯地看着田瘋,沉穩地說道:“你錯了,瘋子哥,不是我,而是我們!”他語氣堅定,似乎做了重大抉擇。
“哈哈哈哈,好,我田瘋就跟兄弟你一起!”他重重握住了蒼朗的手,一直鬱結在心裡的無力感覺在這一刻也消散了很多,田瘋似乎看到了希望。
就這樣,蒼朗進入了閉關,而這次,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