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我肚子的女人動作一停。
她擡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惡狠狠開口道：“萍萍呢？萍萍呢？！”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我的耳膜彷彿都被震得顫動。
女人蹙起眉頭，臉上漸漸生出了許多皺紋，原本黑色的頭髮也在瞬間花白。
這難道就是柴姐之前看見過的年輕女人和老太婆的鬼影？
此刻老太婆面目猙獰，倏地俯身將臉湊近我。那麼近的距離，我着實嚇了一條，想要尖叫的聲音堵到了嗓子眼，可就是發不出來。
我要是不出聲，也不知道男鬼能不能感應到鬼魂出現了。
“萍萍呢？萍萍呢？！”老太婆還在不停地追問我。
她的牙齒全都掉光了，兩片乾癟的脣瓣一張一合，就像是曬乾了的魚嘴。
“啊！”我終於悶悶地叫出了聲，隨即四周恢復了一片漆黑。
我“啪”地打開臥室的燈，哪裡還敢呆在臥室裡，飛快地跑出去想通知男鬼。
也就在我跑到客廳的時候，腳下一滑，我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
冰涼的水浸溼了睡衣。我伸手摸了摸，想起柴姐的話，又往天花板看了看。
奇怪，屋子裡沒有漏水的地方，這灘水又是從哪裡來的？
我沒有遲疑，忍住屁股上的疼痛，一邊叫着男鬼的名字，一邊去開大門。
“屋內的陰氣加重了，那隻鬼來過了？我剛纔居然沒感應。”男鬼皺了皺眉頭，嘀咕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難不成那個老太婆比男鬼還要厲害？我有些詫異。
直到看見男鬼的臉，我長鬆了一口氣，將他帶進了屋內。
“剛纔鬼魂的確出現過。起初是個年輕女人，沒一會兒又變成了老太婆。”我告訴男鬼，又領他到了水跡旁，“你看這兒，憑空出現了一灘水。”
男鬼走到水跡邊，蹲下身子摸了摸：“這不是水，是眼淚。”
“什麼？眼淚？”我一愣，瞬間聯想到了“淚流成河”這個成語，“那現在怎麼辦？女鬼好像逃走了。”
男鬼想了想，走進了臥室，將手放在牀上感應了片刻，對我說：“我明白了，她沒有逃走，而是停留在人間的時間太久，所以魂魄的氣息十分微弱。她現在就在這間屋子裡，只是存在於另一個空間中而已。這個空間，很有可能是她生前的記憶空間。”
人死後變成鬼魂，按照生死法規必須立刻去地府報道，否則時間久了就失去了投胎轉世的機會，成爲遊蕩在世間的孤魂野鬼。可是孤魂野鬼也分兩類，一類靠着修行和煉化存活，比如我之前見過的小蓮，她就是被法師煉化過的鬼魂；一類因爲心有執念，不斷重複着記憶中發生的事，日子久了，魂魄會逐漸消散掉。
“所以我看見的女鬼，她屬於第二類。”我理解了男鬼的意思，看來女鬼已經死了很久了，連男鬼都不太能感應到她的魂魄。
“可是爲什麼之前的租客能見到她？”我又問。
男鬼答道：“或許是他們身上有什麼共通點，與女鬼的執念產生了共鳴。”
要說共通點，我最初想到的便是小孩子。
可是柴姐她一個人獨居，爲什麼也會被女鬼騷擾？
現在的局面看上去十分棘手，如果我們存在的空間不一樣，又該怎麼抓住這隻女鬼呢？
“小東西，你很想幫這個忙嗎？”男鬼問我。
我點點頭：“小婭幫過我很多，既然答應了的事，我就想全力以赴去做。”
他聞言摸了摸我的頭髮，笑道：“行吧，讓你多鍛鍊一下，以後我也能更加放心。”
我不明所以，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好辦法了？
男鬼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此刻是凌晨一點半。
“夫人，我先出去一趟，你在這裡等我。”男鬼囑咐我，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不過還是應了一聲好。
一個小時之後，男鬼回來了，手裡提着一個袋子。
我定睛一看，不由得冷汗都冒了出來，因爲那裡面裝着的竟然是一套女士壽衣。
“把這套衣服換上。”男鬼將袋子遞給我，認真道：“這次過陰不用下地府，所以你必須先假死，才能使魂魄離體。只有這樣，你才能進入女鬼所在的記憶空間。”
我一個哆嗦，不可置信，要讓我穿一件死人的壽衣。這比讓我直接下地府，還要慎得慌。
可自己答應要做的事，就算硬着頭皮也要完成。
我一咬牙，換上了那身壽衣，重新鑽入了被窩裡。
男鬼替我蓋上被子，他在我額頭吻了一下，壞笑道：“待會兒進去之後，如果看見女鬼，你用雲佩收了她。結束之後叫一聲夫君，我就會接你回來。”
又來這一套！
我閉上了眼睛，聽見男鬼對我念了一段文言。
一陣涼風拂過，我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一陣切菜做飯的聲音。
我一個激靈，隨即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小牀上。
什麼人在外面？！
“長爍？”我試着叫了他一聲，片刻之後意識到，我已經進入了女鬼的記憶空間。
外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隻女鬼。
就在我翻身下牀的同時，臥室的門從外面被人推開。
下一秒，一個穿着碎花藍底連衣裙，留着長直髮的漂亮女人走了進來。她溫柔地對我說：“萍萍，別賴牀了，快起來吃早飯，吃完媽媽送你去上學。”
女人轉身去了廚房，我立馬起身來到客廳，掌心裡緊攥着雲佩，想要找到合適的時機收了她。
餐桌上擺着豐盛的早餐，女人從廚房裡端出一盤煎雞蛋，慈愛道：“媽媽知道你不喜歡吃水煮蛋，今天給你換了煎雞蛋，快趁熱吃吧。”
我坐在椅子上，女人似乎把我當成了她的女兒。
難道女人不斷重複着的記憶，就是和女兒在一起的時光嗎？
我不禁有些心酸，直覺告訴我，她是一個好母親。
“乖，媽媽不辛苦，萍萍不用擔心。”女人伸出手來摸我的腦袋。
我嚇了一跳，緊接着看見她的手穿透了我的身體。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