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娘究竟是怎麼死的?”李玄問道:“我只聽說,是大長老逼死了我娘,可是大長老爲何要逼死我娘?”
“以前不告訴你關於你孃的事,是怕李仲友知道了,前來加害於你,更怕你去找李仲友報仇!”李仲文點了點頭,道:“既然李仲友不肯放過你,那這件事,也必須要跟你說了!”
李玄屏氣凝神,這件事憋在他心裡,已經很久,今日才終於能聽到完整的版本。
“十七年前,正廷從外面帶回來一個極美麗的少女,”李仲文緩緩說道:“少女身受重傷,幾乎離死不遠,在病牀上,整整躺了三個月,才終於被救活過來!”
“正廷這三個月之中,每日每夜,不離開病牀半步,悉心伺候少女。
那時陽兒纔剛出生不久。
陽兒的母親,是陳家的小姐,身份極爲尊貴。
眼見李陽如此迷戀那少女,自然是極爲不忿。
時日一久,陽兒母親的憤怒,終於按耐不住。
正值那時,正廷居然提出,要休妻,另娶少女爲妻。
嘿,陳家怎能忍下如此奇恥大辱?
所以陳家一口氣來了上百個子弟,要找那少女的晦氣。
總算陳家還算顧忌臉面,來的大多都是二代、三代子弟,長老們並不出面。
面對岳家的逼問,正廷自然是極爲難的。
便是此時,那少女忽然挺身而出。
她面對上百陳家子弟,竟然絲毫不懼,以言語將對方逼住,只能一個一個上來,與她交手。
便是這一戰,讓那少女,成爲龍潭鎮永不磨滅的傳說。
少女幾乎一口氣,將李家堡所有的武技,全部展示了一遍。
而且無論哪種武技,都修煉到了大成境界。
更爲驚人的是,少女所施展的每一種武技,雖與李家堡武技一般無二,卻憑空多出了無窮的威力。
少女只是煉體七重武者,而且大病初癒,實力還要大打折扣。
卻最終將上百陳家子弟,一一擊敗。
無論是煉體七重、煉體八重甚至是煉體九重武者,在少女手底下,都走不了第二招。
李家堡的武技,本來是沒有如此強大的威力。
少女能夠以煉體七重實力,將煉體九重武者都一一擊敗,肯定是她另有一種極厲害的法門,可以讓武技的威力,憑空提升數倍甚至十幾倍。
這樣的法門,怎能讓人不爲之動心?
加之少女最終,選擇了給正廷做妾。
一個小妾,又能有什麼地位?
李家堡族人,自然是對少2女百加逼迫,希望少女能交出那種神奇的法門。
正廷逼於無奈,只得違背了那少女的意願,挺身而出,說明一切。
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神奇法門。
那少女能夠靠李家堡的武技,越階擊敗強敵,只是因爲少女的眼界、見識,實在太高明,遠遠超出陳家子弟百倍。
少女原本是大世家的子弟,雖然年僅十八歲,但早已經是罡氣境巔峰的超級高手,甚至不日便可進階爲先天境。
只因爲受到重創,一身修爲盡毀,才跌落至煉體七重,而且永無寸進。
少女以罡氣境高手的見識,擊敗區區煉體九重武者,豈不是理所當然?
唉……”
李仲文說到這裡,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正廷當初經驗淺,實在太毛躁了,他只以爲,如此這般一說,族人們知道沒有什麼所謂的神奇法門,便會放棄逼迫少女。
可是他錯了,錯得太遠了。
少女既然是來自超級世家,更曾經以十八歲之齡,修煉至罡氣境。
可想而知,她腦子裡的功法,是多麼神奇?
那才叫真正的讓人瘋狂。
正廷越來越頂不住族人們的逼迫、騷擾。
少女本來極少傳授正廷她家族的武學,只是平日閒談之中,加以指點。
時值李家堡上屆家主老邁,即將遜位,少女終於破例,傳授了正廷三記絕招。
正廷憑着這三招,在爭奪家主的大戰之中,大放異彩,脫穎而出,成爲家主。
少女千般算計,只指望正廷成爲家主之後,便能將所有麻煩,一舉掃除。
可是少女顯然低估了人心詭譎。
正廷憑着這三招,奪得家主寶座,便是連他自己,也對少女的家傳武學,心動不已,其餘族人自然只有更加瘋狂。
李仲友身爲家族大長老,終於挺身而出,質問家主,既然身懷如此奇妙武學,爲什麼不上繳貢獻堂?
身爲家主,本應大公無私,自己的妻妾,便身懷絕世秘籍,又爲什麼不貢獻給家族?
正廷奪得家主之位,正是意氣風發,面對族人的質問,他既不肯放棄家主之位,心中又對少女敝帚自珍,不肯向他傳授更多武技,懷有怨懟。
是以對於少女的迴護,竟然還不如從前。
其實正廷那時並不知道,少女之所以不肯傳授他更多的家傳絕學,根本不是因爲敝帚自珍,而是生怕給李家堡帶來滔天大禍。
少女如此顯赫的身份,都慘遭滅門之禍,其仇家有多厲害,可想而知。
少女進了李家堡3的門,一直都是用的假名字,便是因爲怕仇家找到。
少女實在害怕,正廷若是學了她的家傳武技,忍不住使用,萬一不小心被她的仇家看到,屆時整個李家堡覆滅,爲時不遠。
可惜,當時的正廷,又哪裡懂得少女的良苦用心?
他想了十幾年,纔想明白其中關節,可惜爲時晚矣。
少女脾性剛烈無比,她敏感的察覺到,正廷竟然對自己生出怨懟之心,心寒之下,頓時便萌生死志。
那一日,當着無數族人之面,少女當衆喝下劇毒相思淚,丟下嗷嗷待哺的幼子,拋下了不肯回護自己的丈夫,一縷芳魂,獨赴黃泉……”
“那少女的名字,叫做鳳琴,那便是你的親生母親了!”李仲文嘆了口氣,道:“不過鳳琴,也只是個假名字,你孃的真名,只有你父親一個人知道!”
李玄默默點頭。
“鳳琴雖是被李仲友和李家堡數百族人,生生逼死,”李仲文苦澀的道:“其實正廷心知肚明,害死鳳琴的兇手,不是別人,而是正廷自己,若不是對正廷心寒,鳳琴怎能服下相思淚?她是那麼堅強的一個女子……”
李玄仍是默默無言。
面對家破人亡的慘禍,少女能堅強的活下來。
面對上百陳家人打上門來,少女挺身而出,爲自己打出一個公道。
李家堡族人一再逼迫,少女又何曾軟弱過一次?
唯有察覺到丈夫的背叛,少女毫不猶豫便服下了相思淚。
害死少女的,不是別人,恰恰便是李正廷自己。
李正廷十幾年來,始終不去找李仲友,報那殺妻之仇,根本不是什麼顧全大局。
而是他心知肚明,他自己纔是兇手。
就算殺了李仲友,日後地下相會,他也沒有臉面去見自己的妻子。
“正廷十幾年來,從來對你不管不問,幾乎從不對你說一句話,你可知道,那是什麼原因?”李仲文澀聲道。
“因爲他不敢面對我!”李玄面無表情道:“他害死了我娘,所以他不敢面對我,不敢跟我說一句話,他只害怕我問他一句:‘我娘是怎麼死的?’,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連自己都不肯原諒自己,怎麼還敢來見我?”
李仲文有些意外,拍拍李玄肩膀,道:“玄兒,你很聰明,跟你娘當年如出一轍,你的相貌,也與你娘極爲肖像,唉……這可能也是正廷不敢面對你的原因,看到了你,他便會不自禁的想起,當年那個驚才絕豔的奇女子……”
李玄抿着嘴脣,一語不發。
“不要恨你父親!”李仲文語4重心長道:“一個人,一生之中,總要犯些錯!有的錯誤,犯了還可以彌補;而有的錯誤,一旦鑄下,便是終生之恨,唉……你父親其實也很苦!”
“我沒恨他!”李玄平靜的道:“一個人,連自己都不肯原諒自己,又何必奢求他人的諒解?”
李仲文半晌無言,唯有重重嘆了口氣,道:“你母親臨死之時,留下一句遺言,本來這遺言,應當由你父親,親口告知於你,不過正廷只怕一輩子都轉不過這個彎兒來,想等到他向你開口,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李玄點了點頭,靜靜聆聽。
“你母親交代遺言,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當着數百李家堡族人,”李仲文說到這裡,忽然有些出神,半晌才道:“想來這也是你母親刻意爲之了,若不是如此,只怕李家堡的族人們,不免又要懷疑,你母親是不是偷偷給你留下了什麼寶貝,並對你百般爲難了,哼……”
李仲文最後一聲冷哼,自然是對李家堡的族人們,感到很不滿。
李玄想到,昨日在擂臺之上,李正廷便曾經以遺言一事,將李仲友質問得啞口無言。
爺爺所說果然不錯,那必定是他母親刻意爲之。
李玄忽然對自己那素未謀面的母親,產生一種無法言喻的親近之感。
即便是他心知肚明,那並非自己的親生母親,因爲他本是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
可是在這一刻,李玄忽然忘記了自己的來歷。
他覺得自己,便是那個豔絕龍潭鎮的奇女子,留在這世界唯一的骨血。
一個母親,即便是在自己臨死之時,仍然在竭盡所能的關愛着兒子,那豈非是世上最偉大的情感?
如此偉大的母愛,怎能讓人不爲之感動?
“你母親的遺言,要你日後若是能走出龍潭鎮,記得將她的遺體,帶到千峰城安葬!”李仲文忽然又嘆了一口氣,道:“正廷便是因爲這一句遺言,纔會十幾年來,一直被無比的內疚、痛苦所折磨……”
李玄微微一愣,旋即恍然。
母親即便死後,都不願安葬在李家堡,非要葉落歸根。
那自然是因爲她對丈夫的背叛,耿耿於懷,臨死也不肯原諒。
“原來我孃的家鄉,是在千峰城!”李玄默默點了點頭。不滅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