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艾阿姨，還好吧？”史默關切地問。
“我是還好，就是麻煩大家來看我。”艾媽媽輕聲說，“一凡，來了就趕緊把媽媽接回家好好休息，昨天真是累着你媽媽了。”
“嗯，阿姨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說完就拉着媽媽走出了病房，葛媽媽犯着嘀咕，有些不情願地跟在兒子身後。
艾秋轉身跟着走出病房門，拉着葛阿姨的手說，“我媽媽真是辛苦有您了，回家好好休息，也要謝謝葛一凡。”
“在家我不也是閒着，和你媽媽在一起還能說說話。白天我在這，晚上就讓護工，你就可以正常上班，順便幫我看着葛一凡。”
艾秋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葛一凡的聲音打斷了，“媽，走了。”
葛阿姨望着兒子離開的背影，故意擡高了音量：“好，好，不聊了，艾秋進去吧，阿姨回去了。”給艾秋做了個對兒子無可奈何的手勢。
剛回到病房就被艾媽媽趕了出來，“你們兩個別在我這裡浪費時間，我這裡有護工陪着，你們出去逛逛，也不常見面。”
“不了，媽，他一會還有工作，我們就在門口聊聊天，有事你就叫我。”
史默牽起艾秋的手，一會摳摳手心，一會摸摸手指，“我是真想你了。”
艾秋呆呆得看着大樓裡來來往往的護士家屬病人，這裡好像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影，匯聚着人生百態。旁邊的護士站依稀傳來病人家屬的聲音，“醫生，我知道我媽媽的病沒多少治，去年我爸走了，家裡就只剩下這位老母親，只要她不放棄，我就不想放棄，就算她躺在那兒不能吃不能說話，可我還算是個有媽的孩子。”
醫生勸說，“可這樣你是在浪費錢，把這個錢留給家裡有需要的人不好嗎。再說你媽也有八九十，這個年齡不算虧，而且以我們專業瞭解的角度來看，她這樣耗着其實很痛苦。”
停了很久沒有聽見他的聲音，突然說話了，“醫生，我不能太自私，您拔管吧。”說完這句走過艾秋所處的長廊，躲在盡頭的角落裡嚎啕大哭。
人生不就在做無數個選擇，誰也不能肯定自己的選擇是百分百正確，只是當下你願意站在哪個角度去看問題，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答案。從松果兒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艾秋是感覺無比痛苦的，她的感情好像走到了十字路口，在下個指示燈變紅之前，必須作出選擇。沒有猜疑，沒有否定，義無反顧的支持，選擇有他的那條路走下去。讓過去成爲過去，獨自一人走出瀟灑人生，也許下一個路口會更好。可是聽到這段對話的時候，她突然就想明白了，人有時候並沒有那麼多條所謂的路可以給你選，也許是死衚衕，也是沒有盡頭的繞圈圈，那就請不要回頭看，也不要想搶先往前看，只是盡情地珍惜當下的愛。就像握在手裡的沙子，抓住你能抓住的，從指尖裡溜走的讓它去吧。
“嗯，我也想你。你會這裡待幾天？”史默並沒有聽出這句話背後的內心獨白，一切與以往並無不同。
“當天來回，下午我就要回去了，最近真得太忙了。等我忙完這陣子就好好留在這裡陪陪你。”
“你媽媽那邊會同意嗎？”艾秋有些擔心。
“我算好時間，順便陪你一起過年。”史默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
艾秋很期待，可是又覺得沒有那麼容易。“阿姨要生氣了。”
“放心，我來搞定她，以後你在家過年機會不多，結婚前當然要多陪你媽媽。”史默安慰她。
“我媽媽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高興壞了。”
“先別說，到時候給她驚喜，爲了準備又要花上不少時間，過年的東西我都會準備好。”
“好，聽你的。”
手機不停地在褲裡口袋裡發出“嗯嗯嗯”的震動聲，史默覺得太惱心了，不情願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一眼知道是她，點了下接通鍵。“說吧，什麼事？”
“我是提醒你時間不早了，我們要去拜訪客戶了。”
“我看着時間，不會遲到。要不你先過去，我們直接在大樓門口回合。”史默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對方好像也聽出了點什麼，說了聲“好”就把電話掛了。
小別勝新婚，倆人還是你儂我儂，聊了小一會兒，史默才起身決定離開，艾秋當然要送他直到看不見。
艾秋挽着史默的胳膊，站在路邊等待來往的空車，忽然不遠處的紅色汽車裡傳出聲音，“史默，這裡？”同時把腦袋伸出窗外，對着他招了招手。
史默滿臉疑惑地看着她“電話裡不是已經說好，你怎麼還是過來了？”
“其實我一直都在你身後，只是你眼裡沒有我。”聲音裡的情緒有些複雜，既失落，也驕傲。眼神轉向他身旁的艾秋，沒有主動了解她是誰的意思，瞟了眼，繼續望着史默的臉說：“把你送到她家後，害怕你辦事沒車不方便，就一直在門口等着，看着你們一行人出來，不想打擾你，就一路跟到這了。”
史默沒有接她的話，轉過臉看着艾秋，“我的同事，秋伊。”
艾秋點點頭，笑對秋伊，“很高興在這見到你，謝謝你這麼照顧他。”
從來都知道她的存在，也願意公平競爭的方式把他搶過來，可當真看到這個女人站在自己面前，卻做不到氣度，無法優雅的對她說任何客套話，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想給。自己想像過很多種她的樣子，甚至很無恥地的偷看過史默的手機，可是她好像不是很愛照相，便一無所獲。幻想過她是超級美女，可愛型，美豔型？生氣時會幻想成如花似的醜女，180斤的大胖子。可如今看到她，卻全都不是，也無法形容。她不能算是個長相美女，但你看到會想親近她，瞭解她。同爲女人看了會如此，男人也甚是吧。
秋伊裝作沒有聽見，只是對着史默把話說完，就落荒而逃的回到車裡，“在不上車出發，怕是要遲到了。”她什麼也沒有做，可是自己卻害怕了，所以她要趕快離開，否則功虧一簣。她本想着借這次機會，把事情挑明，這次主動出現在她面前也是想提醒她，可見她如此淡定的表情舉止，自己反倒是變得無法開口，只好繼續從史默那下手。
史默掏出手機看看時間，確實不早了，拉着艾秋的手說：“真的是要走了，辦完事情我就直接回去了。”停了會，“嗯...秋。”又停了會，“剛纔她...嗯。”含含糊糊想問，又怕造成誤會，反倒不知如何開口。
艾秋看出了他想說什麼，“不是來不急了嗎，那就快上車走吧。”放開他的手，“放心，別人的意思我不會隨意揣測，我只聽你告訴我的。”這話不光是說給史默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艾秋看着他離開，他一步三回頭，衝着她揮手告別。
秋伊在車裡看到這一幕，氣不打一處來，冷嘲熱諷地對史默說話，“如此難捨難分，就留下來陪她，不要走了。”知道自己衝動，說完這話又有些後悔了，但也想用這話賭一賭他的態度，自己和那個女人哪個對他來說更重要。
史默不會留下來，媽媽還需要他照顧，而且事業越來越順利。他想逃開這個話題，冷冷的語氣，“下次不要這樣了，我可以打車。”
他沒有回答，就知道是自己贏了，秋伊突然心情好了太多，掩飾不住喜悅的聲音應了句“好”。
史默看着她突然高興的模樣，知道是自己給了她想要的答案，但同時他也做了個重要的決定來擺脫現在的困境。不想再糾纏這個事情，他需要調整心情來拿下這個證明自己能力的項目。
秋伊望了望身邊的他，閉着眼睛，臉秋側向着窗戶。她能感受到他現在的憤怒，可是這次她不想理會，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做站在陰影裡的人，我需要暴露在陽光裡與他相愛，爲之美好的向望，其它的便可暫且放下。她向着窗外伸出手臂，雙手好像已經能感受到迎面撲來的溫熱陽光，可是還不夠熱，她需要更多的陽光炙熱全身。
艾秋獨自一人直挺挺的站在馬路邊，看着他們的車駛離自己的視線，慢慢變小到最後不見。她沒有動，眼神向前，肢體沒有變化，心也就不糾結。也許很長時間，也許就一會兒，她沒有看時間，但現在是時候回去了，媽媽還在病房等着自己呢，想到這些便加快腳步，一路小跑回到骨科住院大樓。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被樓梯間的聲音叫住了，艾秋順着聲音的位置望了過去，驚訝地問：“你還沒走？”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嗎，顯然不是，可是這樣的問話卻讓他一下子瞭解很多，葛一凡想了一會兒纔回答，“不是，去了又回來，我媽怕你一個人搞不定，就讓我過來陪陪你。”
“嗯，幫我謝謝阿姨，那我進去了。”艾秋轉身要進病房。
葛一凡用力拉住了她的胳膊，很小聲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艾秋點點頭，“那也替我謝謝你。”說完才發現不對，又改成“那也謝謝你。”
“阿姨剛剛纔睡着，我們就不進去吵了，在這坐坐吧。”
艾秋還是點點頭，她也怕看見媽媽會忍不住流淚，在外面自己總是可以裝作很堅固，從不示弱，卻在媽媽面前無法逞強，永遠是她心裡那個長不大愛哭的孩子。心裡還是覺得不放心，站在門外看見是媽媽睡熟的樣子，才轉身進了樓梯間的窗邊站着，這裡吹進來的秋風會讓人舒服些，不然覺得憋得慌。
葛一凡就選擇了站在她身旁的不遠處，“不想和我說點什麼嗎？”
“沒什麼想說的。”艾秋拒絕。
“你可以問我問題，我會如實回答。”
原本艾秋沒有問題想問他，可突然想到...“你在讀大學的城市發展的那麼好，怎麼會想着回來創業？”
“和你的理由一樣，我愛的人在哪，我就去那。”
“葛阿姨一定開心壞了。”
“是啊，在乎的人就在身邊當然開心。”
“那兩個相愛的人分隔兩地呢？”
“那就要看彼此需要什麼，如果在乎的東西不同，就算天天膩在一塊，感情也是會出現問題。”
“大家靠在一起，才能及時發現問題，提出問題，糾正問題啊。”
“那要看這個問題算不算問題，如果雙方都覺得彼此的關係出現問題，那好大家來做調整，如果某一方不覺得這是問題，那麼愛情的天平就會失去平衡，總有天另一方要麼放棄，要麼妥協。”
“太難了。”
“有時就像是在吃杏，看着紅通通的，可咬下去卻是略酸略澀，等到摸起來軟軟的，卻容易讓人懷疑它是不是爛了，卻發現這時候吃起來從頭甜到尾。”
“對的時間選擇對的人，有些人終究只是你人生的過客。”
走廊裡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還伴着小聲的呼喚：“艾秋，艾秋。”
艾秋聽出是松果兒的聲音，從門道里走了出來。
“阿姨睡着了，你躲在這？”松果兒帶着好奇的語氣問。
“沒，和葛一凡聊天呢。”
松果兒看着葛一凡說： “剛好，我帶了好多好吃的回來，還給阿姨準備了粥，我們一起吃。”
葛一凡搖了搖頭，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我媽應該睡醒了，給她帶些吃的回去，你們好好吃。”徑直走進病房，和艾阿姨打聲招呼就離開了。
松果兒衝着艾秋，指着走遠的他，問：“我是不是哪裡惹他生氣了？”
艾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胡思亂想，他一向都是這樣。”兩人輕手輕腳走進病房把食物放在桌上，艾媽媽也在這時睜開了眼睛，“媽，是不是我們太吵了。”
“在醫院裡不就是這樣嗎？醒一會兒，睡一會兒，哪有在自已家舒服，真想趕快出院回家，幫我牀搖起來，我坐會。”
艾秋一邊搖着牀一邊說，“松果兒給你買了碗粥，現在喝溫度剛好。”
“謝謝你們這些朋友大老遠來幫忙，要不她一個人真是讓我不放心。”
“小事，朋友不就是這樣來來往往。”松果兒嘴裡吃着東西，手上還比劃比劃着說。
看得艾阿姨忍不住直笑，“這小丫頭真是有意思，還好傷口在腿上，要是在肚子上，可真是要笑開了。”
松果兒靠近艾秋小聲地說：“阿姨這是誇我還是說我在害她？”
艾秋滿臉笑意的說：“當然是誇你啊，我真的謝謝你。”
松果兒把手搭在她肩上，“我們之間說謝謝就生分了，我不跟你客氣，你也別跟我客氣。”
2
南方的初冬總是讓人捉摸不定，白天的陽光照耀，會讓你忘記早已入冬，看見周圍的植物枝葉斑駁，才讓人想起寒風刺骨的日子不遠了。六點不到，天也已漸漸露出夜色，媽媽腿傷修養這段時間裡，母女倆已養成天色未全黑之前吃完晚飯，稍多加件外套便坐在院裡聊天，沒有等到兒子回家吃飯的葛阿姨也會加入她們，偶爾還會多一位準時回家的葛一凡。
涼意漸深，大家便各自返回家中，艾媽媽一邊看着電視，一邊緩緩做着復健運動。艾秋則會把從公司帶回來的工作繼續做完。
艾秋走入房間，藉着門外秋弱的燈光，拉開椅子坐在書桌前，從桌上的文件包裡拿出下班前同事交給自己的新項目文件，翻開封面，才發現光線太弱，便隨手打開了桌上的檯燈，眼前的一切都能看清了，同時她也看到了一個許久沒有出現的名字--史默。
他們有段時間沒有聯繫，沒電話，沒短信，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該從何時開始算起，有時想起他，好像就是昨天，有時翻開手機看到他的名字，算起時間又是很長。 幾次三番艾秋想過主動給他打個電話，不是糾錯，是想問個你好。可是她又願意相信他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即使他想結束這段關係，也一定會有個交代，她只需要給對方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等待最後的結果。
艾秋繼續往後翻看，這是個二手房改造，之前屋主的裝修風格簡潔大氣，而且保存完好，結合現業主的喜好稍加改動，工程量不會太大。翻到最後，資料裡也只有房屋的基本資料，並沒有業主的喜好要求，連個聯繫電話都沒有，這樣無法拿出合適的設計方案。
掏出手機翻到同事的電話，準備拔通，突然停了下來，會不會就是他，我是不是可以借這個理由，給他打電話就不算是打擾他。轉念艾秋撥通了史默的電話，電話那頭一直傳來“嘟-嘟-”聲，她的心也跟着“嘟-嘟-”，忐忑不已，也不知道自己希望是他，還是不希望是他，直到電話裡傳來字正腔圓的女客服聲，艾秋的心徹底攪渾了，一萬個答案噴涌而來，他是不是沒帶手機在身邊？他是不是換手機號了？他是不是出什麼狀況了？他是不是....
此時電話卻響了，還沒有想明白的艾秋不想接這個電話，它打斷了自己的思路，她需要想下明白。可是電話好像沒有掛斷的意思，爲了更快地恢復清靜，艾秋拿起電話就接聽了，有氣無力地說聲：“誰？”
“是我，史默。”
“現在的電話詐騙這麼厲害，我剛誰打過電話，立馬就能整出對應的詐騙方案，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的聲音你聽不出來了？”史默的聲音有些着急。
“.....好像真是你.....”艾秋怎麼會聽不出他的聲音，她確定了是他。
“最近怎麼樣？”
“還好。”
“.....秋，我想你了.....”
聽到這句話，艾秋的心徹底崩不住，炸了！“我們現在算什麼？”
“傻丫頭，我們可是奔着結婚爲目的的情人關係。”
“是嗎，爲什麼我不敢給你打電話，不敢質問你這麼長時間去哪了，所以女朋友身份做的事我一件都不敢？”
“秋，請相信我，你剛剛的電話是不是有事找我？”
“....嗯，我剛收到箇舊房改造的案子，業主的名字和你一樣，可是卻沒有留電話，想打來問問是不是你？”
“對，是我的，明天你坐車過來，我帶你去看看房子，見面再談。那我先掛咯，明天見。”
電話裡又只傳來“嘟-嘟-”聲....
艾秋沒有緩過來，也沒有想明白，這是她的工作，還是拿出手機在網上訂好了明日上午的火車票。
倆人直接約好在小區門口碰面，看見向自己迎面走來的史默，艾秋有些迷糊了，她沒有上前抱住他，反倒下意示的退了一步。史默自然拉起她的手，“走，我們上樓看看。”
艾秋就這樣被他牽着，什麼話也沒有問，不時盯着他的臉瞧，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就像是能從他的臉上找出個答案來。
突然史默轉過臉看着艾秋問：“一路走過來，你感覺這個小區環境怎麼樣？”
“哼？”艾秋被這突然一問給整蒙了，周圍是什麼樣，剛纔自己一點也沒注意，決定回頭再看看，但現在也不能說實話，只好迴應，“還不錯。”
史默也是聽出了聲音裡的不確定，一邊說：“看完房子，我們重新到小區裡轉轉，熟悉下路線，這個小區很大，下次你再過來也不會找不着路。”一邊輸入密碼，打開房門。
艾秋走進屋裡，簡略看了下房屋結構佈局，和資料裡介紹的差不多。轉身準備回到客廳和史默商量細節，卻和一直跟在身後的他撞了個滿懷，史默便順勢摟住了她，“好久沒有這樣抱着你了。”
艾秋努力把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拽下來，可反被他抱得更緊，掙扎了幾下就有些累了，“我們能不能換個姿勢好好說話。”
“是不是生我的氣？”
“談不上。”
“跟我來。”史默拉起她的手，邊說邊比劃着，“我想和你在這裡結婚，這裡會是我們未來的家。”
“....什麼情況....？”
“這就是沒有聯繫你的原因，想完成你有個家的心願，同時也想給你個驚喜，全部弄好後就找到了葛一凡幫忙，現在這裡就交給你，按照你自己的喜好佈置，我全部都沒有意見。”
看看房子，臥室連着朝南小陽臺，擺個搖椅坐着曬太陽，感覺很愜意;客廳南邊連着10平方的露臺，養花BBQ都很不錯;餐廳和廚房可以組合成開放式餐廳，用吧檯做爲隔斷，用餐聊天都是美事。整個房子就像是爲自己喜好而量身打造，看到這一切理應滿心歡喜的艾秋，並沒有預想的那麼興奮。
史默陷入自己製造驚喜的喜悅中，並不有看出艾秋的情緒變化，領着她想象着未來的美好生活。
“咯吱”屋子的防盜門被推開了，一前一後同時進來了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喊;“史默。”史默看到她們的出現驚訝不已，連忙問：“你們怎麼約在一起過來？”好像這樣的問話比她們的出現更讓艾秋驚訝，事情好像沒有史默說得那麼簡單，還是需要找個機會了解清楚，可是有人似乎比她更在乎自己的重要性。
“史默，看到你現在的表情，就知道我和阿姨給你的驚喜算是成功了。”轉身走到艾秋身邊對她說：“我們又見面了，這個房子喜歡嗎？”
“還不錯。”艾秋毫無情緒的地回答。
“我們鑑賞男人的眼光如此一致，猜想其它地方的品味也應該是差不多的，知道史默想買房和你結婚，所以就向他推薦了這裡。”
“那真是麻煩你了。”
秋伊在房間裡來回邁步，不時發出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清脆的聲音，“不能算是麻煩，只是有些捨不得。”
艾秋認爲他們之間的疑問不應該從旁人嘴裡知道答案，即使現在滿身疑慮，但她也不會問這個充滿敵意的女人。
客廳裡傳來史媽媽的聲音：“兒子，之前伊伊就說帶媽媽來看看這房子，我想着你還沒有訂下買就拖着沒過來。今天伊伊告訴我，你付了首付，已經約了艾秋看房，我們就想着悄悄來給你個驚喜。下次帶你爸爸也來看看，我先自個轉轉。”
“媽，下次你還是別製造什麼驚喜，有事直接給我的電話。”
“行，聽兒子的，你看我和你爸住哪間房？”
“這個我和艾秋商量下。”
“你出錢買的房需要找她商量什麼？”
“行行行，我們回家再商量。”史默尋着艾秋來到了臥室。
此時的秋伊手上比劃着傢俱，嘴裡不停描述着自己曾經的創意，“當時想我的衣服太多了，就給主臥擴出個衣帽間。陽臺的鞦韆椅也是挑選了很久，才選上個勉強滿意的。”說着，坐上牀，“主臥的牀是我最喜歡的，想着和男友躺在牀上睡到自然醒，陽光透光窗簾灑進來，哈哈...太美妙了，可惜一次還沒睡，就轉手成別人的，可惜啊！”看見史默走進來，秋伊沒有再往下說，她能感受到現在艾秋的心已經亂成一團，自己已無需往裡多添漿糊，起身離開了房間。
艾秋盯着史默的臉，短短的一天時間裡，自己不知這樣認真看過他多少次，“這裡和你給我的資料差不多，什麼都很好，我想不用再花錢改動了。下午還要坐火車趕回去，現在要起身去車站。”
“你不能爲我多留一天嗎，我好想你啊！史默上前拉着她的手。
艾秋搖搖頭，還是拒絕了他，“明天還有工作，媽媽的腳還沒有完全好，一個在家我也不太放心。”
史默也沒有再強迫，“走吧，我送你去車站。”
秋伊對着從房裡走出的倆人說：“艾秋來一趟也不容易，你就好好送送人家，阿姨我會幫你送回去。”
“好，那謝謝你。”
“呵呵，我們倆之間還需要說謝謝嗎？”
葛阿姨走到門口，“伊伊這孩子多懂事，誰家能找到這樣的兒媳，真是全家人的福氣啊。”
在葛媽媽面前，艾秋只好裝作什麼都沒聽見，難怕知道有些話是故意講給自己聽的，無需反駁和質問，它也不會讓討厭你的人變成喜歡。還是禮貌得和葛媽媽說：“阿姨，我先回去了，下次有時間再去看你。”她沒有得到葛媽媽的客道迴應，卻聽到唏噓不已，此時感受丟失的心洞，陣陣發涼。
史默也覺得媽媽做得有些欠缺，安慰道：“別跟我媽計較，她就是心裡藏不住事，有什麼說什麼。”
這樣的話好像沒有讓她得到寬慰，只好沉默以對，直至一路兩人都沒有過多的交談。
下了火車，艾秋就給葛一凡打了個電話，“史默房子的事情，經你手過來的，我就有理由告訴你一聲，我已經推掉了。”
葛一凡聽出艾秋聲音裡的不痛快，卻安耐不住自己心裡那點小雀躍。“站住，不要動，我馬上過來。”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喂--”艾秋還來不及提問，可也不敢亂走，害怕他找不到自己，就在原地打轉。突然耳邊傳來聲音，“陪我一起吃飯吧。”應聲擡頭看到葛一凡，有些詫異他來得這麼快，“我還是回家吃我媽做的飯。”
“我已經和阿姨說好，你不會回家吃飯，所以她已經和我媽早早的解決了晚餐。”
“那我就回家自己煮碗麪吃。”
“也行，順便幫我煮一碗。上車”葛一凡心裡的雀躍從小變大，但是表情上還是看不出什麼變化。他一路算計着該如何讓艾秋如實道出情況，話就說得少了，而是直接把車開回自己以前住的地方。
眯了一會的艾秋睜開眼發現地方不對，差得大喊起來，“帶我來這幹嘛？”
“煮麪啊。”
“可是回我自己家煮麪。”
“我家也好吃。”
“我只想吃我自己家的，不想吃你家的。”艾秋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睛泛着淚光。
“這就是我不想直接把你送回家的原因，你現在這副臭臉會讓阿姨擔心的。”
艾秋想了想，覺得也是，點點頭同意了，還是補了句，“吃完麪就回去。”
可未曾想，葛一凡以各種原由拒絕她下廚，例如哭相煮麪不好吃，自己想要展示廚藝，地主之誼等等理由，自己親自動手，有青菜有蛋有肉絲，光看起來就覺得味道還不錯。
可能是太餓了，也可能是太好吃，三兩下艾秋就吃完了一碗，肚子餵飽，心情也跟着沒有那麼糟糕。
葛一凡看看她的碗，再看看自己的碗，還有些捨不得地問，“需要分你一些嗎？”
“很飽，不用了，謝謝你。”
“我發現一個，你從小到現在都沒有改的習慣，就是特別愛說謝謝。”
艾秋笑笑，“好像是哦，我也發現你現在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以後當你老婆的人一定會很幸福的。”
“希望她也這麼覺得。”
......
靜音玻璃阻隔了外面嘈雜的聲音，此時屋內一片寂靜，艾秋背靠沙發坐着，葛一凡也在不遠處的單人沙發上躺着。
不知過了多久，葛一凡忽然站起來拿起車鑰匙，對艾秋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嗯。”艾秋跟在後面走着。
他又忽然轉身停下來，兩人差點撞上，艾秋有些狼狽地往後退了一步。“我不想站在上帝的視角對你的生活隨意點評，只是希望我們還會像小時候那樣彼此分享些什麼，有時可靠的知已比愛人親人更重要，你會把這個重要的位置留給我對嗎？”摸摸她的頭，“走吧。”
他們一起回到老家以後，自己好像真沒有仔細看過他，他還是和小時候差不多，只是五官長開了些，和自己說話的那個表情，還和從前一樣。在外讀大學那會，大家會隔很長時間不聯繫，但是能碰上面的時候感覺也不陌生。
分開這幾個月，史默快把自己憋瘋了，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他會看見她的笑臉，還會聽到她在自己耳旁喃喃細語，忍不住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發信息，告訴她想她。可他還是逼自己忍下來，她不愛照相，手機沒有她的照片，只能翻翻他們一起拍過的風景，讀讀以前的聊天紀錄。
原來計劃今天的看房能感動艾秋，就緊接着安排自己的求婚計劃，可沒想被秋伊給攪亂了，不能再有下次，史默還是決定約她談談。
“現在有時間嗎，老地方。”
“你女朋友這剛走，就約別的女人，不太好吧。”秋伊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
“別費話，我在那等你。”
這個餐廳離得都不是太遠，兩人很快就都到了。
史默剛坐下就開口說話了，“我不希望你以後和艾秋有什麼交際，說不好聽的，就不要再她面前出現。
秋伊挪了挪，調整到最舒服的位置，“我憑什麼聽你的？”
無言對對的他，只好轉變態度，“剛纔語氣不好，就當我求你。”
“既然大家這麼熟，我就跟你分析下情況。首先是你媽媽主動找到的我，爲了哄老人開心嘛，在很多事情上我就多多配合。如果你想女朋友開心，就更不應該找我商量，我還沒那麼大的影響力，至於找誰，你應該比我清楚。其次我的感情問題，沒有誰可以過多幹涉，包括你。以後工作上我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互相扶持，不要因爲其它人其它事傷了和氣。”秋伊等了會，“沒別的話說了?那我先走了，謝謝你請我喝咖啡。”
忽然沒了力氣，癱軟在沙發上，緩了好一會纔開車回家。
看見兒子這麼晚回家，葛媽媽又不停關心起來，“這麼晚回來是不是約了伊伊，這是好事，媽不會怪你，以後要是太晚了就別回來。”
旁邊的葛爸爸實在聽不去，這當媽的道德觀很有問題，“兒子是有女朋友的人，怎麼能這麼教兒子，我媽當年這樣教我，你能樂意不？”
這話可把葛媽媽的炮仗脾氣點着了，手舞足蹈地把葛爸爸數落了一頓，在自己的事情上總是讓着她，爲了兒子這次要據理力爭。
史默好像用勁全身力氣大喊，可是聲音並沒有很大，“爸媽，你們無需這樣爭吵，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處理。”
兒子的開口讓他們的爭辯戛然而止，可是史媽媽並沒有認同兒子的話，“這話你說就錯了，你的婚姻大事就是我們全家的事，而且還是大事，老婆找得好能讓你更上一層樓，找得不好就全家跟着遭殃。有我在，這種事情就絕對不允許發生”
“在外面工作，已經要做很違心之事，找喜歡的結婚，就不能讓我恣心所欲嗎？”
“行，媽媽也不是說非要你找秋伊，換個別的姑娘也可以。你自己喜歡的就行。”
“我已經有喜歡的，你同意嗎？”
“那個姑娘免談。”
史默看見媽媽的態度還是很堅決，也覺得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有些落寞地走回房間。世紀大難題怎麼就落在自己身上，媽媽和老婆落水了，我應該先救誰？太難了，不敢想...這時葛爸爸推門進來了，“兒子。”
“爸，你來得正好，你說我應該先救誰？史默從牀上蹦了起來。
“嗯？”葛爸爸一時還沒有明白，“你救誰都會難過。”
“你當年有遇過這樣的問題嗎？”史默有些好奇，希望能從上代人的經驗裡找到答案。
“是想從我這裡找答案嗎，可我沒有答案告訴你。你和我不同，你媽和艾秋也不同。”
史默想想也覺得是，艾秋要是和我媽一樣那麼強勢，估計我就沒有這麼糾結了。
“我唯一能給你的經驗就是，隨心所向，一往無前。人生就短短几十年，認定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去爭取，千萬不要往回看，更不要怨天尤人。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有時就在你遲疑選魚或熊掌時，反而會失去更多。”
“爸，讓我好好想想。”
“你將來也是要撐起一個家的男人，做事要有自己的準則和底線，你媽有些道德觀我不是很認同，可她的能力也只能是操控我們兩人，別的大浪是翻不起來了，可是你卻不一樣，別做讓自己都後悔的事情。”
“嗯，會的。”史默點點頭。
“我去陪你媽看會電視，沒事就早點休息吧。”
葛爸爸的提醒沒有給史默明確的指引，卻點燃了他坐擁江山，美人在懷的壯志雄心。決定不能讓艾秋繼續誤會，需要把我的心向她表明，害怕她心情不好不愛接自己的電話，還是發個短信說清楚比較穩妥。
--秋，本意是希望今天的事情給你個驚喜，卻沒想到我們如此不歡而散。我不需要用多餘的詞語向你解釋什麼，因爲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我的心和我的愛都在你這裡，從未曾改變。至於秋伊和我媽的一些話或是行爲，都是她們的人個行爲，我從不知情也不同意，更不要因爲這些事情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如果原諒我了，就給我打個電話或是回個消息。約好陪你在家過年的計劃不變哦。
艾秋累了，很早就睡着了，沒有看到信息。
史默等了很久，沒有收到消息，也困到不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