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交錯的戰歌(四)

龍顱壁壘戰區指揮總部的帳篷中,安靜得幾乎能聽見人們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臨時拼起的新指揮桌兩側,坐滿了人。一邊是以魯克拉爾王子爲首的,王國軍倖存的將領們。在他們對面,是全部身穿着白色騎士甲,滿臉肅穆表情的騎士團成員,大聖騎士諾因萊特,就坐在魯克拉爾王子的對面。

原本該因爲成功扭轉戰局,而佈滿愉快氣氛的指揮部大帳,卻因爲二位主事人的沉默,而變得氣氛詭異。

和對面的大聖騎士對視了很久,魯克拉爾王子似乎終於決定打破這種讓人坐立不安的僵局,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緩緩的說道:“我作爲這次龍顱壁壘的最高指揮官,代表龍顱壁壘戰區全軍,感謝虔誠騎士團協助我們奇摩王國北方遠征軍,暫時擊退了巨魔部族的部隊,贏得了今天上午的勝利。”

嘴裡雖然說着感謝的字眼,可魯克拉爾王子的表情和眼神,分明沒有一點點的感激的意思,硬邦邦的甩出一句官方辭令,形式化的朝大聖騎士諾因萊特點點頭,便繼續沉默了。

幸好諾因萊特顯然比魯克拉爾王子心情好得多,他臉上甚至開始浮現出一絲笑容來。

“衆所周知,聖光神殿一直是奇摩王國的盟友。奇摩王國的國王陛下,也是我敬愛的父親大人,之前在神殿同我們的大裁決長一同飲茶時,曾談起對北方戰線的焦慮,於是我便受命來到這裡,援護各位同巨魔部族作戰。碰巧各位似乎在今天上午的作戰中,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麻煩,而虔誠騎士團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替各位解決這些麻煩。相信有了虔誠騎士團的加入,面前這座龍顱壁壘被擊破的日子,已經很近了。”

“哼!”魯克拉爾王子冷冷的一哼,打斷了諾因萊特的話,“聖騎士,我對你的話有幾點很不認可!首先,我的父王從未對北方戰線產生過焦慮的心情,愚蠢的巨魔部族,根本沒有能力給我們奇摩帝國製造哪怕一點點的煩惱,數百年來,他們一直被我們壓制,不斷的朝羣山深處遷徙,奇摩王國的疆土每天都在向北擴大!這一點,想必你也很清楚。然後我們今天的作戰根本沒有碰到任何的麻煩!上午不過是試探性的進攻,王國的暴風騎士團和重騎兵兵團現在就在我們身後,吃過午飯,我將會邀請虔誠騎士團的諸位一起欣賞,看看帝國的鐵騎是如何輕易踏碎這座可笑的堡壘。然後,我私人提醒你,虔誠騎士團的諾因萊特騎士,奇摩王國的王室族譜上,並沒有你的名字,請節制你的言行,我的父王從來沒有認同過你這樣一個後裔,請不要給我們高貴的奇摩王室家族增添污跡!”

一道怒氣在諾因萊特的臉上閃過,身爲二十四級的大騎士,面對這樣的言語奚落,未免顏面掃地。每個虔誠騎士團的成員,全都把右手挪到了配劍的劍柄上。

指揮部大帳裡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你想幹什麼?騎士?”魯克拉爾王子冷冷的看着諾因萊特。

“我沒有別的意思。”諾因萊特揮手示意所有人放鬆,“我只是想告訴王子殿下,今天沒有我們虔誠騎士團,你們根本就無法戰勝巨魔。無論多荒謬的言辭,都無

法改變實力的差距,你們難道就是這樣對待拯救了這裡幾萬人生命的恩人?今天沒有我們,你們中間的大部分人就將會成爲掛在龍顱壁壘城牆上的,散發惡臭的屍體!如果沒有我們趕到,你們現在根本就不能坐在這裡和我說話。”

“沒有你們趕到,我們一樣能殺光這些巨魔!他們的堡壘,在王國遠征軍面前,如同瓦片一樣的脆弱!”魯克拉爾王子站起來,對着諾因萊特吼叫着,“我們這裡不需要救世主!”

諾因哈特眯起眼睛,盯着魯克拉爾王子,緩緩地說道:“瓦片一樣脆弱?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這座壁壘是不是如你說得,像瓦片一樣脆弱。”

大騎士猛地站起來,一掌拍在桌面上。彷彿是呼應着手掌和木桌的撞擊,頭頂的浮空戰艦猛地發出了一聲巨響,頓時整個指揮室在劇烈的聲波中搖晃起來。

“你想幹什麼?”魯克拉爾王子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看看外面吧,我不習慣用嘴巴去製造一個事實,我只會用行動來證明事實的存在。”

又是一道恢弘的金色光柱,從“安妮奈薇的天空守護者-神聖之錘號”的船首射出,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劃過了天空,朝龍顱壁壘狠狠的撞擊過去。

遠方龍顱壁壘中的八根圖騰巨柱上,剎那間同時浮現出一道閃爍着橙黃色光芒的大地符文。這些符文旋轉着,聯結在一起,變成一道半球形的光罩,把整個龍顱壁壘包圍在中間。

大地傳來微微的震動,無數粗大的岩石柱,在龍顱壁壘的周圍,如放大了數千倍的竹筍一般破土而出。緊着轟然碎裂成了數不清的巖塊。這些巖塊就浮在空中,依附到那橙黃色的光芒上。於是整個龍顱壁壘上空,結成了一道由岩石凝成的大地之盾。

金色的光柱撞擊在岩層上,頓時爆裂成了巨大的光球,炸碎的巖塊被拋射到高空,落向數千米之外的密林中,可是那橙黃色的光芒堅強的閃爍着,牢固的守禦着整個堡壘。

突然,從巖盾的內部升起一閃刺目的閃電,那蒼藍色的雷光幾乎令太陽都顯得黯淡了,如利爪般的瞬間撕裂了爆發的光球,在雲層中曲折了幾次,狠狠的劈向懸浮在空中的“安妮奈薇的天空守護者-神聖之錘號”。

安裝在“安妮奈薇的天空守護者-神聖之錘號”船首的,“守護之靈安妮奈薇”的巨大雕像背部,猛地發出淡金色的聖光,匯成兩道數百米長的羽翼虛影。宛如展翅飛翔似地,在空中扇動了一下,然後交疊在前方。

閃電突刺在金色的光之羽翼上,頓時發出了震耳的炸裂聲,掀起的空氣亂流,彷彿一場暴風掃過了遠征軍的營地,許多帳篷如落葉似地都捲到空中,凌亂的翻騰着。

“各位,看到了這一幕吧,巨魔依舊有足夠的力量,不僅可以撐起我們難以擊破的防禦壁,還能瞬間發出可怕的雷電還擊。神聖之錘號的聖光主炮,發出的攻擊已經接近傳奇強者的力量,卻根本無法撼動龍顱壁壘。”大聖騎士諾因萊特整理着被暴風吹亂的披風,雙眼直視略顯狼狽的魯克拉爾王子,“王子殿下,您能否展現出足夠的力量來證明,這座堡壘正如您

所言,如瓦片一般的脆弱呢?”

紛亂的營地中。

尼諾緊緊扯住自己的長袍,眯着眼睛眺望遠處的巨魔堡壘。

“德雷斯,精彩的劇情真的是接連不斷啊,爲了一座這樣的堡壘,兩邊的大人物一個接一個的登場了。”

“說到你所謂的精彩劇情,我就不得不想起昨晚的痛苦回憶,我真不知道被雷劈了多少次!”德雷斯懊惱的抓着頭,扯下幾根被燒焦的頭髮,伸到尼諾的面前。

“今晚如果還有好戲,你就不要去了,在帳篷里老老實實的睡覺吧,外面很危險的。”

“唔,可是我表示拒絕,帳篷裡面那可惡的腳臭讓我難以入睡,我覺得出去散散步是個好主意,尤其是陪着你一起散散步!”

“尼諾大人散步的時候,是非常不歡迎一個粗暴的男人偷偷尾隨的。”

“我是爲了保護你這個弱小的法師,你懂嗎,尼諾?”德雷斯抓着頭髮的手,在尼諾的鼻子前狠狠的握成了拳頭,威脅的揮舞着。

“那隨你好了。”尼諾搖搖頭,攤開了雙手。

龍顱壁壘中。

大薩滿布隆迪爾收回了按在元素祭壇上的手掌,突然一陣暈眩,讓他腳下一歪,就要朝後面的地面坐倒。

一支佈滿了無數陳舊的刺青和疤痕,糾結的筋肉,如同歷經千年的山藤般堅韌的手臂,從身後攬住了大薩滿的背脊。

“需要我幫你一把嗎?老朋友?”

鏗鏘的話語聲,如同岩石摩擦撞擊,聞着心悸。

大薩滿布隆迪爾回頭一看,頓時臉上露出了驚喜來。彷彿失去的氣力,一瞬間回到了體內。轉身張開雙臂便給了那人一個用力的擁抱。

那人豪邁的笑着,用更大力的擁抱回應着大薩滿。

“老山貓,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剛到,可惜錯過了你的演出。達爾塔用山隼給我送了一封信,說他這裡打仗了,你也在,我就說打架怎麼可以沒有我,於是立刻就趕來了。”

“輕點輕點,骨頭要斷了。”大薩滿忽然發出了哀鳴,從這人的手臂中奮力掙脫出來。“你的力氣越來越大了,我這些年來腰腿都快不行了,你別給我提前徹底弄壞了。”

“我力氣再大也比不過你的火氣大。”

鬆開雙臂的這位巨魔戰士,輕輕鬆鬆的站在那裡,卻像是一根已經在原地生長了數百年的巨木,一股淡淡的氣勢不斷的擴撒開來。

不動,則是無比的堅強,若動,則是無堅不摧。

渾身淡青色的肌膚,佈滿了各種各樣的刺青,一套簡單到了極點的粗布衣,用樹藤紮起腰間袖口。在他的背後,交叉揹着兩把一米多長的龍骨彎刀,刀身上層層疊疊的,是已經難以清除的黑色血跡。

整個面部,最醒目的是兩道灰白的長眉,從眼角一直垂到顴骨以下,四隻骨環穿過耳廓,這些特徵,在傳頌的詩歌中無數次的被提起,彰示這位來者顯赫的身份。

北方硝石巨魔部族的大劍師,被稱爲“霜與火之刃”的穆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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