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積在龍顱壁壘上空的雲層,讓夜晚顯得特別漆黑。密林中棲息的動物,早就嗅到了四周彌散的危險棲息,遠遠的逃離了。
整個平原地帶和周圍的深林,都安靜的可怕,只有風聲,像是無數的冤魂在哭號着。
一道和夜色同樣漆黑的影子,悄然穿過了平原,投入密林中。
巨魔大劍師穆雷像一隻夜梟般的,附身在樹枝上,銳利的眼神,在北方遠征軍的營地中來回掃視。最後,鎖定在營地後方指揮帳側面,一座懸掛着王室紋章的精緻羊皮帳篷上。
淡黃色的皮質帳篷中,依舊透射着明亮的光。
大劍師默數着帳篷附近值夜的士兵,二個二十一級、四個十九級的騎士如雕塑一般的站在帳篷的周圍,他們的手,時刻都按在腰間的劍柄上。離帳篷後方十步的距離,一頂紫色的帆布帳篷上空,無數魔法元素像是螢火蟲般的迴旋飛舞着,這頂帳篷裡面,想必是有數名高階魔法師,正在冥想。
西南數百米的山林外,巨大的浮空戰船停靠在一處低窪的地形中,絲絲縷縷的聖光,在船體上不斷交錯明滅。
穆雷大劍師苦笑了一下,隔着衣服,撫摩着懷中那個奇怪的瓶子。
整個下午,巨魔部族和北方遠征軍都沒有再發動任何的進攻,全躲在堅固的法術壁障後面。
黃昏時分,巨魔部族的斥候帶回來的消息是,四個重騎兵團,總共一萬五千人的部隊穿過溪谷,進入了遠征軍的營地,其中包括三千人的奇摩王國精銳騎兵“暴風騎士團“的成員。
隨同騎兵部隊到達的,還有數百輛重型車輛,滿載着糧草和器械。
大薩滿嘆息着搖搖頭。“老山貓,或許真的只能按你的想法做了。但那實在太危險了,這個時候,人族肯定會預計到各種危險,他們的指揮官似乎還是個王室成員,徹夜保衛他的高階戰士不知道有多少,我可不希望看到你瘸着腿跑回來。”
“我穆雷雖然不像你,是部族的長老,我只是個流浪的武夫而已,但我身上依舊流着硝石部族傳承的純正血脈,我也是爲羣山而戰的戰士。何況我唯一的學生達爾塔,是這個龍顱壁壘的指揮官,無論如何,我都是有理由去作戰的。你也不必擔心我的安全,就算失手,他們那些懦弱的人族,還能攔住我嗎?”
“那個站在浮空戰船上的騎士,就有和你正面一戰的能力,虛僞的人族,肯定還隱藏着後手。”
“我不會勉強的,晚上我先去查探一下情況,情況不對的話,我就隨便殺幾個法師,如果實在難以下手,放把火燒掉他們的糧草就回來。”
大薩滿布隆迪爾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緊緊抓住穆雷的手臂,“安全的回來,老山貓。”
“放心吧。”大劍師穆雷點點了頭。
布隆迪爾遲疑了一下,異常慎重的,從皮囊中拿出一個造型奇特的水晶瓶,放在穆雷的手中。
“萬一有什麼意外,碰到對付不了的敵人,尤其是魔法師,就把這個扔到他腳下打碎。什麼都不要管,什麼也不要看,轉頭立刻走。”
“這是什麼?”穆雷拿着瓶子,輕輕搖晃了幾下,整個瓶子是用透明的水晶石雕刻成的,有一個拳頭那麼大,裡面裝着大半瓶水銀一樣發出金屬光澤的**。仔細看去,那**中不斷閃現着層層疊疊無窮無
盡的細小雷電。在這些**中,漂浮着一個更小的水晶瓶,這個小水晶瓶中,放着一塊灰色的碎片,碎片上有凌亂的黑色木紋,像是用刀割下的一小節樹藤。
“小心,千萬小心!”大薩滿布隆迪爾急切的抓住了穆雷的手,取出一塊柔軟毛皮,小心的裹在瓶子外面。
“這個是什麼東西,讓你這樣緊張?”
“不要多問,危險的時候,可以用它救命,哪怕是遇到傳奇法師,也會很有效果。”
“你的意思是這個東西能傷害到一個傳奇法師?”
“是這樣的。”布隆迪爾肯定的點點頭,“但是不到危機時刻,就儘量不要使用它,而且,一定要小心保存,一旦打碎就會非常危險。”
“好吧,我懂了。”大劍師穆雷小心的把這個瓶子藏在貼身的口袋裡面,“聽起來,你給了我一個很危險的護身符,要麼幹掉一個傳奇高手,要麼幹掉我自己,對吧?”
“簡單理解的話,就是這樣的。只要不打碎瓶子,那它還是安全的。”
點點頭,大劍師轉身一步一步的朝夜色中走去,每一步踏出,他的身影就似乎變淡了一些,十數步後,便徹底了融化在了陰影中。
巨魔部族大劍師穆雷,被人們熟悉的,是他正面的身份,一位揮舞着冰與火的雙刃,流浪修行於北方羣山之中,擁有恐怖劍技的二十四級巨魔劍士。他背後的另一個身份,則是遊走於黑暗之中,無聲無息收割性命的刺客,從前甚至在刺客公會中,憑着駭人的血腥戰績,被稱爲大陸最神秘可怕的黑暗殺手之一:“割喉者”。
這是隻有極少數的幾個巨魔部族長老,才知道的秘辛。
夜漸漸愈加深沉。
魯克拉爾王子的帳篷掀開,瑪瑟斯大魔導師滿臉疲憊的從裡面走出,回身行禮後,匆匆離開。一百三十五次呼吸的時間之後,魯克拉爾王子帳篷中的燈光熄滅了。
大劍師穆雷心中默默數着,又過了七百次呼吸的時間,天空中漸漸飄起細雨,雨點落到密林間和地面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一陣夜風吹過林間,帶起紛亂的水霧。穆雷的身影隨着水霧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彷彿從來就沒出現在那裡一樣。
尼諾和德雷斯同時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發現對方的眼睛裡,全是興奮的神情。
誰都沒有發現,傭兵們的帳篷裡面,也悄然少了兩個人。
一道肉眼難辨的黑影,迅速的靠近了法師們的帳篷,帆布的帳篷側面底部,被輕輕的撕開了一條縫隙,幾顆暗綠色的小圓球,悄然扔到了帳篷裡面。
二十次呼吸的時間之後。
帳篷裡面法師們有節奏的呼吸聲,漸漸變得越來越慢,散漫在帳篷上空的,濃密的元素之力也漸漸平靜下來。
一道黑影從縫隙中滑進帳篷裡面,三次呼吸的時間之後,又悄然退出,消失在黑暗中。
淡淡的血腥氣味,夾雜着一種難以形容的香甜味道,從帳篷中溢出,被夜風和細雨盪滌了一下,便不可察覺了。
只是帳篷周圍草地上淤積的雨水中,漸漸泛起了血色。
站在魯克拉爾王子的帳篷前,一位二十一級的騎士輕輕的朝面甲上方吹了一口氣,吹落了幾滴垂在頭盔前沿下的雨水。羣山中冰寒的空氣
,讓他忍不住輕輕抖動肢體,減少長時間站立帶來的麻木感覺。
帶着水氣的風,纏繞着他的身體,冰涼的感覺,順着腰間鎖甲的孔洞刺激着他的神經。他開始小聲的咒罵着天氣,並聳動上半身,試圖運轉腰部的肌肉和血脈,驅散寒冷的感覺。
可是,那寒冷的感覺竟然深深的刺入了他軀幹,還帶着一絲微弱地疼痛,他低下頭,試圖伸手去捶打自己的腰肌,可就在他視線轉回的剎那,頓時發現了一件令他驚駭的事情。
那冰冷的感覺根本不是什麼夜風,而是一把蒼白的利刃,已經深深的刺入了自己的腰腹間,利刃的刀柄,握在一個身材異常高大,臉上和身上都纏繞着黑色布條的人手中。
彷彿聽見了筋肉和內臟,被輕易切割開來,血液涌進腹腔的聲音,冰冷的感覺一剎那變成了燒灼感。緊接着,另一道冰涼的感覺纏上了頸間,把他的怒吼扼殺在胸腔中,頸骨和金屬鋒刃劇烈的摩擦而過,那聲音刺痛了耳膜。
這位騎士最後的記憶,便是那黑色人形的手臂上,布條縫隙中露出密密麻麻的詭異刺青。
站在這個騎士身邊的,另一位二十一級的騎士,剛剛察覺一絲危險的預兆,眼角的餘光就模糊的看見,頹然倒下的同伴身邊,一團黑色的陰影扭曲一下。
隨後就是一道慘白的光,驟然間從自己的下頜穿入頭顱,斬碎了他最後的思維。
二位二十一級的高階騎士,幾乎連渾身強大的鬥氣都沒能激發出來,便成了癱軟在地上的屍體。
就在周圍士兵們短促的驚呼聲中,一道刀光劃破了漆黑的夜空。魯克拉爾王子帳篷的前部,被整個斬成兩片飛舞的羊皮布。
漆黑的刺客,雙臂揮起令人目眩的光芒,朝帳篷中的目標絞殺過去。
從毯子上彈跳起來的魯克拉爾王子,手中的佩劍尚只是剛剛握住,那噬血的刀光便已經逼近到了頸間。從他的胸口,猛地爆出一片淺藍色的光芒,一層薄如紙片的冰盾,“喀嚓”一聲凝結在空中,擋住了疾斬的刀刃。
雖然這冰盾彷彿吹口氣便能破碎,卻不可思議的反震碎了那對兇器,冰渣和金屬碎片一起飛散開來。
“可惡,傳奇法師製作的史詩級魔法飾品嗎?”漆黑的刺客含混的咒罵了一聲,雙手在腰間一摸,便握住了一對奇異的黑色彎刀。
他伏低了上身,雙臂一展,一道帶着火光的弧線和一道帶着寒氣的弧線割切了空氣,四位衝進帳篷的十九級騎士,頓時爆出絢麗的血光,慘嚎着倒飛了出去。
騎士們的盾牌和武器,全都化成了扭曲的碎片,不知是誰的一條手臂和半截小腿,永遠的離開了軀體。
一圈白色的霧氣,從漆黑的刺客身體上爆發開來,帶着令人窒息的殷紅火炎,紅色的彎刀蠻橫的斬在冰盾上。一次呼吸的時間內,刀鋒和冰盾就撞擊了數十次,魯克拉爾王子看着冰盾內側越來越明顯的裂痕,發出了無助的慘嚎。
“雖然你不肯承認,但我的身體和血在說,我依舊是你的兄長。”
白色的騎士宛如救世主一般的,從空中落下,兩隻金色的光翼,在大聖騎士諾因萊特的背後伸展向天空。
璀璨的聖光,包裹着他手中的雙手戰錘,就像一顆遠空降臨的彗星般,撞向漆黑的殺人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