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虛的鬼力很特殊,既是鬼力,也是妖力,在和秦玄的紫氣陰魂化身融合的過程中,變化更多,每日都有微小的不同,秦玄適應的很艱難,直到這幾日,才總算是慢慢掌控住。
這種鬼妖法力,最擅長開闢虛空。
秦玄並沒有離開岳家的荒山寨,也沒有必要,這片百里山嶺裡,到處都散落着蘄草、紫蓮和紫氣蘄竹,每一種都是他此前未曾接觸過的。
他只是開闢虛空,遁走數十里,蟄伏在荒山深處的一片蘄竹林裡。
長生盟五妖之中,陰虛、黃靈寶、聶隱娘各有一門匪夷所思的隱遁神通,秦玄其實也有一種,在西海沒有用武之地,在青海倒是很容易施展。
那就是紫氣遁術。
他的血脈的草木靈妖一脈,隨意找一處蘄草、蘄竹的密集之地,凝聚蘄草紫氣覆蓋周身,即可掩藏行跡。
楊鼎真人的那一掌,確實沒有重創他,關鍵是兩點,一是他的體魄未必輸給楊鼎太多,只是差了那一身護身真氣;二是噬靈秘術,層層疊疊的吸噬對手的法力。
他也真的沒有將紫竹杖的全部威力爆發出來,因爲此物善於壓制弱者,只要對方比他弱小,無論數量多少都能輕易吞殺,越戰越強。
他的藏身之地上方有數百株紫氣蘄竹,皆是千年期的老竹,底蘊還算深厚。
秦玄就在這裡運轉功法,靈識順着竹海流動,悄無聲息的擴散各地,指引附近三十餘里的靈竹修行,將竹根融匯歸一,化作一片連綿的紫氣竹海。
蘄竹和霧竹屬於竹科的兩大支系,前者更堅韌,質地晶瑩如玉,木齡更長,後者木齡短一些,但有一種吸取天地靈氣,衍化靈霧的奧妙。
所以,前者更適合用做靈材,後者更適合各大宗族栽培,改善宗族轄制地域的修行條件。
秦玄是先天的藥師至尊,很快便能斷定兩種紫竹精氣的差別,蘄竹的紫竹精氣藥力特別一些,有凝神祛毒之效,介乎霧竹和金花角蓮樹之間。
這種紫竹精氣也有清心明目的功效,但更擅長提升筋骨,煉體之效明顯更強,很容易融入周身。
蘄草的藥力,在這一點上也較爲明顯。
秦玄就這樣蟄伏在竹海里,用自身的藥靈特長,提點周邊數十里的靈妖衆,汲取一絲絲的萬藥精氣,藉助萬藥法,繼續提升體魄。
數十日後,他和陰虛的陰魂融合更進一步,靈識再度擴大,四五十里的範圍內,各株靈草靈竹都能得到他的指點。
最初,這些變化總是很緩慢,難以覺察。
直到這段時間,荒山寨各地的變化才日趨明顯,浩瀚山嶺的地下,竹海深處,紫氣變得越來越濃郁,新生的竹筍中,不時出現幾株新的紫氣蘄竹。
岳家衆人議論紛紛,誰也不知原委。
直到這時,嶽海棠才知道秦玄並未離去,這種變化是否和秦玄有關,她不能肯定,但除此之外,她也找不到別的答案。
這日深夜,星環浮現,五十餘里的竹海悄然流溢出一縷縷紫氣,宛若星雲流轉。
嶽海棠漫步竹林深處,試圖尋找出秦玄隱遁的藏身之地。
這幾日間,自從她懷疑這一切都和“木玄”有關時,就在慢慢尋找對方,大致已經摸清規律,距離秦玄的藏身之處也越來越近。
“多謝前輩留給木某一席容身之地!”秦玄藉助一株紫氣蘄竹傳音,聲音跌宕,從一株傳遞到另一株,彷彿是有數千株紫竹在同時說話。
“呵!”嶽海棠隨意坐在附近的一枚山石上,“公子,岳家畢竟來自西海,族中幾位先祖留下數十卷手札舊書,多和西海修真界有關。六百年而已,想必西海並無太大的變化,我這些日子稍作瀏覽,大體知曉貴派的實力。恕我直言,未必能培養出你這等弟子。”
“那也未必!”秦玄終於從竹海中走出來,沿着一縷縷陰光遁走虛空,穿過十餘里地。
這是陰虛的特長,他也是這些日子,藉助陰虛的法力和身邊兩道寶禁的陰陽鏡,才能逐漸掌控,效果很不錯。
他依舊是那一襲青衫長褂,在林間隨意的席地而坐,續道,“每家宗族宗門,每一代中總會涌現一些奇特之才,譬如那一日的楊鍫,當時不殺,日後再想殺掉就難了。”
“公子說的甚是!”嶽海棠微微點頭,楊嶽兩家雖有約定在先,可畢竟靠得太近,對方若是這幾百年裡涌現出一位老祖,岳家的日子必定難過。
她又嘆一聲,“此前是本真人眼拙怠慢了,公子是千年一現世的罕見之士,天賦異稟,身懷重寶,如今即便是意外流落青海,也斷然不會在岳家久留。”
“未必!”秦玄搖頭,“我也是因爲朱崖老祖的伏手,纔會突然抵達青海,在此之前,和西海岳家算是有過數年結交之情。若說傳承,我最先修煉的是槍術,正是玄心宗一脈的心意六合槍,由此入道,再學吞天槍,覆地掌。凡事總要講究緣分,青海岳家確實是我的一處落腳寶地。至於最終能留多久,還不清楚,真人務必保密,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煩。”
“自然!”嶽海棠默默頷首,問秦玄,“公子可是西海一脈的靈藥陣師?”
“是的。”
“那便巧了,我這裡有一尊機關盒,應該是朱崖老祖所傳,六百年來一直未曾打開過,仔細想來,或許是老祖留給公子這一脈藥師的東西!”嶽海棠取出一尊黑黝黝的機關盒,輕盈推給秦玄,複道,“公子若能打開,此盒中的東西自然歸屬公子。若有經卷,還請公子交給岳家謄抄一份!”
“好!”秦玄取過這尊寶盒,稍作觀摩。
此物確實是星辰派傀閣的手筆技法,同風天騭當年留給秦玄的那一尊大致類似,都是用石胎碑煉製而成,極難煉製,也幾乎無法破壞。
機關盒的反面有《朱崖藥陣書》五字,正面則是異常複雜,竟有數百枚小字。
秦玄一眼掃過,很快想到了朱崖老祖留在朱崖窟的五言絕句,按照“星辰滅滄海,滄海化紅巖,再鬥三千年,終歸我無量”的順序調配。
最後一個“量”字落入機關時,黑匣中立即傳出咔的一聲,匣面隨之開啓,裡面有六枚紫色玉簡。
紫玉是蘊藏先天之氣的古玉,上古之時便已難得一見,玄門道統時代更是稀有,比起尋常的玉簡,它能保存的經卷更多,保存週期也更久。
秦玄將六枚玉簡逐一置於手中,閱讀裡面的經文,確信真是朱崖老祖遺留的靈藥陣書,總計六卷,洋洋灑灑六百餘萬字。
前三卷由淺入深,講解靈藥陣師一脈的傳承諸法,後三卷則是更詳細的講解天下十萬種的各類靈草靈樹靈藤,以及對應的培養點化之法。
他花費半個時辰大致瀏覽一遍,稍作思量,擡頭看向嶽海棠,“第一卷,岳家可學,大致可以達到四五品陣師的水準,餘者不可學,我會將第一卷謄抄一份帶走,原書留給岳家。不過,這六枚玉簡本身還有其他用途,日後終究是要取走。”
“爲什麼?”嶽海棠暗自不痛快,“咱們此前可是早有約定,木公子雖是我們岳家的貴客,最好也別毀約。”
“一,你們學不了;二,總有一天會招來禍害。”秦玄不再細說,慢慢謄抄第一卷,隨即又問嶽海棠,“青海的靈藥陣師傳承如何?”
嶽海棠鎖着眉,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奪取後面兩枚玉簡,一邊琢磨,一邊答道,“青海有東南西北四境,四境各有四大宗族,據說,這十六宗族皆有較爲完善的靈藥陣師傳承。南境四十二州,大致還有四十餘家二等宗族,多少也都有一些零碎的傳承,至於岳家,我等不過是三四等的小宗族,在這方面的傳承總是要差了許多。”
“過去的南境四大家應該是殷藺商瞿,如今多了一家滕氏?”秦玄心裡大致算了一番,青海修真界的總體實力確實是遠在西海之上,“這一代的南境之主,想必是滕氏?”
“不錯。”
秦玄默默嘆一聲,不再問話,仔細謄抄第一卷的經文。
等了半個時辰,嶽海棠終於拿到《朱崖藥陣書》的第一卷,猶自看着秦玄,當然是想要後面五卷。
秦玄只是輕笑一聲,起身離去,化作一縷縷陰光消散在竹海,很快再度通過竹林傳音,“前輩不是我不遵守此前的約定,你讀完此經的開卷雜談,便知其中原委。”
嶽海棠神色陰晴不定,對方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如果願意在岳家多留數十年,肯定有好處,這是她剛纔沒有強奪最後五卷玉簡的原因。
稍作遲疑,她還是選擇先瀏覽秦玄留下的原文玉簡,臉色漸趨冰寒,慢慢又變得慘白。
良久,她將這枚紫玉簡中的經文熟背於心,隨即不再有一絲留戀不捨的扔在地上,轉身要走,思量片刻,問道,“公子莫非真要繼承這位老祖的遺志?”
“既得傳承,自當爲他報仇!”竹海之中,傳來秦玄的聲音,那枚紫色玉簡隨之消失,被他收回,“岳家若是願意攜手,自然也能得到好處。”
嶽海棠想了想,拱手不答,身影一晃,消失在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