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園,它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隱藏着深邃的隱秘,也是靈鯨島上所有血仇爭端的源頭。
它是福,也是禍。
秦玄由死轉生後不久就有族人在石園的井水裡投毒,目標是他,卻害死了十幾位家僕丫鬟,歷經三百年富榮繁華的龐大石園自此無人當差,日漸變成一片蛇蠍繁多的荒廢竹海。
石園的西廂院是一棟深宅大院,院內有一口靈泉石井,爲了控制水源不再被別人下毒,木隱、秦玄和老管家秦福都住在這裡。
進入大院,秦玄擡眼看見老邁的福伯被人攆到柴房門口蹲着,哆哆嗦嗦的抱着一杆竹帚,渾渾噩噩。
一襲錦緞黑袍的秦膺身形高大,昂首虎踞的坐在大堂裡的金赤木雕太師椅上,一手端着青瓷茶盞,就像是這棟石園的主人。
四名秦家堡壯丁守在大堂門外,飛揚跋扈,瞥着緩緩進入院中的木隱和秦玄,一副等着要看他們舅甥出醜的惡毒模樣。
不等木隱、秦玄進門,秦膺的眼簾微縮,一股強悍霸道的蛟血脈氣息從體內衝涌而出,就像是兇殘恐怖的黑色巨蟒張開血盆大口。
鏗。
木隱殘缺羸弱的身體裡涌出鯤血脈的厚重氣息,在周身化作一隻藍色巨鯨,雙鰭舞動,鎮壓住秦膺的蛟氣。
兩人用彼此的天道血脈氣數相鬥,比起秦膺無爪無角的蛟血脈,明顯是木隱的血脈氣數更完整。
“石園果然是我們秦家的風水寶地,賢弟隱居石園短短六年,修爲就已經能和本島主並駕齊驅,堪稱進步神速。”秦膺陰冷怪笑一聲,收回氣息。
秦玄收縮雙眸,正視着這位幾次三番謀害他的惡賊。
他很平靜,繼續推着木隱的輪椅進門,心中的仇恨無聲燃燒。
“木賢弟,本島主素來不喜歡說沒有用的客套話,我今天既然來了,就是要你給一個明確的答覆。”秦膺站起身,負手而立,透過門窗環視整座石園,感悟這裡的氣息,彷彿這一切都應該歸他所有。
“不知道島主想要什麼樣的答覆?”木隱神色淡定,手中羽扇輕搖。
秦膺目露回憶光芒,道:“當年爲了避免你們木家奪取秦玄的家業,我和秦氏的四位家主聯手,迫使秦玄將名下的萬畝上等茶田和三十畝靈田沽售給我們。後來是你回來了,爲免秦木兩家交惡,我們才退讓一步,和你定下十年之約。”
“是啊,一晃都是六年過去了!”
木隱感慨一番,他當年回來的稍晚一步,秦玄的家業大多都被秦氏的各大宗伯家主霸佔,只剩下一棟石園,經他一番周旋,才讓各家簽訂這份十年之約。
按照這份約定,秦玄名下的靈田茶園劃分爲六份,木家、秦膺和秦家的四大家主各得一份,十年之後,如果秦玄能晉階煉血境,就可以按照約定的價格贖回六份家業。
“還有四年時間,希望島主能遵守當年的約定,以免毀了秦木兩家的三百年交情。”木隱拱手擡扇,明知秦膺不可能束手就擒,還是好言相勸。
“可笑,這天下終究是強者爲尊,秦玄實力孱弱,即便他能凝結血種也不過是一介廢物小修,根本不配擁有青提茶園,更不配擁有石園!”秦膺冷冷的一擡眼簾,一股殺氣直衝秦玄和木隱,“你們根本不懂石園意味着什麼,也無法得到它的庇護,更無法守衛此地。”
木隱雖是殘疾之身,只鬥修爲也不怵對手,輕輕拂扇而去,身前一道靈光宛若流水東去,須臾之間將對手的殺氣化解於無形。
秦膺此刻才意識到木隱在石園這種寶地隱修六年,修爲早已勝他一籌,眼中兇光凝縮,心中對石園的覬覦也更強烈緊迫。
他惡狠狠的威嚇道:“凡事都要有實力支撐,你有鍛靈境的修爲纔敢和本島主當面對峙。秦玄實力卑微,憑什麼能擁有靈鯨秦氏的半壁祖業?”
木隱笑而不答。
秦玄也在心中冷笑,感慨對方的邏輯很瘋癲,奈何這個世界偏偏就是如此強橫殘忍。
“畢竟還有四年時間,我們暫時不用爲此糾纏!”秦膺似乎改了主意,又道:“木賢弟,秦玄今年已滿十五歲了吧?”
“不錯。”
“那再過幾年就要行冠禮,該訂親了……時間過得可真快,我家豔兒也十七歲了。”秦膺露出陰森的冷笑,“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今天就由本島主做主,爲豔兒指定這門婚事招秦玄入贅我家。等到那時,石園和青提茶園既是秦玄的,也是本島主的,你我化敵爲友,一起掌控靈鯨島豈不更好?”
“哦?”
木隱神采淡定的輕盈揮扇,問身側秦玄:“玄兒,你怎麼看呢?”
“毫無興趣可言!”秦玄的前生閱歷雖不算豐富多彩,秦豔那種自恃有點姿色的小丫頭還進不了他的眼界,何況他和秦豔在巨木道院早已形同水火,他鬥智,對方鬥體。
此女年僅十七,卻是賣弄風月的老手,和幾名師兄有染,又和某位師叔有染,秦玄一直想抓住後面這件事的把柄,可惜遲遲未能成功,而他對此女的評價很簡單——不知自愛,目光短淺。
“本島主卻覺得很好!你祖父留下的家業太大,石園更是靈鯨秦家的半壁祖業,你這種可憐蟲根本不配擁有這一切。”秦膺不以爲然的冷嘲。
他的神態變得更加傲慢冷漠,沉聲威嚇道:“本島主不會一直等下去,入贅爲婿,在本島主和豔兒身邊當一條聽話的家狗,這就是你唯一的選擇!”
秦玄推測此賊的計劃是先逼他入贅,利用十年之約將當年一分爲六的所有家業都收入囊中,再將他殺掉,永除後患。
他恨自己的弱小。
他已經很努力,只是修行這種事既要勤奮不懈,更需要時間和資源,他也沒辦法在短短几年裡改變現狀。
“島主,既然玄兒不同意,此事以後就不用再提了!”木隱借勢下坡,拒絕了秦膺的提議,又一字一句的沉聲反逼,“木某身殘,很難有後,家中兩姐三妹都死於海匪之手,如今身邊就玄兒一個外甥,視若己出,希望島主多加慎重,不要逼人太甚。島主也別以爲木某隻是一介心慈手軟的書生,真要比起下毒謀害各家子孫的手段,木某未必輸給你。”
“好,話不投機半句多,本島主不做口舌之辯,告辭了。”
嘭!
秦膺話音剛落就突然一拳衝向木隱,全身蛟影浮動,殺氣兇殘。
一聲暴響。
木隱一掌擋住,周身浮現巨鯤,整座大堂裡都迸發出一股狂流。
秦膺一擊未能得逞便不再糾纏,轉身如蛟神行的衝出大堂,居然衝着庭院門口的福伯而去,想要殺之泄恨,將此視作對秦玄舅甥的警告。
福伯癡傻,只是抱着手中的竹帚哆嗦,嘴裡含糊不清。
木隱早有提防的擡手射出一道碧波流光刺向秦膺後背,迫使對手返身一拳擊退流光,保住福伯一命。
“木隱,你終究只是一個先天殘缺的廢人,縱是殊死一搏也不是本島主的對手,好自爲之吧!”秦膺怒氣而去,聲音宛如雷鳴,響徹整個靈鯨島。
秦膺的那四名親信仗着有島主撐腰,素來不將秦玄舅甥放在眼裡,各自冷笑,也起身一躍追隨秦膺離開。
等他們逐漸遠去,木隱噗哧一聲吐出憋在胸口的淤血,臉色慘白。
遠處,福伯繼續抱着竹帚呢喃不休,彷彿在念一種神秘瘋癲的咒語,渾濁的眼眸卻盯着木隱。
秦玄心中擔憂,“舅父,你怎麼樣?”
木隱擡手示意秦玄不用擔心,“此人在走你父親的舊路,看似霸道絕倫,卻很可能在四五年間入魔瘋癲。”
“他恐怕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纔會一反常態的急於求成,想在短時間裡除掉我這個心腹大患。”秦玄分析局勢,輕輕一嘆,旋即冷笑。
木隱慎密的沉思着,心中所想的都是秦膺此前的那番話。
真正洞悉石園隱秘的人,在這座島上並非只有長脈嫡傳出身的秦膺,木隱身爲靈鯨島木氏家主,其實也知道一部分。
石園,這是一切隱秘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