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驚無險,孟天濟總算是遵照神鯀老祖的差遣,將秦玄引入陣閣大殿,先帶着秦玄在陣閣註冊,無需任何考驗評測,直接領取五品陣師的資質。
他是神鯀老祖的長徒孫,孟天濟怎麼說,負責評測那位七品陣師就怎麼寫,根本沒有任何質疑。
直到這時,秦玄才知道神鯀老祖這一脈掌持陣閣已有七代,幾乎是始於星雲祖師之時,歷代都有一位陣道宗師出現,連續掌持巨木院也有五代。
陣閣上上下下,巨木院出身的真人佔了一半,猿鹿兩脈修士最多,鯤、蛟、龜諸脈其次。
不客氣的說,即便他練了周天凝氣功,只要他一直躲在陣閣不出去,星宿山上也沒人敢動他。
陣閣大殿不僅有本閣的護殿大陣,還有另外一套傳送陣,通往星辰七海各地,甚至遠達西極宗和其他幾家玄門道統,在這星宿山上,近乎是另立門戶。
在陣閣熟悉一番,他才繼續跟着孟天濟前往陣閣守護的星斗洞天,在此見到神鯀老祖。
星辰派的所有洞天之中,星斗洞天是最根本的一座,以陰陽之法衍化正反星宿大陣,變化無窮,奧妙無雙,正是星辰派護山大陣的根基中樞,歷代皆由陣閣護持。
秦玄初入此地,還以爲是進入一片星空秘境,但見此地無草無木,只有七道鐵橋橫跨虛空,周邊繁星點點,數千星斗流轉,或南鬥,或北斗,四鬥爲一座星宿。
七道鐵橋相互連接的中央,那裡是一座恢弘壯闊的四柱鐵閣,皆是用星辰隕鐵煉製而成。
神鯀老祖坐守在此,各種大陣玄機藏在周邊數裡的虛空裡,並未顯露。
身爲陣修弟子,秦玄隱約能夠覺察,此地看似空曠無物,實則是最純粹的殺威大陣,稍有異動,無數地脈、海脈、靈脈、火脈就會迸發,牽引整座星宿山的各大洞天靈寶,整合山上數百真人洞府,化作一股殺威反擊對手。
只要有神鯀老祖坐鎮此地,縱是中土、南海的那些純陽老祖,也休想破開星宿山的宗門大陣。
“你先去吧。”神鯀老祖緩緩睜開雙眸,神情淡定,叮囑孟天濟一番,“以後記得,遇到天術繞遠點,此人已無上志,徒剩欺軟怕硬的毛病。”
“是,謹遵老祖教誨。”孟天濟也是餘悸在心,匆匆離開洞天。
神鯀老祖這纔看向秦玄,“坐吧。”
“謝師祖。”秦玄在亭外席地而坐,合掌作輯,心中清楚,神鯀老祖不讓他去符閣,正是擔心他在星辰派越陷越深,重蹈風天騭的舊轍。
他現在離開宗門,雲遊四方,沒有誰會額外關注,但若是等他學到各種宗門神通傳承,再突然被迫離去,或者是主動叛離,結局必然不妙。
“你師尊年輕時屢教不改,自恃甚高,如今落了一個根基不足的下場,縱有宗門扶持,最多不過五成的把握渡劫。”神鯀老祖輕嘆一番,頗是惋惜,“師祖不准她過問你的事,更不准她參與到靈鯨島的亂局中,正是不想她再惹是非,斷了證道老祖的最後一線契機。”
“徒孫明白。”秦玄心想,所以,你就讓孟天濟招惹是非。
“你進入擎天秘境不久,它便自斷生機,想來是最終讓你繼承它的衣鉢,並非天騭,也非師祖當初的那位神玄大師兄。至於那一位嘛,他的手已經伸不出菩提宮,你暫時不用擔心太多。”
神鯀老祖目光凝重,“只是諸事福禍難料,神鶴谷之行結束後,你儘量安排好外出雲遊的準備。三年五載之後,宜當遠行他方。師祖若還主持陣閣,你便只來陣閣,不去他處。天騭臨行之前曾說,宗門何其小,天地何其大,你若也能有這般明悟,那便前程無量。”
“多謝師祖教誨!”秦玄心中清楚“那一位”就是菩提樹妖,當年曾和星辰、飛靈兩大祖師一同開闢星辰派,又和星雲祖師一同復興宗門,如今壽元將盡,已經無力壓制其他七位老祖。
大宗門,強者如雲,各自的秉性閱歷不同,心性意境也必然不同,有人惡,必有人善,有人陰狠,必有人沉穩,相互制約,結果才能無人可以肆意妄爲。
“槃木者,菩提也。槃木劍是那株金剛菩提樹妖的先祖遺軀所化,他日相見,你將槃木劍交付給它,助它證道金丹,也唯有它能修復此劍。”
“九霄春雷是周天尊者所留的四尊古琴之一,故號太古遺音。你若真想修復,需要去找中土雷氏,那是天下真正的第一音道世家,三萬年傳承不息。此行萬分兇險,你若無意涉險,那便一併交給風天騭,讓他自行面對此事。”
“是!”秦玄早已在神寶閣查詢出一些根底,這兩件殘器源自周天宗時代,本是周天宗的純陽靈寶,根本不是他能擔待的東西。
“讓你自尋出路,也是試煉塔那一位的意思,宗門可滅,道統不熄,這是他的原話!”神鯀老祖將他要交代的事情都說清楚,略微釋然,可依舊揹負更沉的萬鈞重擔,喘息艱難。
秦玄忽生疑竇,“師祖,難道宗門有危險?”
“昔年種惡因,今日得惡果,星雲祖師雖然留下幾招伏手,試圖扭轉大局,奈何杯水車薪。你自幼出生在靈鯨島,比別人更清楚裡面的玄機,那是擎天門留給本派的葬身之地,原本並不完善,豈料被滄海派發現利用,又有金蛇、青墟和西極幾家宗門暗中推波助瀾,長則三百年,短則百年,必有一場生死戰。”
神鯀老祖長嘆一聲,“你和天騭早走一步,未必是壞事。”
“師祖何出此言,本派身爲西海三大宗門,高手如雲,必能轉危爲安!”秦玄心中驚異,卻隱隱覺察到一絲原委。
宗門如人,早年種惡因,晚年得惡果,星辰派先從金蛇教奪得星宿山,又滅擎天,再滅滄海,多多少少,總會有報應。
神鯀老祖心情沉重嘆一聲,無意告知詳情,“此事對你而言過於遙遠,和你也無關聯。日後見到天騭,你只需告知天騭,宗門確實有愧於擎天,卻無愧於他。三百年後,生死一戰,宗門不求他相助,只願他置身事外,或許等到本派覆滅,他還能爲星道人一脈留下一座山門。”
秦玄默默點頭,他也無力操心這種大事,身爲風大魔頭的黨羽小賊,天塌下來,總有風大魔頭擋着,“如果徒孫真能遇到風大魔頭,一定會原話照說。”
在他看來,星辰派這樣的西海三大宗門,豈能說垮就垮,說滅就滅,神鯀老祖或許是憂慮過度,草木皆兵。
即便星辰派真的遭遇大劫,星宿山七祖中,神鯀老祖也可能是最爲悲觀的那一位,其他六祖並非如此,否則,宗門不會一切照舊,毫無異況。
他想,這大概就是神鯀老祖有點反常的原委。
神鯀老祖闔目凝神,偶爾有所唏噓。
良久,他終於開口提及正事,“你這次貢獻給宗門三門功法,七種神通,兩門陰陽宗的絕傳秘術,自本派暗中蒐集鬼門傳承以來,從未有過這麼多的收穫。即便扣除宗門已經收錄的那些傳承,你應該有一百二十萬功德,真戊老祖覺得此事蹊蹺,暫時只給你六十萬功德,倒不算是有意刁難。”
“弟子明白!”秦玄並非初出茅廬的幼稚子,自然明白,他是周天餘孽,前面剛出了風天騭這種前車之鑑,依然能給六十萬功德,多半是陣閣這邊力爭的最好結果。
“師祖今日和你所說的事,你無需告知他人,有些事,即便是你師尊和其他七嫡也不知曉。你的功德不少,不妨去功德殿領取三門外門神通,日後好好修行。”神鯀老祖默然凝視秦玄,竟有“送客”的意思,又過數息纔再度開口,“去吧,天地無限,處處皆道,只要你想追索長生,處處皆有長生。”
秦玄站起身,在四柱鐵閣外默默合掌拜謝。